33流水的美人
她呜呜咽咽地扭动着身体拼命挣扎着。外面的守卫觉察到这边的动静,很快围聚了过来。
“什么人?出来。”沉碧听见假山外有人厉声喝道。
她挥舞着胳膊,恨不得现在就去自投罗网,可偏偏被杨悬死死地压制住身形,半点也动弹不得,那个天杀的居然还敢将手向她的主腰里探。
领头的守卫见半天没有动静,执着短剑小心翼翼地步入假山,杨悬对着那名守卫微微侧过脸去,正好遮住了沉碧的脸孔。那人看到杨悬时明显错愕了片刻,方才惊惶失措地行礼,“大……大公子。”
“滚出去!”杨悬顺手抓起了一块碎石,狠狠地砸在那名守卫的额头上,刹时间鲜血横流。
那守卫见打扰了杨悬的好事,此时更是连呼痛都不敢,连连行礼,退出假山之外。
直到那名守卫退出,假山外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渐行渐远时,杨悬方才放开了她。
沉碧脸色潮红,喘息未定地看着杨悬,他又救了她一次,论理她应该谢谢他,可斟酌了半晌,那个“谢”字在她的百转柔肠之中绕了一圈,最后竟吐出两个字来,“暴君!”
杨悬微微一笑,勾勾手指示意她近前。
她傻乎乎地依言向前凑了凑。谁知她刚一凑近,便觉得颈侧一痛,然后两眼一黑,人已经晕了过去。
沉碧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欠起上身时,只觉得阳光晃眼,禁不住抬起手来在眼角略挡了一挡,方才适应了室内的光线。
她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干净的黄梨木拔步床上,床上挂水墨纹的白绫纱帐,看起来清雅别致。
沉碧向床帐外略瞟了一眼,只这一眼就看见杨悬的冷月无双剑正垂在对面的兵器架上。
这是杨悬的房间?沉碧的心中一惊,猛地坐起身来。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换上了一套银红色的中单。完了,定是杨悬趁她晕倒时,将她便宜占尽,对了,就是他把她砸晕的,简直禽兽不如。
沉碧一头栽倒在床上,正捶胸顿足之间,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姑娘醒了吗?”
沉碧趴在床上,扭过头去看向门口。只见一个一袭红衣的美貌女子,端着紫檀木的小托盘跨入门内,俏生生地立在她的床前,笑道,“姑娘饿了吗?此时尚未到晌午,我便吩咐人做了点槐叶冷淘,姑娘漱洗后便先垫一些可好?”
“你是谁?”沉碧依旧趴在床上,扬眉看她。
“我叫凝红。”
凝红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半个字也不愿多说。
沉碧听出她的敷衍,不依不饶,“我是问你是杨悬的什么人?”
凝红闻言,唇边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我是侍候公子起居的丫头。”
“哦?”沉碧懒懒地翻了一个身,靠坐在床榻上,挑眉问她,“通房丫头吗?”
“姑娘说笑了,”凝红的脸上依旧挂着谦卑和煦的笑,她一边将手中的小托盘放在厅堂的桌子上,一边絮絮说道,“姑娘知道,我们家公子一向风流多情,平日里常瞒着府里上下带些貌美的姑娘回来,如胶似漆地厮混几日,若是这些美人来得匆忙,少了换洗的衣物,缺了钗环首饰,便都从我这儿备下。”
沉碧听她啰里八嗦了半天,一言足以敝之,无非是告诉她,对于她们家公子来说,她岳沉碧不过是流水的美人,而她凝红是铁打的丫头。
沉碧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明红色中单,“这么说来,我身上的这件也是你备下的?”
“可不就是,”凝红笑道,“公子说姑娘偏爱碧色,可我却从不穿这些偏末之色,倒是委屈姑娘了。”
“我虽偏爱碧色,却又不是穿不得红色,哪里就委屈了,”沉碧从床榻上站起身来,学着凝红的语气,阴阳怪气地笑道,“阿悬他……”
这个称呼让沉碧没来由地暴起了一身的寒栗,她强忍住心中的别扭,娓娓续道,“阿悬他便曾与我玩笑,难道来日我与他拜堂成亲之时,也要穿一袭碧色不成,断没有谁家明媒正娶的妻子会在洞房花烛时做这般打扮的。”
凝红的脸色微变,她强忍了一会儿,却再绷不住脸上伪装出的谦恭之色,娇声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得我家公子明媒正娶?”
沉碧面上声色不动,语气波澜不惊,“凝红姑娘说得不错,沉碧是江湖草莾,身份并不比凝红姑娘这般卖身于人,为奴为婢的好出多少。”
“你……”凝红顿时柳眉倒竖,清秀的面庞上蒙上的层薄怒的红晕。
沉碧微微一笑,她心里明白的很,杨悬让凝红收走了她的首饰,换下了她的衣物,现在的她身无长物,武器,暗器一无所踪,境况与三年前在开封时一般无二。
不仅如此,杨悬仍不放心她,他自己分身乏术,便派了这个凝红来监视她的举动,可小丫头就这点道行,拿言语挑拨于她,却被她三言两语激得乱了方寸,杨悬果然所托非人。
沉碧缓缓走到桌边坐下,扫了一眼托盘中的吃食,扭头问凝红,“这是阿悬让你备下的?”
凝红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并不愿搭理她。
沉碧拿起托盘中的筷子,夹了一筷子冷面,一股子槐叶的香气瞬间盈满鼻息,沉碧十分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三年前,与阿悬一起在开封吃汤饼时,我曾提起过爱吃槐叶冷淘,不想阿悬便上了心。”
沉碧放下冷面,看见托盘中还放了一小碟麻薯,便又轻笑道,“那个时候,我曾用一荷包麻薯粘腻腻地砸了阿悬一头一脸,这点小过节,他竟一直记得。”
凝红自然不愿再听她与杨悬之间夹缠不清的过往,甩手便出了门。这才想起,公子让她监视沉碧,一举一动,事无巨细都要一一回禀。凝红在门外踌躇了半晌,却再拉不下脸来进门,只得隔着窗,对着沉碧冷笑道,“姑娘倒不必如此沾沾自喜,我们家公子对于美人的事,一向上心,不独姑娘一人。”
“是吗?但能从你们公子的捆仙索下逃出生天的美人,并无旁人了吧。”
凝红显然怔愣了半晌,方才不可置信道,“你曾从捆仙索下逃脱?”
“是与不是,我为何要告诉你?你若真想知道,说一件你们寒杏林的绝密之事来交换。”
“哼,你信口胡吣的事,还想交换寒杏林的情报,真是痴人说梦。”
沉碧听见凝红隔着窗啐她,丝毫不以为忤,一边不遗余力地与凝红东拉西扯,一边环视屋内,她此时无所依仗,想要离开寒杏林,只能倚仗着杨悬对她的一点色心,出其不意,挟他为质。
可杨悬显然早已料到了她的心思,屋内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凭借的武器,甚至盘碗茶盏俱是金银制成,她想学那些贞节烈女藏块碎瓷片在袖中竟也遍寻不见。总不能把杨悬的无双剑藏在怀中吧。
果真要被傅清竹那个乌鸦嘴不幸言中了,若想制住杨悬,她只能用那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了。
沉碧张开口,将最内侧的牙齿取出,已被凿成空心的牙齿中嵌着一枚蜡丸。沉碧捻碎蜡丸,将蜡丸中的蛊母和水服下。一切收拾妥贴,沉碧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将盛水的小银杯凑到眼前把玩,见小银杯上的雕花竟是缠枝薜萝的图样,于是喃喃笑道,“这小银杯上的缠枝薜萝……”
“莫不是这小银杯上的缠枝薜萝,也是我忖度着你的喜好,特地备下讨你欢心的?”
话音未落,忽听杨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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