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轻浮之名

    沉碧循声看去,竟是方才飞天遁地,凭空消失在眼前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执着一束牡丹,身姿煞是风流。

    那少年的眸光明澈如水,温柔多情,沉碧一对上少年那双眼睛,顿时觉得脑中浑浑噩噩,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来就要去接那束牡丹。

    “这是摄魂术,不要看他的眼睛。”

    杨悬清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沉碧的心中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要别开目光,可那少年的眼睛仿佛带着钩子,竟将她的视线牢牢锁住,半点也移不开去。

    沉碧暗叫不好,正自心焦之即,突然有人将她猛地向后一拉,她脚下一错的功夫,目光已从少年的钳制中逃脱而出,头脑也顿时清明了起来。抬头看时,却是杨悬正挡在她的身前。

    “当着我的面,觊觎我的娘子,阁下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少年见摄魂术被杨悬识破,适才的温柔多情便如面具般从他的脸上瞬间撕下,换上了满脸的讥诮嘲讽,“静湖山庄的妖女可会真的嫁人从良?奉劝公子莫要色令智昏,枉送了自家性命。”

    沉碧犹自惊喘未定,听少年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沉碧心中惊奇,忍不住从杨悬身后探头去看。只见那少年长臂轻舒,似要越过杨悬抓向自己,不禁又向后缩了缩身。

    “我要身家性命还是美人在怀,我娘子是不是当真嫁人从良,都轮不到你来置喙。”

    杨悬轻嗤了一声,右手轻抬,轻描淡写之间已隔开了少年探向沉碧的手臂,然后他骤然飞起一脚,径直踢向少年手中的牡丹花束。

    牡丹花束从少年手中飞出,落在数丈之外广场正中的开阔之地。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花束竟凭空爆烈开来,一时间火星四溅,花雨翻飞,重重热浪袭来,人群四散逃窜。

    杨悬的应变奇速,早在花束爆炸之前,便已牵起沉碧的手,顺着人潮向金陵城的万千巷陌奔逃而去。

    “捉住静湖山庄妖女,赏金千两,生死不论。”

    一片混乱之中,沉碧听见有人在喊,随即便有人前仆后继地挡在她的面前。她脚下的步子不停,手上的招数不慢。想起方才那一束夺命牡丹花,沉碧心有余悸之下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揽月回云步与庄生梦蝶都是当世无上轻功,此时杨悬与沉碧卯足了精神逃命,也不过须臾的功夫,喊杀声便已遥远地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

    沉碧跟着杨悬慢下脚步来,微喘了几口气,方才缓过神来。

    方才一场劫后余生,她是实实在在地欠了杨悬一个天大的人情。

    沉碧心中有些极微妙的别扭,她小声地嘀咕着,“这是和我有多大的仇怨呀,一上来就是让我尸骨无存的打法。我到底是卖了他老婆还是杀了他全家?”

    杨悬听到沉碧的嘀咕,笑道,“或许是娘子艳帜高悬,欠下风流债仍不自知。”

    沉碧闻言越发茫然,“可我分明不认识他呀。”

    杨悬轻笑了一声,“娘子向来言语轻佻,举止轻浮。纵然欠下情债,着实也不需要认识苦主。”

    沉碧怒道,“我言语轻佻,举止轻浮?我就是再言语轻佻,举止轻浮,也比不上你言语轻佻,举止轻浮。”

    眼见着对话不受控制地向某不明画风溜去,杨悬适刻而止地截断了话头,同时也停住了脚步。

    沉碧四下里看去,只见落脚之处,是一处深院高墙的后门。门内隐隐有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想来是某声乐之所。

    沉碧正暗自揣度,杨悬带她来这儿,莫不是要把她卖了补贴家用。

    却见杨悬神秘兮兮地凑近她笑道,“娘子,今日为夫带你去一处绝妙之所,不然咱们岂不是白担了这轻佻轻浮之名?”

    沉碧正要说她不想去,杨悬却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腰身纵身一跃,人已翻过了高墙,落在了院中。

    落脚的院落是一处水榭,水声潺潺,廊腰缦回。

    杨悬带着沉碧轻车熟路地顺着水榭上曲曲绕绕的回廊中穿行而过,最后从回廊尽头的拱门步入前院。

    进入前院,便见有数位貌美的姑娘正在练琴跳舞,有几位远远的看见杨悬,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娇滴滴地唤上一声“贾公子。”

    沉碧听到“贾公子”三字,在心中暗暗发笑。她忍了片刻,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有样学样地凑到杨悬的面前,笑嘻嘻地用口型也唤了一声“贾公子。”

    杨悬丝毫不以为忤,抬手便将沉碧的脑袋拍开,悄声道,“少见多怪的丫头,金陵城中的世家公子逛青楼,哪家用的是真姓名?”

    原来这儿是青楼,沉碧暗搓搓地搓了搓手掌,莫明地就有些兴奋。

    此时却听见一道极柔媚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贾公子许久不来我这红袖招了,这次不知是哪位姑娘有幸,能陪侍在公子左右呢?”

    沉碧扭头去看,只见一位身姿妖娆的红衣女子摇曳生姿地走到他们面前,先将沉碧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又笑道,“哟,公子这次竟还带了位姑娘过来,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呀?”

    沉碧觉得有趣,学着那红衣女子的腔调道,“跟着‘假’公子一起来的,自然就是‘无’姑娘了。”

    红衣女子见多识广,果然不以为意,转向杨悬,柔声笑道,“贾公子带了吴姑娘,怕是不要找其他姑娘了,绮罗让人仍在公子惯去的玲珑阁中备下酒菜,二位且随绮罗慢慢过来。”

    绮罗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正要转身。

    杨悬却抬手虚拦了一下,“她是个未经风月的小姑娘,着实无趣地很,还是请锦瑟过来吧。”

    绮罗见沉碧面容娇媚,眉目含情,体态风流,哪里像是未经风月的模样,听杨悬这么说,眼眸深处滑过一丝疑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她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使唤两个婢女去请人,自己亲自引着杨悬和沉碧往玲珑阁行去。

    沉碧拉住杨悬驻足了片刻,待绮罗向前走出了几步,方才对着杨悬柔声耳语道,“方才公子还说妾身言语轻佻,举止轻浮。如今为了见相好的姑娘,转脸又把妾身编排成未经风月的小姑娘。当真是公子的嘴,骗人的鬼呀。”

    杨悬也压低了声音笑道,“逛青楼,自然是要找姑娘的。不然你和我对着一桌子酒菜大眼瞪小眼,有什么意思?”

    沉碧颇为赞同地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紧迈了两步,跨到绮罗身边,扭捏地问道,“姐姐,你这儿只有貌美的姑娘吗,可有俊俏的小倌儿,也叫几个过来?”

    绮罗正要说话,杨悬却已走到了近前,敛着面孔对她肃色道,“她是我家里未出阁的妹妹,带她到这儿来已经是出格了。你若是敢给她找小倌儿,被家里长辈知道,怕是要叫人拆了你的招牌。我自会照看她,你不用理会。”

    绮罗见杨悬难得严肃,也敛了脸上的调笑之色,只是略有些歉意地看了沉碧一眼,转身便引着二人上了玲珑阁。

    沉碧方才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杨悬信口扯谎,心中已暗暗为杨悬的唱作俱佳喝了数声采。对于杨悬“未出阁的妹妹”这一新身份,沉碧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却尚能忍受。

    当知道杨悬七拐八绕了半天,原来只是为了阻挠她找小倌儿,心中立时不忿起来。

    沉碧不便当众发作,凑到杨悬近前,压低了声音愤愤道,“凭什么你能找姑娘,我不能找小倌儿?”

    杨悬面色不动,一本正经道,“我找姑娘花的是自己的银子,你找小倌儿呢?打算花谁的银子?”

    沉碧向后撤了一步,歪头看向杨悬,数次想要张口反驳,最后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只得讪讪地闭了嘴,怏怏地跟在杨悬身后,进了玲珑阁。

    玲珑阁是座二层的小楼,三面环水。楼阁的二楼是一处敞阔的厅堂,厅堂正中用小巧的花石堆叠出一座假山,假山中汩汨一眼泉水,顺流而下,聚于厅堂四周碧青色的玉槽,最后汇入阁外的水榭之中。

    因阁中有活水环绕,即便是在夏日,这玲珑阁中亦是凉爽如秋,分外宜人。

    沉碧心中不快,懒得欣赏阁中奇景,见杨悬在假山边的玉桌前坐下,她便也大马金刀地坐到了杨悬的对面。

    他们刚一落坐,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便趋步上前,盈盈行礼。想来便是杨悬方才亲点的锦瑟了。

    锦瑟行完礼,坐到琴案之后,对着杨悬朱唇亲启,柔声问道,“公子带着小姐过来,不知想听些什么曲子。”

    “她没见过什么世面,拣你熟悉的弹就好。”

    沉碧正研究着玉桌上的各色点心果品,听杨悬又在挤兑她,抬眸便给了杨悬一记狠狠的眼刀。

    杨悬大笑一声,并不理会沉碧,挥了挥手示意锦瑟奏曲。

    锦瑟颔首轻笑,“那就弹一首柳绵吧。”

    锦瑟一双素手在琴弦上微微一拨,顿时泉水叮咚,从指间流泄而出,既而又如寂静深林之中鸟鸣宛转,煞是好听。

    沉碧身边的美人不少,林静影,洛雪音,还有如今轩辕齐手下的女杀手们各个容貌不俗。更何况,她自己就是倾城之姿,所以如锦瑟这般的美人并不十分吸引她的注意。

    沉碧惯以玉笛作兵器,音律上也有些造诣,如今听着这靡靡之音,觉得无聊得很,心中连带着也鄙夷起杨悬的品味来。

    耐住性子听得锦瑟一曲奏罢,沉碧听见杨悬又和锦瑟讨论起琴曲来,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时没完没了。沉碧心中不耐烦得很,索性站起身来,向门外行去。

    杨悬余光瞥见沉碧要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你去哪儿?”

    “我出去逛逛呀,你在这儿会你的红颜知己,我去看看能不能遇上我的一见倾心,”沉碧歪着头看向杨悬,神情如娇似嗔,“哥哥放心,我只是随便看看,一个铜板也不会花。”

    这个时候,还不忘扮好杨悬给她编排的新身份,沉碧简直要为自己的尽职尽责击节叫好。

    可杨悬似乎并不领情,沉碧感觉到,杨悬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又紧了几分。她下意识地甩了几下,却没有挣脱。

    杨悬的右手轻扬,两枚铁蒺藜从指尖飞出,正好刈断了缚住左右两边帐幔的绳索,帐幔如梦似幻般地散落开来,隔断了锦瑟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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