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华灯初上。
意大利avio公司华安分部的大楼,高耸在林立的商业中心。平常夜间都人影绰绰灯火辉煌的楼宇,今夜倒显得十分静谧。
35楼,穿过长长的走廊,一间紧闭的办公室外里站着几个外国黑衣保镖把手,里面遥遥传来女孩断断续续的鸣呜声。
办公室里,
窗台边坐着一个抱着武士刀的女孩,正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欧式沙发上,一金发女孩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的两台c笔记本电脑;对面沙发上还躺着一个男生,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都伸出了沙发外沿,正用手挡着眼睛假寐。
几个人的表情都太过于自然正常,以至于旁边发生的事情,就显得异常惨烈了。
只见紧贴墙面的奢豪水族箱外,一个粗壮的黑衣保镖正按着夏蔚然的头整个淹没在水里。她眼睛惊恐地瞪圆了,半张着嘴拼命挣扎,鼻腔和嘴里不断涌出泡泡来,惊走了旁边游着的观赏鱼。
40多秒过去了。
哗啦!一声,
她被一个黑衣人抓着后脑勺提了起来,瞬间张嘴大口呼吸,肺里霎时灌入新鲜的空气,呛得她边咳边喘,可还没缓和几秒钟。沙发上的金发女孩单手一扬,淡淡说了句,“continua(意大利语:继续。)”
“啊!”夏蔚然撕裂的尾音随着整个头被粗鲁地按进水族箱里,变成了咕噜噜的挣扎声。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十几次,她再被提上来时,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沙发上的人没再发布指令,黑衣保镖将她狠狠一甩,像垃圾一样扔到了地上。
夏蔚然啊的一声惨叫,蜷缩在地上,整个胸腔都在剧烈起伏,她手痉挛缩着,看着一双黑色的靴子朝自己走了过来,蹲下身,露出金色短发女孩的脸。
金发女孩一双烟熏妆的眼睛睨着她,良久,不屑地拍拍她的脸道:“一个普通人,敢跟天才斗?就凭你,也配?”
夏蔚然趴在地上喘着气,没有吭声。
金发女哼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结果也只敢躲在背后放暗箭,不过这点上,倒是跟你爸挺像的啊,用中国的谚语怎么说来着?哦——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啧啧啧,你这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看着就很让人恶心啊。”
夏蔚然粉雕玉砌的脸上满是水珠,长发黏在脸畔,整张脸都是惨白色调,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哟,还生气了?多美一张脸啊,生气可不好看哦,”金发女孩笑着歪头瞧她,转而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
“听着,这只是漆玉给你的小小惩罚。穆丽莎只有漆玉能动,其他人想都别想。想杀穆丽莎?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她微微凑近她:“怎么?富家女不想做了,怀念以前孤儿院的生活了是吗?要不要再把你送回去啊?或者……”
她的指尖滑到她细长的脖颈,语气戏谑道:“像你爸马胜良那样,也抹个脖子呗?”
“……畜牲……你们这帮畜牲……”夏蔚然终于从干哑的嗓音中嘶吼出声,她情绪激动的想要脱离掌控,又被两个黑衣人强行压了下来。
“畜牲……你们都是畜牲……”夏蔚然一直重复道。
窗台上的女孩总算从欣赏月色的状态转过头来,凤眼冷冷瞥了她一眼;沙发上的男生闻言皱了皱眉,终于睁开了眼睛:
“喂,我说这位女士啊,骂她是畜牲就行了,怎么连带我都骂?”
男生约莫1819岁的年龄,眼眸是浅绿色的,五官非常立体,眉骨、鼻梁、下颔构成完美的曲线轮廓,是很明显的混血儿长相。
他顶着一张外国人的脸,却是黑色的头发,普通话也非常标准。
金发女嫌弃地睨他一眼,“陆峻霖,叫你来中国是来睡觉的吗?啊?起来!”
“我倒时差啊,哪有一来就干活的。”
“你起不起?!”
“行……大熊猫说了算。”陆峻霖神情恍惚飘着步子过来,用手肘撑在她肩膀上,边打哈欠边冲地上的人扬扬下巴道:“rtina,接下来干嘛啊?撕票还是强奸啊?”
“………”
“撕票就赶紧撕,强奸的话你等我体力恢复恢复再说。”
话音一落,rtina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陆峻霖看了看夏蔚然,见她全身是水,还是半蹲下来,很有绅士风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擦呗?”
夏蔚然看着他,胸腔上下起伏着,满眼都是仇视的目光,齿缝里只吐出一个字。
“滚。”
陆峻霖嘴角一勾,完全不顾夏蔚然的挣扎用手帕给她细细擦了擦,擦完后,往垃圾桶嫌弃地一扔,人刚拍拍手站起来。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像是有人闯进来了。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扑通倒地的声音,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轰的一声踹开了。
只见柯凡提着竹剑气喘吁吁走了进来,外面的两名保镖已经歪倒在地痛苦哀嚎。
他目光逡巡屋里一群人,当视线落到被跪压在地上的夏蔚然时,整个眼眸都沉了下去,变得狠戾至极。
陆峻霖见状,非常识趣地举手往后靠了靠,指了指rtina,“她干的,跟我没关系啊。”
rtina一句fuck还没骂出口,柯凡眼风已经扫了过来。
两人目光交汇,
看不见的无形电流在滋滋作响。
瞬间四周的空气都像是被凝固冻结了。
rtina看着他紧紧攥住竹剑的手,觉得很是可笑,“怎么?你要为了她揍我吗?”
柯凡下颚收紧,厉声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漆玉的意思?”
“当然是漆玉的意思咯。”
“为什么?”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漆玉想对付谁就对付谁,还需要理由吗?谁叫她敢动sael。”
柯凡看着她,又看了看程峻霖和叶月奈美,“所以你们这么大排场?就为了对付蔚然,七个人来了三个?”
“诶诶,我不一样啊,”程峻霖一脸认真说:“我是来旅游的,顺便走走亲戚,看看我外婆。”
柯凡懒得理他,“以多欺少,你们真的过分了。”
“啧啧,心疼了啊?”rtina问。
柯凡喉结一滑,没回答。
rtina几步走上前,凑到柯凡耳边幽幽道:“你有没有想过啊?为什么漆玉要你去涌泉村教训穆丽莎呢?”
“………”柯凡面容不动,可眼睫还是微微一颤。
rtina点着他的胸口不紧不慢道:“因为啊,困在这小情小爱里的,不只是她,还有你哟。”
这几句话轻飘飘的,
却哐哐砸在了柯凡的心脏上。
他眼睛一动不动盯着rtina。
“哟,心理师打算催眠我吗?”rtina抱紧自己:“我好怕哦。”
柯凡懒得跟她废话,走过去轻手轻脚扶起了夏蔚然,“蔚然,你怎么样?”
夏蔚然一脸惊惶的表情看着他,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柯凡心疼的搂紧了她,“我们走。”
刚走两步,两个黑衣人拦住他的去路。
rtina转过头双手抱臂道:“柯凡,漆玉还叫我给你带句话,这个学期你必须转学回意大利,不用再在瑾华读书了。”
柯凡喉结一滚,良久,才头也不回地道一句:“他是我爸还是我妈,我凭什么听他的?”
rtina眉梢一挑:“哦?怎么?在中国呆习惯了不想走了?还是说你打算为了这个女人,反抗漆玉?”
柯凡微微侧头:“是又怎么样?”
话一说出口,夏蔚然紧了紧他的衣服,柯凡却全然不顾。
“哇,精彩啊!”陆峻霖情不自禁地鼓鼓掌,“这趟来对了,没想到还能免费看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现实版。还是三个人……”
“闭嘴!”rtina吼出声。
陆峻霖耸耸肩乖乖不说话。
rtina笑了下,“想走?可以啊,那我们来比一下行吗?”
柯凡皱眉,“比什么?”
rtina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现在八点,我给你十分钟,你要是在这么短时间能带她出了这栋楼,我就去说服漆玉,让他放了夏蔚然,你也不用回意大利。”
“我不比,无聊。”
“不比不行,这栋楼有十多个保镖拦着你,你出不去的。”
“非比不可?”
“对!”
柯凡扬扬眉,“你这么执着,是不是因为喜欢我啊?”
rtina没想到这心理师看人也是够通透的,敢这么直接问,可自己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是啊,怎么了?我五年前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旁边的陆峻霖:靠!这趟真的真的来对了!
他看好戏般眼眸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往沙发上一坐,情不自禁地啧啧嘴,心里想着这里怎么就没包瓜子西瓜助助兴呢?
柯凡嘴角一弯,“李国栋,可我不喜欢你啊,你这女人实在太凶了。”
话音一落,
陆峻霖实在不忍住,捂嘴噗嗤一声乐了。
rtina额角气得突突直跳,大吼道:“你叫我rtina,或者leviathan都行!能不能不要叫我中文名?!都他妈的说了多少次了!”
柯凡拥着夏蔚然没理她,直接越过人走了出去,看都没看rtina一眼。
见他头也不回的背影,rtina用意大利语沉声说了一句,一群黑衣人立马追了过去。
她直接走到电脑前,看着监控里,长长的走廊上,柯凡将夏蔚然护在身后,跟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他转头对夏蔚然说了什么,后者转身跑到电梯口按下向下健就钻了进去。
rtina嘴角轻嗤,直接在另一台电脑前飞快敲击键盘,一行行代码绿影似鬼魅般爬上她的瞳孔。
见她那副要吃人的模样,陆峻霖总算严肃起来,大步走来弯腰道:“leviathan,别过分啊。”
可rtina目光阴冷,
已经来不及了。
电梯里,
夏蔚然按下数字1。她后退几步双手抱臂靠在轿厢上,闭上眼睛还在焦灼着担心柯凡怎么样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困在电梯里,才是最危险的处境。
“柯凡……千万不要有事啊……”夏蔚然默念出声。
就在此时,上方广播却传来一阵讥笑。是rtina的声音,“担心柯凡?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
她刚说完,
夏蔚然愣住了,满脸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啊!!”
电光石火间,电梯如失重般从35楼急促下落,夏蔚然尖叫着扒住扶手,赶紧冲过去把数字32,31,30,29,28楼一层层全部按亮。
“你以为这样有用?”rtina坐在电脑前笑着道:“夏蔚然,惹谁都不要惹黑客,知道吗?”
说完,她一按键。
电梯在17楼霍然停住。夏蔚然摔倒在地上,以头着地,额角登时渗出鲜血来。
她呻|吟一声刚爬起身,rtina又一按健,电梯向上层一直冲,数字从17一路跳跃22,28,29,夏蔚然终于吓得闭眼惨叫出声。
35楼的电梯口,已经收拾了几个黑衣人的柯凡听到了惨叫声一路往上走,他霍然转头,拼命按电梯的开关键,可怎么按都不亮。
“蔚然!蔚然!”柯凡用力锤打着电梯门。没过一会儿,又听着夏蔚然的惨叫从上往下去了。
“艹!”柯凡终于骂出了声,转头跑了回去。
rtina手捧着脸,边哼着歌边看着夏蔚然被她当成玩具耍,在电梯里躺在地上抓着头发,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李国栋,你个王八蛋!”柯凡过来刚扬起木剑要砸烂她的电脑,本在窗台边的奈美眼神一凛,像闪电般抢身过来,抽出武士刀凌空双斩。
铿铿!
两道寒光之后,柯凡的竹剑碎了三段颓然坠地。奈美眼都不眨将刀回鞘。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到一秒完成。
他咬牙还想上前,一阵狠风刮过,女孩直接一个反身飞踢,柯凡被踹到水族箱上,带着水族箱的玻璃霎时被震碎,哗啦啦的玻璃碎片和水飞溅了柯凡一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一地碎渣子中狼狈地捂着胸口起来,嘴角漫着血丝边咳边道:
“真……真不愧是日本居合术大师井勋直道的关门弟子啊,奈美,跟你比起来,老子……就是过家家啊,——你这居合斩,能直接让我脑袋搬家的,我真的谢谢你手下留情啊。”
奈美握着刀挡在前面,面无表情看着他。
柯凡话虽是这样说,却还是往rtina面前走去。rtina手指按在键盘上,声音阴恻恻道:“你再上前一步试试?我现在让她从电梯38楼一步到1楼,直接摔成肉泥你信不信?”
说完就要按。
“信……我信!”柯凡总算惊呼出声:“你们都是大天才!老子他妈的一个都惹不起行了吧?!”
程峻霖走上前:“柯凡,你别动怒,大家都是兄弟。”
“滚!”柯凡一把推开他,声嘶力竭道:“你他妈到底想干嘛?啊?我答应行吗?我什么都答应!”
rtina满意的点点头,“那就按照漆玉的意思办,忘记夏蔚然,我们在意大利等着你。”
“………”
见他还在犹豫,rtina伸手做了个要按下的动作,就在那一瞬间,柯凡终于颓然举起双手,
像是投降一样,声音呐呐道:
“好……只要你们放了她,我答应……”
夜晚九点半。
瑾华大学女寝门口。
柯凡带夏蔚然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又去药店处理好伤口后,将她送回女生寝室。一路上,夏蔚然还是心有余悸地惨白一张脸,眼里噙着眼泪,踉踉跄跄走两步还是不小心崴了一下脚,还好被柯凡及时扶住了。
“小心点,蔚然。”柯凡一脸心疼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不明白,”夏蔚然声音干哑地看着他,声音微颤问:“……为什么漆玉会知道?他人在意大利,手伸的这么长吗?哪里都有他的眼线?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柯凡没有回答。见着他的表情,夏蔚然疑惑更重:“到底是谁告诉了漆玉我想杀穆丽莎的事情?你知道的对不对?”
柯凡嗫嚅了半天,还是说了:“是沈青临。”
话音一落,
夏蔚然浑身一怔,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不可能……怎么会是他?……怎么会?!”
柯凡长叹了一口气,“他不仅告诉了漆玉你的存在,他还把你的□□放在我的行李箱里,让警察发现了,上面没有我的指纹,反而引起了警方的怀疑,后来查购买记录差点找到你身上,我一口咬定这□□是我的,现在我在这儿也呆不了多久了。一石二鸟,沈青临的手段确实高明啊。”
“你要走?”
柯凡点点头,“蔚然,我不能陪你了,你自己要好好的。”
夏蔚然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颤颤巍巍道:“沈青临为什么?他明明说了会保护我啊……”
柯凡看着她:“傻姑娘,他要保护的从来不是你,而是孟云和穆丽莎。她们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啊。”
夏蔚然瞬间哽咽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小白马,你是我的小白马吗?”孟云被沈青临背在背上,搂着他的脖子亲昵道:“小白马快点走呀。”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驾!”
沈青临完全不恼,背着她往上提了提,真的笑着加快速度往女生寝室楼方向走,完全不在意周围女生投来的嫉妒或是惊愕的复杂目光。
大家心里想,
沈校草真的是疯了,
居然好脾气到让小学妹骑在身上作威作福?
不远处,夏蔚然被柯凡带到角落里,瞳孔里映着沈青临微笑的侧脸从自己身边经过,他是那样温柔如水,只可惜,这样的温柔,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有过。
而今晚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非人待遇,
全都是拜他所赐。
女孩的泪水瞬间盈满血丝的眼底,手指紧紧攥进肉里,没过一会儿,有温粘的液体流了出来。
沈青临,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夏蔚然的眼眸变得异常冰冷刺骨。
半小时后,
star酒吧,靠角落的卡座里。
谈林仰头喝光一瓶啤酒,软绵绵趴在桌上,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没过一会儿,旁边来了一个人坐下了。他半眯着眼睛抬起头,见是一个穿jk制服的女孩儿。
“你谁啊?”谈林手撑着脑袋大着舌头问。
叶真奈美没有吭声,就幽深的一双眼睛看着他。
酒吧明昧的灯光打下来,让谈林的面容轮廓显得格外的深邃,他眉头压着上下扫视了下女孩的打扮,了然地哦了一声,痞痞一笑,“卖酒小妹是吧?这酒吧整挺好,妈的制服诱惑都用上了。”
说完把两瓶没开的洋酒往她面前一推,“这两瓶你存着,记你的销售啊。”
奈美没动静,
还是歪头瞧他。
“不够?”谈林又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随意抽出几张红色钞票往她手里一塞,“够了吗?能走了吗?”
奈美没有看钱,还是注视着他。
谈林见她还是不走,可人也没别的骚扰动作,就直接无视她,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刚仰头喝了一杯,眼前多出一个杯子。
奈美递过来跟他碰了碰,自己也仰头喝了。
谈林有些愣住了,心底觉得这女孩实在是有些毛病,说是卖酒小妹吧,又不收钱,又不说话,说是对自己另有所图吧,又跟夜店的妖艳女不一样,她保持着距离,就只是陪自己喝酒。
他晕晕乎乎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喝自己的,对方提起酒杯,自己就跟她碰一碰。
两人都不做声地喝着酒。
过了好久,奈美抵着酒杯看他,几年没见,他的样子愈发帅气俊朗。
当年那个跆拳道少年真的长大了。
她闭眼仰头喝完酒,再睁开眼,已是一个小孩的模样。
小姑娘正畏手畏脚地端坐在门诊室外的椅子上,里面的对话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她得的是艾斯伯格症,跟爱因斯坦的病一样,这类高功能性自闭症患者,不爱说话,智商普遍高于同龄人,社交和沟通上障碍明显,但极度热衷于某种兴趣或事物——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谈副院,这小姑娘能有什么兴趣让您担心?”有人问。
谈副院长沉声道:“暴力,她对暴力非常感兴趣,几乎到了执拗的程度。”
说完,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才刚刚七岁的女孩,孤僻,智商高,又兼有暴力倾向,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及时改正教育,将来长大了那还得了?
又有人说:“谈副院说得对,这个女孩成长环境太过复杂,她是日本人,在中国长大,却又痴迷武士道精神,这日本武士道,讲究的是‘名、忠、勇、义、礼、诚、克、仁’,说武士在遇到困难时,首先想到的不是求同存异,也不是妥协让步,而是用刀来解决问题。别人怕死,他们却视死为最高荣誉。说什么要毫不留念的死,毫不顾忌的死,毫不犹豫的死。”
“啧啧啧,这死不死的都是什么歪理邪说,诶,小日本的切腹自尽是不是就是武士道精神啊?”
“是啊,——而且,这女孩还受到过家暴,她的背上和身上都有伤。护士检查后都不敢看了,说都没完整的皮肤,都是用木剑或是鞭子之类抽的。”
有人惊愕出声:“谁打得?”
“应该是她的父母吧。啧啧,哪有这样的父母,真的性格扭曲。”
“报警了没?这政府相关单位和机构不想想办法?”
“没办法啊,人家是日本籍,想管也不好管啊,而且这小孩不说话,问她身上的伤哪儿来的,是不是父母打的,她也不吭声,她才这么点大,那手上都有老茧了,应该是练剑练的——再这样下去,我怕这小孩容易心理发生极度扭曲………诶,老谈,你们家谈谈是不是最近跟她走得蛮近的?我觉得这种人还是……”
“你怎么在这啊?找你老半天了。”一个声音盖过了里面的话,奈美抬起头,见着一个身穿跆拳道服的少年。
——是谈林哥哥。
谈林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回了病房里,让人坐到床沿边。
“当当当当!猜猜哥哥今天带来了什么?”谈林冲她眨眨眼,从身后拿出一盒日式寿司,“喜欢吗?”
奈美眼眸颤了颤,没反应。
“要吃吗?”
“………”
“额,听不懂?”
“…………”
“嘶……吃用日语怎么说来着?哦,咪西咪西。来来来,咪西咪西。”谈林说完就夹着一块寿司塞进奈美的嘴里,笑眯眯问,“奈美,好吃吗?”
奈美红了眼眶,点点头。
“最近那帮臭小子有欺负你没?要是他们再敢叫你‘小日本’,‘小变态’,你告诉哥哥我,小爷我冲过去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知道吗?别自己忍着。”
奈美嘴里包着寿司,
还是点头。
谈林笑眯眯地抚摸她的头发,“奈美真乖!”
时光转回,两人还是面对面坐着。
酒吧里,谈林仰头喝完最后一瓶酒,软趴在桌上痛苦呢喃:“莎莎,你到底在哪儿啊?莎莎……”
他终于醉倒了。
奈美看着他,良久,终于缓缓起身,弯腰凑到他耳畔,柔声道:“哥哥,不要担心,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谈林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还有啊,”奈美终于露出了笑容,一双凤眼深处闪着破碎的光,“我在意大利,等着你们来杀我啊。”
说完,
她微微起身。
“你怎么在这?!”一个声音蓦地传来。
奈美转过头,见沈青临和几个保安站在不远处,正一脸防备地看着她。
沈青临是接到领班电话赶来的,说有个穿jk制服的奇怪女孩正和谈林喝酒,沈青临听到后立马从男寝赶了过来,他厉声道:“我警告你,离他远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奈美看着沈青临,乖乖往旁边退了几步。
沈青临几步走上前,语气生硬:“我不知道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感兴趣,我只请你现在,马上离开star,这里不欢迎你!”
话音一落,
旁边的保安立马围了过来,一脸戒备地看着叶月奈美。她还是神色不变,放下一个东西在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青临走上前一看,是个打结的纸条。他皱眉展开,里面是一个地址。
下面写着:
穆丽莎在罗马,告不告诉谈林,由你决定。
沈青临看了看字条,又看着已经远去的女孩背影。
拧眉陷入了沉思。
华安市第五医院,
门口的大门紧闭,一个黑影矫健地翻过了围墙窜了进去。她一路沿着层层阶梯来到了住院部的最高顶。
天台上,女孩静静坐着,任由夏风吹动她的发尾。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良久,坐在旁边的少年问:“叶月奈美,月是月亮的月吗?”
奈美转过头,看着少年,自己也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
“对。”她回答。
少年谈林问:“那月亮用日语怎么说?”
“つき。”
“suki?——这个发音不是‘喜欢’的意思吗?我看的动漫里都是这么讲的。”
“嗯,在日本,‘月亮’和‘喜欢’的发音是一样的。”
少年谈林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
夏风徐徐吹来,
旁边的少年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他对自己的记忆。
他不记得她了。
这个地方,只留下奈美一个人了。
女孩仰头,看着月光,喃喃自语道:
“谈林,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你说是吗?”
可没有人回答她,
也不会再有人回答她了。
月亮等于喜欢。
今晚的月色真美,
意思就是,
我喜欢你。
可在之后的一年里,
男孩听到了,他不懂。
而女孩,也永远没机会再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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