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明白了,她所羡慕的家字对他来说却是牢笼,她唾弃的生活却是他渴望的,果然人和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人和妖之间便更不相通了。
他一定是经历了很多难过的事,才会想要逃离那里吧,又看到他无辜失落的趴在床上,身上的伤全是为了保护她。
月锦心里竟越发的难过了起来,算了,她确实很孤独没有朋友,终日守在竹林与山水为伴,只是万一自己连累他,他会不会怪自己啊,不过,既然他真的愿意留下便留下吧。
想到这些月锦开口说道:你爱住多久住多久吧。
泠冽本来还委屈的脸,在听见她的话后,瞬间就换了一副表情,又抬起了他那倔强的脸,眨着他那双魅惑的眼睛,眼眶微红却透着些许狡黠。
只见他鼓着腮颊,嗯了一声,便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月锦觉得内心也柔软了起来,他竟像个孩子一样,留下来就那么开心吗?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很远,也是,万竹林背后靠山,还有清凉的河水,各种小动物随机出没,却也别有一番乐趣。
偶尔还可以溜到苍莱城的城里去,看一看那些华灯初上的繁华,感受一下人间烟火气,若是侥幸不被巡城人发现的话,便可留下来等早晨的城门大开。
清晨等待的间隙,去买一笼那刚出笼的,店家为了招揽生意,才出锅的半价蒸饼。
或者不等到上灯,便提前出了城,也可以在城门处,买那些因为没卖出去的,蔫了的青菜,回家便可给阿婆做一碗热腾腾的蔬菜汤了。
现在竹林里的笋子也几尽熟了,就把笋子挖出来,剥掉表皮清洗干净,然后煮上那么一煮,在切成片状,放在通风的地方晾晒,一定可以欢喜的过完整个冬天。
有时还会遇见那些受伤的野鸡,月锦总想着可以炖上一锅,带着层层油花的鸡汤,再撒上一把绿白相间的葱花,一定是一道人间美味吧,却还是给它们包扎了伤口,然后便放它们离开了。
唯一有些内疚的便是那条杀掉的鱼吧,可是当时阿婆必须用鱼汤用来煨草药,才能舒缓她身上的骨头痛。
看着眼前这个特别的少年,月锦想着等他的伤养好了之后,她便带他去城里,吃那刚出锅的第一口的蒸饼,想到这里她嘴角微扬,一脸的坚定,而他应该会很开心吧,现在她已经把他当做了朋友。
只是他身上的伤,以她所学的杂乱的医术,确实有些难以应对,被水烧伤还是第一次见,又见到他触目惊心的伤口,月锦便跑到床头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却见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又虚心问他道:“刚才我只给你涂抹了一些可以消炎的草药,可是你身上这种伤我从未见过,你们族类肯定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什么法子可解吗,或者可以缓解你的疼痛?”
泠冽听到疼痛这才颦眉咬着牙齿,在女孩子面前一定要表现出无所畏惧,何况是在月月面前,他必须让她觉得他是强大的。后又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开口说道:“过来。”
月锦一头的问号,脚步还是慢慢的靠近了他,谁知他又说道:“再靠近一些。”
月锦这才迟疑的把头凑了过去,只见他在她过来之后,悄悄的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话音刚落,月锦便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他不会在骗她吧?明明刚刚因为给他脱衣服时,神情都无比羞涩的他,现在竟让她帮他沐浴
说什么以毒攻毒,既然黑水是毒,清水现下对他来说便也是,烧的微烫的清水便如同灼热的黑水,两者结合便可稀释黑水的力量。
总之,就是他够不着自己的后背,需要有人随时帮他浇上一浇,毕竟这周围又没什么人,这个任务自然是交给月锦了。
其实用普通的凉水反复冲洗后背,便可以达到泠冽嘴里所说的效果,只是终于被留了下来的他,忽然就想出了这个主意,到时那暧昧的氛围,他想想都要偷偷的笑出声来呢。
帮男人洗澡,光是听到都已经脸红心跳不已,何况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又怎么好意思呢,这眼看他的伤口开始严重了,竟比普通的伤恶化的快的多,答应他吧,她的心里过不去,不答应吧又丧失了,作为医者救死扶伤的基本原则。
月锦有些为难,泠冽的眼神更是在她脸上来回打量,许是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月锦便扯着衣角,跺着脚娇羞的背过了身子,好在她聪明伶俐,竟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打包票的回道:“好。”
泠冽心花怒放的嘴角轻扬,眉眼间皆是忍不住的笑意,甚至浑身上下都觉得舒畅了,即便那伤口溃烂的速度超乎自己的想象,便用为数不多的灵力压制了疼痛,却还是越发感到难以忍受了。
月锦吃苦吃惯了,这种烧水的活很快便被她忙活了起来,这不听到了他口中的方法后,便抱了些许柴火准备开始烧水了。
只是要让桶里的水多一些,需要一趟趟的去河里取来,一趟趟的来回,眼看也就够大木桶的一半,月锦白皙的脸上已然大汗淋漓了,想着泠冽,她便咬着牙再次去取水。
回来的时候竟发现水桶已经满了,月锦心想着这肯定是泠冽动的手脚,没想到他竟这么厉害,又猛然想到了他那闪着光的狼牙,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走神之际便忘了他说的水要微烫,眼看水越烧越热,月锦才用手抹了一把汗,熄灭了柴火,算了,他都说了以毒攻毒,就应该是越烫越好,况且他又不是人,这点热度肯定是能受得了的。
可是真的要喊他出来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又用手试了试温度,是比平时烫了一些,倒也可以忍受,毕竟他是为了救她受伤的,滴水之水当涌泉相报,这可是月锦的做人准则。
又在水中加了一些镇定止痛的草药,干练的把水舀到了一只大木桶里,桶置于院子中,周边简易的搭起了竹子,挂了一些布匹,直到把桶围了个严严实实。
这才叫了泠冽出来,泠冽慵懒的眨眨眼睛,竟然厚颜无耻的要求她扶着自己,说是伤的太重了走不了路,表情更是虚弱的近乎晕倒。
只是月锦没注意的是,他洁白的牙齿都要咧到耳朵后了,又在她看向他的时候,虚弱到只剩一丝游魂的样子。
月锦内心直呼这是收留了一个冤家啊,她娇弱瘦小的身体,被对她来说高大的他压的有些吃力,只得另一只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腰,一步步的扶着他往桶边走去,而他还竟恬不知耻的把头靠在了她身上。
直到月锦用力的把他的脑袋推了回去,泠冽才悠悠的撇了撇嘴,一副得逞后的小人得志的样子。
把他扶进去之后,月锦便慌忙的退了出来,只听里面的人喊道:“哎呀,这衣服怎么那么难解啊,哎呀我头晕要站不住了,月月你进来帮我。”
月锦听见他的喊声,隔着布匹有些结巴的回道:“你你自己脱。”
话音刚落竟听到扑通一声,又传来了泠冽的鬼哭狼嚎的叫唤:“月月我滑倒了,可是我的衣服还没脱呢。”
他竟然为了逗她,无所不用其极,本以为假意摔倒可以让她同情,谁知她竟冷冷的回道:“那你就穿着衣服泡。”
眼看无计可施,黔驴技穷了,泠冽这才撇了撇嘴,伸出了他那修长的腿,脚裸关节处的红痣,如同妖冶的泪滴,更衬的脚裸骨节分明,只见他把脚放入了水中。
紧接着便是:“啊,啊,啊——”
月锦在外面听的那叫一个揪心,便问道:“泡个澡而已,你喊什么啊。”
泠冽:“烫,烫,烫。”
月锦实在受不了的他各种乱喊了,嘀咕了一声:“聒噪。”便一瓢冷水浇了进去,果然很快便没了声音,周边的一切都宁静平和了起来,如同月锦的内心一样舒适。
只是不一会儿又听见了他喊道:“月月,你欺负我,呜呜……”
然后便偃旗息鼓了,许久他又喊道:“那个,你进来吧。”他说完这句话还是羞红了脸,泠冽就是那种嘴上逞强,内心怂的不行的人。
又听见月锦轻柔的嗯了一声,泠冽便享受般的闭上了眼睛,所有小心思都挂在了嘴角,周遭雾气腾腾的,而他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妖孽的想要让人萌发出一些坏坏的想法。
只不过现在他才是那个脑子里有坏坏想法的人。
不一会儿便觉得身侧进来一人,此时泠冽肩膀露在外面,头发上沾了些许水汽,身姿仪态良好,即便看不到他的坐姿,也能察觉他坐的笔挺。
两条胳膊搭在木桶上面,如果透过雾气细细观察,便能看到胳膊上细小的汗毛,都在微微的抖动着。
水流流过他的颈部,又从肩膀处四散而开了,凉了一会儿的水温刚刚好,泠冽此时甚是惬意,甚至在想身后女孩的表情。
或许是太过于放松了,他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月锦聊起了天,比如他把风夜打的落花流水,是不是英俊潇洒极了?
还有抱怨她做的饭,确实太难吃了点,害他出了糗等等
只是身后的月锦并不说话,他却如同话痨一般都说个没完,说道有意思的地方,便哈哈的笑个不停。
后来他又开口说道,比如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感觉和样子,接着便开始等着她的反应了。
可是她还是不开口,泠冽只觉得她应该是害羞了,毕竟他这貌美的样子,就是凡间也找不出几个人来吧,何况沐浴的时候,不更加,总之英俊潇洒,帅气非凡等等,任何他可以想到的赞美之词。
那些他早已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赞美,原本并不在意的赞美,竟迫切的希望从月锦口中听到,哪怕她赞扬他一下,他便可以一直乖乖的听她的话。
泠冽这么想着便越发的笑意十足了,不过他还是沉不住气了,便回过头去想看她的表情,此时的雾气有些大,有点看不清她的脸,直到他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才发现是他的身后哪里是月锦啊,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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