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的女儿今年六岁,认得这位小叔叔,在外面玩的时候看到方木,还会喊人。
方木见她带着弟弟和小伙伴玩耍,轻声问道:“你爹在不在家?”
小侄女点点头:“在的。”
方木道:“别忘了看着弟弟。”
小侄女嗯了声。
方木这才接着往下走。
到了方林家,见到院门开着,方木就站在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敲了敲门,喊道:“大哥。”
屋里的方林听见他的声音,赶忙出来:“你回来了。”
两人是兄弟,样貌自然有几分相似,只是比起方木的俊秀,方林要更板正一些。
见他出来,方木才踏进院子:“中午才到。”
方林已经习惯了他的客气,也不会再去执著些什么,只是就着他的话问:“这一趟可还顺利?”
方木嗯了声,说:“还成,我记得你这有张废床板,想向你讨了。”
“是有。”方林又问:“你那张坏了?”
“不是。”想了想,方木还是如实相告:“我屋里添了个人,你若是有空,就去坐坐,认识认识。”
方林一惊,还以为是找了良人,高兴道:“是哪里的姑娘?”
方木知他误会了,道:“不是姑娘。”
方林一愣,反应过来,正想劝说,又想到两人的关系,最终闭了口,他与弟弟本就越发生疏,要真是开口劝,反倒把弟弟越推越远,不如遂了他的愿,还能拉近两人的距离:“那我跟你一块回去,正好见见。”
方木嗯了声。
非是他不愿意承认朝颜的身份,只是依他哥的性子,这事肯定会跟他那大嫂说,认识这么久,哪怕不在一个屋檐下,方木也知道以他那大嫂嘴碎的程度,不用一天就能传遍西水村,到那时谁都知道朝颜是个哥儿,他让曾远一家保密朝颜的身份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近五十年来,哥儿出生的数量在逐年减少,后面更是发展到可以和平常男子一样娶妻生子,只是那大都是大户人家的做法,农村一般还是将哥儿嫁出,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处境考虑。
人心难测,他不想害了朝颜,所以只能隐瞒他的身份。
方林去杂物间搬出一张木床板放着,然后又抱了两张长木凳出来。
两兄弟一人拿床板,一人拿长凳,一块回山脚下。
两人回到山脚下,正好碰见下来的曾远。
曾远见到他们兄弟,讪笑道:“我来给朝颜送些米粮。”
方木只是嗯了声,一句谢也没说。
方林不懂他二人的关系,疑惑问道:“远叔你认识?”
曾远道:“是我远房亲戚。”
方林就干巴巴哦了声。
曾远见他们手里搬着东西,不敢耽搁,就说:“你们忙吧,我先回去了。”
方木叫住他,又对方林说:“大哥你先过去。”
方林听出他是有话要跟曾远单独说,便点点头先过去。
方木把床板往地上一放,对曾远道:“朝颜是哥儿的事我没跟我哥说,你知道我大嫂那人藏不住秘密,也希望你们一家守口如瓶。”
曾远自觉对不起外甥,保证道:“你放心,我们清楚的。”
“多谢。”
曾远叹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不敢要求方木两人孝顺他,只愿别疏离了就好。
告别曾远后,方木接着往家里走。
屋子里,方林和朝颜都有些拘谨,两人坐在四方桌,都在等方木回来。
方木一进来,明显感觉到两人松口气。
他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什么都没说。
朝颜过来帮他抬床板摆好。
摆放木板床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只是方木看他事先挪好位置,心底满意。
朝颜能主动干些活自然是好的,尽管方木做好了成亲的准备,但也不想做个冤大头,还得服侍对方。
方木拍了拍手,指着朝颜介绍道:“这是朝颜,如果不出意外,他以后就是你弟媳了,这是我大哥方林,以后我不在家,你要是有事,就去村里找他。”
朝颜跟着方木喊了声大哥。
方林紧张地把手往衣服上搓了搓,干着嗓子应了声。
“你往村里问一声,他们都知道我。”
朝颜也紧张:“好。”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谢谢大哥。”
“不用。”
方木看着他们两人拧巴的样子,也有些头疼,但这种事只能交给时间去处理,时日一久,两人熟悉就好了:“我这没什么事了,大哥你先回吧。”
“好。”对于弟弟的赶客方林也不介意,虽然他很想问问两人是怎么遇上的,但想到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时间便作罢:“你刚回来,家里应该也没什么东西,晚点我给你送些菜过来。”
当年分田地,方木想着他成了家不容易,所以分少了两亩田,至此方林一直觉得亏欠他,又想到他颠沛流离是因为自己没照顾好他,所以更是愧疚,就一直在别的方面找补,反正方木让他干什么他都不会推辞,也正是如此,两人才维持住了岌岌可危的感情。
比起如陌生人一样的娘和弟弟,方木的确更在乎这个哥哥。
送走了方林,方木想到他家糟心的人际关系,就对朝颜补了句:“我家里尚有一个母亲和弟弟,但是母亲已经改嫁,弟弟也是熊家的孩子,平日不往来,就算遇上他们,也可以不理会,至于我大哥,他也已经成婚,有一儿一女,我大嫂那人嘴碎,日后若是遇上,听见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你别计较,但若是她欺负你,你尽管跟我说。”
朝颜听他愿意吐露家里的情况,还维护自己,心里也熨帖,其实他爹娘在世时没想过把他外嫁,因为他们就他一个孩子,更想他承欢膝下,若非今年这场变故,他娘亲已经给他相看上了。
“好,我听你的。”
他这样乖,倒让方木无所适从,只好扯开话题道:“远叔送什么过来?”
朝颜指了指米缸旁的米袋:“送了十斤糙米。”
方木知道,这不过是曾远出于愧疚所作下的补偿,毕竟远房外甥来投奔自己,自己却将他推给外人,说出去不好听。
要知道十斤糙米对于大户人家算不得什么,但在农村来说,那的确是贵重,也算他出手大方。
方木明白这个道理,朝颜也清楚。
其实对于曾远,朝颜并没有怨恨,两人关系摆在那,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朝颜对曾远不满的地方是将他强硬塞给方木。
这让朝颜在面对方木时,难免要气短,矮上一截。
毕竟他不想以怨报德。
但事已至此,方木也愿意接纳他,那他只有想办法让方木早日喜欢上自己,才算对得住方木。
正当朝颜要说些什么时,他的肚子咕噜一声响,让朝颜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躲起来。
方木听见了,笑道:“饿了?”
这明知故问朝颜扭过头不看他。
方木说:“锅里还有粥,先去吃了,下午还要干活,饿着肚子可不行。”
朝颜确实饿,他这一路风吹雨淋,吃不饱睡不好,本以为到了曾远家能好好休息一下,没成想在路上就晕了,还被方木捡到,更生出这么多事。
方木请他喝的那一碗粥,是他这段日子吃的最好的东西。
既然现在他和方木是要过日子的关系,那他也不端着了,自己去拿碗盛粥。
方木还没睡醒,趁着朝颜吃粥的功夫,又躺回床上眯着。
等朝颜吃完剩下的粥洗干净锅碗,就看见方木躺在床上已经睡着。
朝颜想起他是路上捡到自己的,那应该也是刚回来,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但少不了长途跋涉。
累了也正常。
朝颜不想打扰他,就自己拿了门后面的锄头,出去除草。
他先把院子里的除了,又把被风雨吹打下来的石子灰尘清扫干净,等方木睡醒,院子已经焕然一新。
他听到屋后有锄地的声音,绕过屋角去看,就见朝颜已经铲了一堆草。
其实房子到山脚还有些距离,为了安全起见,方木也挖了排水的沟渠,所以尽管房子靠山,下雨天也淹不到这边。
只是草这东西是春风吹又生,他只是半个多月没清理,屋前屋后就又长出一堆。
现在看着除草的朝颜,方木这才后知后觉生出一点,家里从此多个人的异样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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