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真的复活了?他细细想来,从麟女蒹葭消失于棺木,到如今只有两月有余。她从阎王峡失踪之地要回到无恙村,如果是坐船顺流之下且不耽误行程,虽说有点赶但时间上也说得过去。

    且听大家说得绘声绘色,想必是真的。

    “公子?公子?霍公子?”船家唤了他很久,他听不见。

    船家擅自做主开了船,船行良久,公子莲生才恍然醒过来。吩咐船家直流而下,穿碧霞渡口,直赴三牵镇。

    其时公子莲生的费用早已用尽,只是船家仗义,许他先赊欠着。

    除了补给以外,轻舲一路不停。一路行来,麟女被人说了一路。她复活的消息众人热议,已家喻户晓,四方皆知。

    很快到了三牵石畔,公子莲生弃舟登岸,从三牵石处往东三百米,再折向西四百米,是他旧日家臣五虎将之一洛卫矛旧宅。洛将军死后,嫡长子继承家业,次子擢升为将军。

    公子莲生踏在这旧日街巷,想从前也是街市繁华,人烟阜盛。东西还有两个集市,往日更是商贾云集,往来如织。

    此刻街道尽失颜色,只有些许几个遗民在讨论麟女死而复活这等神奇之事。见了公子莲生,惊讶之余忙施礼。

    到了洛将军家,借了几锭银子,差人送去给了船家与艄公,又要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回到家中。

    惊讶发现,公子竹生、洛蓟、荼蘼、葵与蚕女都早已汇聚于他家中。

    原来都是道听麟女复活,居于无恙村,于是千里迢迢来此。

    “因为盘缠用尽,才折来洛将军家补给,不然直赴来麟山无恙村了。”公子竹生道。说起为何会稍毒宗荼蘼一起来。公子竹生表示也很无奈。

    毒宗荼蘼非要跟着他。公子竹生想,放任她一人回人鬼谷,她到底凶残,杀人恣意,怕又为害无辜之人。索性让她跟着自己。途中荼蘼三次使毒想要杀了公子竹生,都被他察觉而拆解。不知是荼蘼下毒时于心不忍了,还是她故意露出破绽让他发现。总之,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

    公子竹生无暇顾及,一路上数着日子,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担心麟女会魂飞魄散。那日,他喂了三颗解语丸于麟女口中。解语丸有固魂之功用。死而复生之人必须持续服用解语丸固魂。一颗解语丸只能维持三月左右。

    好在一路打听公子莲生下落时获悉麟女已复活。这一路上,他又软硬兼施,让荼蘼用解语花的干花另做了十枚解语丸。现在正在他的腰上别着呢。

    公子莲生带足了盘缠和干粮,一行人又上路直奔无恙村而去。

    一路上,公子莲生与公子竹生两骑并辔,二马当先。公子莲生说起遇到霍久涅袭击之事,又说醒后发现棺木空空之事。

    “我本以为她被霍久涅抢走了,又或者被附近乡民给救走了。但冷静下来后,发现灌木丛里并没有旁的脚印痕迹,棺木四周也没有拖拽痕迹。我本以为麟女醒来是我做的一场梦。谁知是真的。这才确定麟女苏醒。因此心安不少。”

    众人日夜兼程,没几日,便赶到了无恙村村头。进了村子,众人牵马而行,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结。那地结笼罩了大半个村子,能庇佑其中的村民。

    荼蘼抬眼看了看那地结,那地结之大,只能窥其一斑,不由得“哇”地感叹了一下。

    葵伸手触摸地结,发现坚硬无比,好似铜墙铁壁。

    公子莲生走到地界边缘,右手中冲穴汇聚术力,碰触到地结的那一刹,此结被撕开一个豁口。公子莲生心生诧异,望向公子竹生。

    麟女灵力盛大,她结下的地结,他们公子四人聚在一处也无法打开。而此刻,他右手中指只是稍聚术力,就剖开了这地结。要么是她故意赋予浅薄灵力,要么结下地结的人根本就不是麟女……

    地结被打开的那一刹,施下结界的麟女也察觉出了地结的异动。她站起身来,喃喃道:“来了”。提着箭走出门口,站在门前一块飞起的岩石上。

    一行人穿过撕开口子的地结,往村子腹地走去。不多时,迎面而来两位乡亲,见了二位公子,虔诚行礼,又道:“麟女大人察觉了地结的异动,说是来的都是贵客,让我等前来带路。”

    众人跟着两位村中老乡前去拜会麟女。穿过了几畦田地。来到秋收时晒谷用的一个空旷草坪,抬眼一看,前方有一处矮坡,坡上矗立着一块飞石。石后面树着一座木屋。麟女大人就立在飞石之上,睥睨着来人。她黄衫翠带,头戴帷帽,瞧不清她的脸。风偶尔掀起帷帽,能隐隐瞧见她的下颔。

    看见来人,麟女一言不发,只从背上的箭筒中取出箭来,赋灵力于其上,拉弓如满月。箭离弦,俯冲而下,对准了公子莲生。

    公子莲生怔怔站着,也不躲,也不知道还击。

    “小心!”千钧一发之迹,公子竹生扑倒了他。

    此箭空落于草地上。时为初冬,草木凋零。木箭一丈之内的土地上,枯萎的草木瞬间抽出新芽,又迅速生长茁壮,忽而开花结果,而后枯萎凋零,如此循环往复,眨眼而经四时,又周而复始数十次,而后复归于枯萎凋零,死寂一般。

    葵、蚕女、荼蘼瞧见了,无不惊叹“好强的灵力”。

    麟女见一箭不中,又弯弓搭箭。

    村民见了,慌忙下跪,跪了满地,连连磕头道:“麟女大人,可使不得呀,这是咱辰州旧日的公子啊!”

    麟女大人身后屋中的村民瞧见了,慌忙挺身挡在她箭前。

    公子莲生朝着公子竹生幽幽道:“你当与我一般,从破了地结时,便有疑惑,此刻应该有分晓了。你道她是谁?”

    公子竹生也似中了邪一般幽幽回道:“不曾想,几年时间,她倒是长得这般大了。”

    洛蓟在一旁听着,悟出些眉目来,也猜到了,只大吼道:“麒女,请止戈听我一言。”

    书生天青地白与侠客白水苏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间,鱼刀草老人身后的窗棱上一阵叮叮咚咚清脆的响声惊扰了各位。原来窗棱上吊着两个铜铃,铜铃栓在一根粗麻绳上,麻绳绕过窗棱爬在楼外,另一端应当在底楼。

    二人痴迷于听故事,回过神来才发现,月出皎洁,夜已深沉。

    鱼刀草老人微笑着捋着胡须:“是我拙荆,看我夜深未归家,派家丁来催我了。家丁懒笨,爬不上来,就以摇铃为讯号。我要归家了。”老人站了起来,“明日我们再聚于此!”

    说罢,向二位作揖。

    书生与侠客赶忙回礼,直道:“受不起,受不起!”

    小榆儿忙收拾笔墨。天青地白想起什么,忙又问道:“老先生,话说回来,我很想听听麟女生前之事。昨日我未来,错过了。”

    鱼刀草老人想了想道:“明日倒是可以说说,不过,这位小兄台已经听过了。”意为白水苏已然听过了,如果重复说一遍,说者倒是无所谓,只怕听者会兴味索然。

    侠客白回道:“不妨事的。那明日就请老先生补上之前的故事吧。我无妨的。正好有事,如此,我明日便告假一天。后天来我再接着听。”

    这本不是衙门当差,哪来的告假一说。

    老者回道:“哦,公子明日有何事啊?”

    “嗨,可有听闻这不远十里地的岁恙镇上闹妖兽啊?”

    “哦,有这等事?”

    “是啊,有村民送来了拜帖,请我去除兽。我只因想听这稀奇故事,于是推脱了,只叫了几位知己交前去。也不知除得怎样了?明日待我去瞧瞧,若还有妖兽,我便小试身手,除个兽再回来。”

    三人商议好明日之事,便再次拜别。老者家中有妻催促,他便先行。小榆儿还在打包袱,天青地白便走到窗口,向外一望,只见那月亮矮矮挂在远处深山桂花沟里,还不似有楼高。

    回头一看,正撞上侠客白的脸。他也过来瞧月亮。

    二人倚着窗,畅谈今日所闻怪诞的故事,越聊越兴起,白水苏索性解下自己腰上佩剑,剑出鞘,在这高楼上舞起剑来。

    天青地白解下要上酒葫芦,在杯中斟上酒,手一甩,送杯给侠客,白水苏一招引蛇出洞,用剑尖接住了酒杯,接着又是一阵狂舞,酒杯上下翻飞,却滴酒未落。

    直舞到尽兴,方才收剑。捉着这杯薄酒,月亮没有楼高,似在脚下,他便抬手冲着如白玉盘似的明月浇下去,溅起珠玉颗颗。

    二人疯疯癫癫,癫癫狂狂,一直闹到近夜半,这才相携着下楼。一边还聊着今日所闻,好不畅快。

    “悄悄告诉你,之前的故事特别精彩。有麟女大人大战四公子,还有舟中听雪互许云中之约。之前的故事比较凄凉,不过,好在麟女大人已经复活了。

    ”

    道别之时,两人互相行礼,道一声:“后日见。”

    回到客栈,更深漏残。因晚饭未进,此刻肚皮贴背。小榆儿照公子吩咐管客栈要了些当日的剩饭菜,吃完,小榆儿只嚷嚷着要睡了。哪知书生天青地白不依他,只管吩咐他研墨挑灯,这边厢,天青地白好趁热打铁,取出今日听故事的记录,捉着笔,饱蘸墨水,参照着记录,奋笔疾书,写起了传奇故事。

    小榆儿已打起了瞌睡,被天青地白一笔杆子敲醒,“没墨了!”“再去剪剪灯芯!”“别睡了,添油啊!”

    不知几时又睡着了,小榆儿是被推醒的。转头一看,东方已露出鱼肚白。

    桌上一堆都是他家公子的手稿。

    “公子,你写了一夜啊?”

    “嗯。还好意思说。最后怎么也摇不醒了,都是我自己添的油。给我收拾好了,再给我葫芦里沽满酒,买好干粮。今日我们骑马,我去马窖里借马。”

    收拾好东西,二人骑马又出发赴明月楼。

    小榆儿困顿不堪,连连哈欠,却搞不明白为何自家公子一夜未眠仍然精力充沛,生龙活虎。

    “唉,只可惜,今日我白兄不来。”天青地白骑马在前喃喃道。

    “白兄?白兄?公子,你不会真把那白水苏当成你好兄弟了吧?”

    “不然呢?什么意思?”

    “我都看出来了,你怎么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什么?”

    小榆儿一夹马肚,让马走快一点儿,并排后,伏在少爷耳朵上耳语几句。“侠客白公子其实是位姑娘。”

    “什么?”天青地白后仰着身子,大为不信。“不可能。”

    “少爷,你怎么这方面一点也不开窍。这明明一眼就能瞧出来的。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就

    ……”小榆儿凑到他家公子耳朵边又是一阵耳语。

    “真的?”

    “真的。”

    “只可惜,我杜兄今日不来,我没法查证啊!”

    “唉,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说什么呢!”

    风一起,风飞花树毫不吝啬,花瓣漫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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