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熬油点灯,天青地白奋笔疾书。

    小榆儿在一旁添油剪芯,忍不住发问:“少爷,我不明白,麟女大人为什么不为自己辨白。”

    “我说你笨来着。怎么辩解?辩了有人信吗?”

    小鱼儿摇头。

    “对嘛,百口莫辩。对着那些被愚弄的百姓又有什么可说。信她的人自然信她,不信她的人自然不信。”

    “说的也是啊,这就是少爷您说的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何须自证,何必自证?”

    不多时,小榆儿打起盹来。天青地白却只小憩了一会儿,天刚露白便摇醒了小榆儿,吃了早食,背上竹笥,直奔明月楼。

    “少爷,你一定疯魔了,老者说他起不来早的。”

    “老者起不来早,又与我何干?我起得来,我乘兴而去,管它几时。”

    “少爷,我想睡觉。”

    “那你别去了。”

    “不行,我得看着你。这是夫人的交代——少爷,你今日可要留意那位白公子的耳垂,他可不是什么公子。”

    “嗯。”

    二人吵吵闹闹,爬上了明月楼,方爬到一半,白公子从后面赶了上来,天青地白留意观察他,发现他果然如小鱼儿所说。心下狐疑,难道他真是位姑娘?瞧着分明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啊!

    二人见礼,天青地白问道:“白公子,妖兽可除?”

    “是只不足千年的小兽,已除了!”

    天青地白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不足千年?小兽?原来他管数百年修为的叫小兽!”

    二人一路闲谈,待爬上楼顶时,鱼刀草老人已然坐在茶桌前了。

    几人寒暄见礼后,鱼刀草老人道:“我接着前日的故事说吧!”

    话说,洛蓟朗声道:“麒女,请止戈听我一言!”

    那黄衣女子不为所动,她迎风站在高岗上,拢了三羽箭在手中,张弓成满月,只待箭发,可是诸百姓相阻,有人掣肘,有人跪在石下磕头。

    “大人,不可呀!大人,杀了公子莲生,百姓就再也没有活路啦!”

    “大人,您既然被公子莲生复活,那就原谅了他吧!”

    洛蓟上前朗声道:“麟女大人殁后,我家公子一直四方寻找你的下落,只是未果,如今,见你安然无恙,他便也宽心了,我们也放心了。”

    原来你道她是谁。她可不是麟女大人,而是麟女大人的胞妹霍橘儿,人称“麒女”。

    话说霍橘儿被苏枋的手下掳走后,直奔寰洲而去,出了碧霞渡口,过了云约山,直奔寰洲腹地。霍橘儿一直思索逃脱,忽一日她迸发灵力,松了绳索,重伤五人,连夜出逃,终于摆脱了敌人魔爪。

    有如乞儿一般,一边流浪,一边逃回云约山。好容易回到故居,欣喜若狂,推开门,只有冷冷清清,荒芜颓败之景。这才知道,原来父母哥哥均已去世,家中只剩两个婢子,原来,姊姊瞒了她这么多年。

    一时悲愤,然而祸不单行,麟女大人在辰州落止坡被杀,消息也传了过来。

    霍橘儿守在父母坟前,每日痴痴傻傻,约莫过了半月,忽一日,她变卖了家中些许物什,帮两个婢子抹了奴籍,打发她们各自安家嫁人,自谋生计。

    自那以后,她自己也了无踪迹,有人说她傻了,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去了辰州,有人说她还在云约山某处,众说纷纭。

    公子莲生因失手错杀麟女大人沉寂了许久,等他振作再赴云约山寻霍橘儿之时,却遍寻不到她的踪迹。

    因为霍橘儿也身怀灵力,也能获神兽麒麟喜欢,只是其灵力未有姊姊那般炽盛,便被百姓唤为“麒女”。

    麒女听洛蓟唤她麒女,便知无需再隐瞒,掀开自己的帷帽。

    众百姓这才见识到她的真面目,这哪里是麟女大人,虽有七分相似,却稚嫩许多。又听公子莲生之仆洛蓟唤他“麒女”,方才知晓她乃麟女大人之妹,霍橘儿。

    只见麒女甩开掣住胳膊的手,三箭齐发,就在箭发的那一刹那,她的胳膊被百姓顽强的手再次缠上,三支箭躲开了所有人,无关痛痒地落在了他们面前。

    麒女气愤已极,她挥舞这长弓攻击拦住她的百姓,此时更多百姓围了上来,掣住她的肘,抱住她的腿,麒女愤恨,却又挣不脱。

    而此时,远远地另一队人马踏上了田埂,为首的一人远远瞧见麒女,停下了,整个队伍便也停下了。为首那人便是霍久涅,黄衣女子一映入眼眸,他便怔住了。

    是她么?当是她没错了,这些年不见,她竟长得这般大了。

    太远了,瞧不真切。霍久涅想上前去,却突然瞧见公子莲生一行,便怔在当地,半晌,又命令部下:“不准动,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动!”

    好容易把霍久涅也吸引来了,她易成姊姊模样,为的就是把公子莲生与霍久涅都引来,杀了这两个害死姊姊的仇人。一个送上了染有鸩毒的箭,一个弯弓放箭终害死了姊姊。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亲人。

    可是此刻,他们两伙人马隔岸观火一般只远远地对望着。麒女深知自己灵力熹微,想要鹬蚌相斗,她坐观龙虎,好容易他俩同一时来了,却并没有如她所愿拔刀相向。

    麒女哪里知道,霍久涅惧怕蚕女新桑,而公子莲生,他见到麒女,霎时便满腔负罪感,他尚对付不来他的负罪感,无暇其他。

    这便是杀他二人的最好时机,错过了沧海难寻。麒女眼中蓄泪,她趁众百姓不备,以指为哨,呼唤她豢养的打手。啸指声落,二十余青壮打手持武器从远处田舍奔出。

    此时,她的手脚又被死死钳住,麒女用眼神示意打手杀了来的两拨人。

    为了避免无畏的争斗,龙女用刀柄指着荼蘼道:“人鬼谷的毒宗荼蘼在此,不要命的就只管来!”

    奔跑的步伐迟疑了,举起的武器无声地放下了。

    麒女卖了大部分家当,在云约山找了些身手不凡的练家子,为的就是复仇。

    可是她到底年轻,面慈心善,不懂挟制人,她的手下无非冲着每月的薪俸。可是贪她那点薪俸的人也不过徒有虚名,才会跟着她风餐露宿,南徙北征,数年来探寻公子莲生和霍久涅的下落。

    到底是寰洲人,一听见人鬼谷毒宗荼蘼的名号,看到这杀人无形的魔女,吓得直哆嗦,立刻就放了兵刃,钱虽然重要,哪有命要紧。当即就有人弃了兵器,将腰上钱袋子扔在地上撒腿逃了。

    豢养了数年的打手溃不成军,这瞬间点燃了麒女的怒火。忽见她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幽蓝色灵力汇聚于左手食指十宣穴,几要喷薄而出!

    不好,她这是要左手施灵了吗?公子竹生瞧见,大喝道:“麒女,不可!”

    “无关的人都退下!”龙女命道。

    毒宗荼蘼不知故里,只是一时手痒想要毒杀人。尤其见到两位师姐朝颜与夕颜,更是想与这两位同门过上几招,可是全怪这医宗公子竹生,搜刮走她身上所有毒药,替换了她所有的衣裳鞋袜,还一连数月都监视她,使得她动手不得。

    “不可???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麒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洛轻尘!霍久涅!今天你二人必须死,不相干的人赶紧走!不然为他二人陪葬!”

    麒女只觉得姊姊傻,她明明左手也可以施灵,她明明也知道左手可以施灵。

    可是落止坡一役,生死攸关,她都未曾左手倾灵,甚至都未动过这年头。

    不知为何她要顾惜那些贱民的性命!那些贱民愚昧无知,以她为贼,要置她于死地!

    “我姊姊就是太傻了,落止坡上她分明可以左手施灵,她分明可以自救,让所有害她的人都挫骨扬灰!她死得太冤太不值了!”

    这麒女的灵力虽只有麟女的十分之一,但是若全部使出来,左手倾灵,只怕也是哀鸿遍野。

    瞧她辛苦抑制马上要喷薄而出的灵力模样,只怕再多等一秒,她便要流出血泪来。蚕女想要用歌声打消他失灵的念头,却被公子莲生制止。

    瞧她既想杀了仇人,又想保全无辜之人,苦苦支撑,进退两难,公子莲生从地上拔起方才她射落的箭簇,拗断一半,朗声道:“我以死抵罪!只求麒女消了怒气,莫伤害无辜之人。”

    话音未落,他手握着那柄残箭,赋予强大术力朝着自己心室很扎过去。

    公子竹生眼疾,立马摸出腰间葫芦的小塞子捏碎了,指尖只留一片小小的碎片儿,其余的任其洒落,赋予一定的术力,将这小碎片儿掷向公子莲生手中的残箭。

    蚕女想要阻拦,却哪里拦得住,公子莲生手中残箭直插进心室。也就是那一霎,葫芦塞的小碎片儿击中了公子莲生的残箭,其上的术力让他的箭偏离了一小寸。

    那精纯无双的术力能让他心室停止跳动,公子莲生痛到失去意识,向后栽倒在草地里。

    好在公子竹生的葫芦塞小碎片儿让残箭偏离了一寸。

    且他动作不大,与麒女相隔甚远,她未有察觉。蚕女的惊呼声中,公子竹生迅速拗断那箭,从葫芦里倒出两粒药丸送到她口中,驮起公子莲生,拉起毒宗荼蘼的衣角,领着她与洛蓟从另一方向飞奔下山了。

    走之前,公子竹生还吩咐龙女与蚕女留下护麒女周全。

    麟女完全被公子竹生诓骗了,断定公子莲生必死无疑,心内宽慰不少,左手食指十宣穴的灵力暗淡不少,却未曾熄灭。麟女转身向霍久涅道:“现在轮到你了!”

    霍久涅暗自思忖道,我怎么会存心伤害麟女大人,我想护她尚且来不及。苏枋拿我当抢使,步步为营,如今我也追悔莫及,可如今要怎样解释她才肯信呢。

    有手下人慢慢伸手于袖中想要摸出暗器,被霍久涅制止:“不得动手!”

    “麒女小心!”忽地龙女一声大吼!

    哪知,话尚未落音,麒女便向身后倒去。原来,趁麒女专注于对付公子莲生之时,人鬼谷的夕颜跨过了田坎,悄悄从她身后爬上了小丘,埋伏于屋前树后。

    瞧见她要对自家公子霍久涅不利,她轻抬手臂,只见一枚袖箭飞向麒女。

    麒女霍橘儿中毒倒下,龙女飞身上前,轻轻拖起麒女,拔下袖箭。

    霍久涅也顾不得与龙女乃是敌我,爬上屋前矮坡。见蚕女要用歌声洗灵,他立马求饶:“别!别!我们马上交出解药!”

    又转头唤身后赶来的朝颜。“快!快喂她解药!快救她!救活她!她不能死!”

    夕颜还正洋洋得意,以为自己救主有功。哪知见朝颜喂她解药,又听主子说“她不能死”,方知自己闯了大祸。

    等朝颜喂下解药,百姓慌忙找了大夫。大夫诊断后道她瞳仁恢复正常,脉搏平稳,无甚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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