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小和尚看她黄衣翠带便知是麟女大人,哪有不救的道理,便摆出迎战的架势来。

    敌军眼见来了救兵,丢下麟女大人转身撤退。

    “退!退!”只听见几声退,这伙兵转眼间已退得杳无踪影了。

    “多谢小师傅相救。”麟女大人对着救命恩人便是一揖。

    “是谁啊?”

    循着声音,麟女大人看到了几个小沙弥抬着一乘步辇走到了过来。步辇上坐着一个老和尚,满脸的沟壑,沟壑里全藏着学识,一看便知是得道高僧。

    麟女大人不识无患子大师,但毕恭毕敬作了一个揖。

    “多谢大师相救!”

    “可有处歇脚?”大师相询道。

    “未有。”

    “前方不远处便是兴慈寺,可赴寺中歇脚。”

    “是!”麟女大人又是一揖,接着跟着师傅们赴寺中歇脚。

    到了兴慈寺,麟女大人瞧见这寺中断垣颓墙。好一座古刹,却因为靖难时代来临而颓废,不禁伤感。

    小和尚领她去了一间禅房。这禅房内放置有一把焦尾琴。

    夜里,月出,她抱琴坐于屋外月下,对着冷月拨着冷弦。

    第二日一早,麟女大人早早起了,捉着毛笔在寺中的白色颓墙上写了一首词。

    酒中仙

    隼遨苍穹,鹰飏九天,沉醉好似酒中仙。对月冷弦拨尽,长亭寄远,聚散莫相牵。最是人间难留,谢冰霜满头。蒹葭苍苍,浮生莫展颜。

    “好词,好词呀!”

    无患子大师领着众弟子经过,看见麟女大人在寺墙上填词,不禁赞道。

    麟女大人自谦道:“感慨几句罢了,算不得词的。”

    无患子大师停在一株千年梨树下,盘膝坐好,做了个“请”的手势。

    麟女大人踱到大师对面,也盘膝坐了下来。

    “敢问大师法名。”

    “法名无患子。”

    “原来您便是无患子大师。”

    “哈哈!”大师开朗大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你便是大名鼎鼎的黄衣翠带麟女霍蒹葭。”

    “正是在下!”

    “传闻中,你在灵水上反噬了巫女红蓼的巫言。”

    “是。”

    “既然反噬了巫言,为何最后神树还是死了?”

    无患子大师这样一问,麟女大人愣住了。其实她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开口道:“太干净了,神树过于干净了!”昌平时代末年,归来峰闹过瘟疫,这些患者死后被扔进了双髻河里,河水受了污浊又流入灵水。神树长在灵水之畔,受了污浊,难免就死去了。当然,这只是揣度,也不尽然。

    麟女大人悠悠道:“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

    “好!好一句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不折不污者,世所罕见。”无患子大师道。

    “神树倒也罢了。只是战火横生,人命如蝼蚁。”

    “生亦苦,死亦苦,生无可喜,死无可悲。死了生,生了死,轮转复轮转,一生复一生,一切邂逅,皆由心定。”

    麟女大人翕了翕嘴,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却又仿佛了悟了什么。

    二人便就此沉寂下去了,无患子大师也缓缓地阖上了眼。

    过了良久,又小沙弥从井水中打来甘泉,泡了茶,送到无患子大师嘴边。

    “师傅,喝茶!”

    大师未有任何回应。

    “师傅!”

    “啊!师傅圆寂了!”那小沙弥一探鼻息,才发现大师已然圆寂了。众位弟子开始整理大师遗物,料理大师后事。大师火化后遗下舍利子一枚,被供奉在了这兴慈寺中。

    公子莲生一行人因为落葬了决明子大师,是以回程慢了麟女大人一步,等他一行人赶到慈兴寺时,寺内已是人去寺空,只有一副笔墨放在了断墙之下,墙上写着一首词《酒中仙》。

    公子莲生一看是麟女大人笔记,知是她所做,也提笔在另一面断墙上写了一首《酒中仙》。

    四月,阳春。葫芦堡内,储樱儿跟着父母以及一大队人马正在插秧。

    岸上来了一队兵,各个手捧红绸。走在最后的一人,肩上背着一朵大红的绣球,渐渐脱离了队伍。

    “樱儿——”

    麒女听见有人唤她,抬头一瞧,只见岸上站着一人,很是眼熟,可是却又想不起来。

    “诶——”她应了一声,只见对方朝她挥手,唤她过去,她便走到田埂上。

    “是我啊,我是菖蒲!”

    麒女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还是想不起来。

    “我很远很远就看到你了,樱儿,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你已经忘了我么?我是菖蒲!和你有婚约的菖蒲!和你交换了信物的菖蒲啊!”

    哦,这样一说麒女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他呀!三年不见,他竟长高了许多,壮实了许多。又听他说我们有婚约,麒女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心道,哎呀,不算数的,不算数的。

    “我给你的信物呢?”

    “在这儿呢!”戴在脖子上的,只是藏到了衣襟里。麒女掏出来给他看,他也掏出了那枚盾形的逆鳞给樱儿看。

    “再等我五年。只要五年就够了。虽然我现在只是个小兵,但是我总会当上百户,千户甚至将军的。”他这样说完,便调皮地刮了一下麒女的鼻翼。麒女轻轻一矮身子想躲开,但未能躲开。

    麒女摇头,道:“哎呀,你才多大呀,这,这不算的……”

    可惜菖蒲没有听到,因为一声呼唤打断了他们。

    “储樱儿姑娘——”

    顺着呼唤,麒女看见了高峻魁梧的一人,和眼前的小少年完全不一样的一人。只一眼,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可是只一眼,却又别开了脸去,不愿瞧他。他便是公子莲生的小仆洛蓟。此刻他也站在了不远处的田坎上。

    “我不想见他。”

    “那好。你不想见他,我打发他走。”菖蒲道。

    洛蓟随着自己的一声唤,心也兀自跳着,看到麒女别过脸去,心又凉了下去。

    菖蒲走到洛蓟跟前,先是一揖,尔后将肩上的那朵绣球交到他手中,彬彬有礼道:“这是我远房叔父杨葎今晚婚礼的大红绣球,可否请您拿到喜堂去?他们正在布置喜堂。”

    洛蓟道:“你是?”

    “我是杜菖蒲。”

    洛蓟方才瞧他行为举止与麒女甚是亲密,好奇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未来丈夫!”

    洛蓟一听,心凉了,脸上的笑也凝固了。

    “你真是他丈夫!”

    “当真!只是还未成亲!未来丈夫!”

    洛蓟再瞧一眼麒女,见麒女并不搭理他,自知无趣,接过了菖蒲手里的绣球花,走了。

    麒女余光瞥见洛蓟走了,又有些悻悻然,却又要装作若无其事,便对菖蒲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要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在无恙村寻你很久。哪知寻不到你半点消息。”

    麒女将怎样为重楼所擒,又怎样迁至葫芦堡一事一五一十地道来。

    “从今往后都与我一起,我来保护你。”

    麒女瞧着这个羽翼未丰的少年,只觉得他少年老成,将来可成大器,只是自己本意并不是乞他庇佑。也不想嫁给他。

    她正要将脖子上的月牙形玉佩褪下来还给他,这时储老夫妇走了过来,探寻问道少年是谁。

    菖蒲又道:“我是樱儿未婚夫!”又将所有经过一一道来。没想到父母竟然很满意这一门从天而降的婚事,他们语笑嫣嫣瞧着眼前这位少年,甚是满意。

    “伯父伯母好,不不,未来的岳父岳母好,我一定三书六礼八抬花轿抬她进门!我一定会有出息的!”

    麒女见父母很是满意,伸了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

    “今天晚上你会来喜堂喝喜酒吗?”

    “会呀!”麒女雀跃地说,“今天晚上所有葫芦堡的人都会去喜堂喝喜酒,闹洞房。”

    “晚上见!我去布置喜堂去了!”

    “晚上再见!”

    原来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杨葎杨将军与豆蔻豆将军喜结连理。除了这一对,还有公子棠生与龙女这一对也良缘喜结。

    晚上,葫芦堡内唢呐声声响,葫芦堡里所有人都来了,在喜堂里喝流水席,每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好不热闹!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好一句送入洞房,闹洞房的人鱼贯入了两对新人的喜房。公子莲生、荼蘼、洛蓟进了公子棠生与龙女的喜房,麒女与菖蒲挤进了杨葎与豆蔻的喜房。

    众人看着眼前的新郎官用玉如意掀了盖头,看着二人喝下了交杯酒,又往新人的床上扔红枣、桂圆、花生、莲子。

    “要看新郎官亲新娘子!”

    两位新郎官捧着新娘的脸狠狠亲了两口。

    “不够不够,要看新娘子亲新郎官!”

    两位新娘子又当着众人的面亲了新郎官。豆蔻害臊,浅浅啄了一下,龙女却狠狠亲了一口还捉起新郎官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各位看官们哄堂大笑,闹得起劲中却被两位新郎官给赶了出去。

    杨葎道:“差不多得了,差不多的了,留点时间给我们二人吧!”

    公子棠生道:“我还有悄悄话跟新娘子说呢,你们都快出去吧!”

    终于把众人都请走了。这边厢,公子棠生取出了藏在衣襟里的棠花玉簪,给龙女插在了发髻上。又道:“我的呢?”

    “你的?哪有什么是你的?”龙女怪嗔道。

    “葵花木簪,当然是我的。”

    “哼,是谁戴着又摘了下来。”

    “以后每日我都戴着,再也不摘下来了。”

    龙女噗呲一声笑了,忙把自己头上的葵花木簪取了下来,重又簪在他的高髻上。

    “从此以后,便妇唱夫随。”公子棠生语笑盈盈。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吗?”

    “悉听尊便,都悉听尊便——看,今日便来还你洞房花烛夜了!”说着,欠起身来吹熄了洞房里的蜡烛。

    那边厢,杨葎长着灯笼细细看着自己的如意新娘。

    “啧啧,我娘子天下第一美!”

    “乱讲!”

    二人灯下细语一阵,吹熄了红灯笼里的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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