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佐那未央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断刀。

    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在看到那块黑色在她面前融化又聚合,最后被她一刀砍断的时候又觉得手里空荡荡的,刚才就在抗议她拿着早就退休的老刀进行危险作业的太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黑色软乎乎的不明生物趴在她头上,轻飘飘的又掉不下来,现在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我跟你说,这个世界绝对是唯物主义的。”

    她自言自语,手里拿着的断刀上还有不那么科学的火光,眼前不那么科学的风压已经在减弱,而她自己更是在顶着不科学的妖怪口袋里揣着不科学的灵魂正在跟不科学的某样东西战斗。

    他妈的。

    老马啊,她想,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的政治课老师,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我在做梦,等大结局的时候作者就会写我梦醒了,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个世界不太科学。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马克思也听不到她的呓语,这些话也传达不到她还在高中的苦海里挣扎的政治课老师那里去。

    “朝雾老师!”夏目的声音终于穿透呼啸的风传进她的耳朵,“你先不要——”

    “没事。”她说,“我觉得它还没死透,再补一刀好了。”

    但是在那之后,她清晰地意识到,夏目的声音并不是从听筒里传出来的。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了。

    有点不太熟练。她想。

    然后她握紧了那把刀,上面的锈迹扎破了她的手,并顺着流到刀刃的火光上面去。

    眼前的东西逐渐变得清澈又明亮,那些黑色在被一扫而光之后终于露出了在背后的东西——无数只手,无数个脑袋,无数颗心脏,叫嚣着某些话语的一团混沌就在朝着她的方向袭来,而所有的声音都在喊着——

    “吃了她。”

    “吃了她。”

    心底的慌乱又开始彰显存在感了。伊佐那咬着牙再度举起了刀,她是没什么剑道天赋,但面对敌人砍不就行了。

    “吵死了!”她大声说,“你们活着的时候都吃不掉我,以为死了就能办到吗?!”

    快点、快点,再快点。

    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催促起来,面对着未知存在的伊佐那深吸一口气,那个声音在提醒她再不快点就会失去什么。

    会失去什么?

    “闭嘴!是鬼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去晒太阳!”

    “朝雾老师——”

    盛大的火光再一次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将那片黑暗劈开,伊佐那在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其中一张扭曲的咒骂着的脸,她伸手就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啪的一声扔在那张脸上,正好砸进了它嘴里,于是那样的咒骂声变成了怪异的呜呜声,伴随着更加扭曲的尖叫消失了。

    但是那些粘稠的东西像是利刃一样从四面八方卷过来,伊佐那手里的断刀也不再抗议,它在一次次的挥动里重新显现出往日的锋利与光辉来,当不知是否存在着血的东西滚落到刀身上,那里顿时发出了像是滚进油锅的肉片一样的嘶嘶声。

    看不清、看不清。

    这是伊佐那的唯一想法,她完全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在她眼前那只是一片混乱无比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它们全都烧成灰烬。

    但是它们好像无穷无尽一样,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已经划破了她的血肉发出尖锐的讥笑声。

    “吃了她!”

    “什么都不是的怪物……”

    “同样是死人,凭什么你还活着?!”

    伊佐那手心里的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她有一瞬间差点没能握住刀,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夏目的呼喊声也越来越近,她扔在脚边的手机早就四分五裂,只有一个电话从不知道哪里打过来。

    谁的电话?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看。

    她只听见自己在喊:“夏目,别过来!”

    如果是夏目那个别说是战斗,就连平时跑到工作室都会跑不动的体质,来这里不就是完完全全地送死吗?她一边这么想一边近乎机械性地挥出一刀,但是混着血水和铁锈的刀柄终于从她手里飞出去了。

    她就该听祢豆子的,学学呼吸法学学剑道什么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狼狈。

    “冷静点。”苏格兰说。

    “不行。”伊佐那后退了两步,“我不能——”

    不能什么?她也说不出来,但是某些预感还是在疯狂地提醒她不能让事情结束在这里,或者在告诉她眼前的事已经超出了原本的预料。

    周围的风已经快要停歇,雨早就消失不见。

    伊佐那抬头,可是天空之中依然没有太阳。

    黑兔子垂下软乎乎的耳朵表示安慰,但是它柔软的身躯没法带来任何的安全感,伊佐那伸手捏了捏它的耳朵,而苏格兰正坐在黑兔子上面思考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用衣服随意擦了擦还在流血的手,把那把断刀捡了起来。

    “我在想一个问题,苏格兰,”她问,“它们吃灵魂吗?”

    也许会死在这里?但是没关系,她已经把琴酒的名单发给祢豆子了,只要祢豆子注意到总也会有人去处理后续的事,而她直觉这里的东西绝对不能放出去。

    再次挥刀的时候她已经在想这些抽象的已经死了的脑袋砍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但是它们就像是油锅上的蚂蚁一样避开刀锋或者被烧成焦糊的某样东西,伊佐那觉得自己的喉咙里有着血味,但呼吸带来的灼烧感比这更加强烈。

    它们在找机会。它们害怕着光,决心把这样碍眼的东西全数毁掉。

    但它们只看到了光。

    “朝雾老师,小心身后!!!”

    发生了什么?

    夏目跑到墓地深处的时候,只看到遮天蔽日的黑色正在散去,而站在原地的朝雾未来被最后一只摇摆不定的黑手穿透了胸膛。

    四周逐渐变得平静下来,地上掉落的断刃已经满是鲜血,这些血和不详的黑色都在最后的夕阳照耀到这里的时候化为了金色的灰尘,连同依旧站在那里的朝雾未来一起——

    朝雾未来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她说:“我不是说会没事的吗?”

    然后那个漫画家也跟它们一样,在一缕灿烂的火光里变成灰尘消失了。

    “朝雾老师?”

    夏目再也挪不动脚步,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天翻地覆,没有了朝雾未来,也没有别人看不到的苏格兰前辈,只有一只黑色软乎乎的小生物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它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夏目的时候就欢快地用耳朵捧着夏目的手机凑到他脚边。

    “小黑,她是不是死了?”

    夏目把那只软乎乎的黑色生物抱起来,紧紧地贴在胸口,好像还能感受到从那里传来的温度。

    “那个,夏目君,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长野县东部深山发生一起火灾,附近交通线路将暂时停运,相关部门正在赶往事发地点……”

    从长野县市区都能看到的从深山的方向燃起的火光,正在逐渐黑下来的天空之中显得极为耀眼,那样的红色留在视网膜上,好像将眼睛烙伤一样铭刻在记忆里。

    蝴蝶树里香刚刚结束一天的打工,笨手笨脚又冒冒失失的女孩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往天空之中看去的时候,那样的红色倒映在瞳孔里,她睁大了眼睛。

    甜品店老板还在叹气:“刚才那个结完账忽然就跑了的五条先生,到底还记不记得他没带走甜点啊。”

    蝴蝶树里香没在意老板说的话,她只是有点痴迷、又有些茫然地看向那个方向,即使那边的火光已经暗了下去,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树里香?”老板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我好像……”她停顿了一下,终于舍得眨了一下眼睛,“看到妈妈说过的太阳了。”

    距离甜品店不远的地方就是所谓未成年人晚上不能去的街区。夜晚的街头不会因为有警视厅巡逻就安静下来,充满欢歌笑语的殿堂和腐烂发臭的河道一样极尽喧嚣。

    穿着黑西装的青年们提着金属制品整齐地跑过,喝醉了酒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一头栽进垃圾堆,画家背着画板正要回家,年轻的警察拿着手电筒一边跟上级通话一边搜寻某样东西,垃圾车正在缓缓驶过路面。

    穿着明显大一号红色外套的女孩子从河道边的草地上慢慢坐起来。晚风从河边温柔地拂过,她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兜帽遮掉了她半张苍白的脸,只留下几段薄荷绿色的头发。

    “苏格兰?”

    没有回应。

    “你还在吗?”她意识到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低下头咳了几下之后就看到手心里凝固的和新鲜的血迹。

    原本在手上的血已经变成暗红色,随手一搓血渣就掉在了草地上。

    她没时间在乎这些,惊慌失措地想站起来,但是身体传来的剧烈痛楚让她没站稳重新摔倒在了草地上。她急切地寻找,但是哪里也没有应该在的搭档。

    “诸伏景光!!!”

    她喊起来,但是依旧没有回应,直到她艰难地撑起身体找遍每一个角落想知道是不是那个变小的前辈睡着了的时候,才从河面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二十岁左右,有着黑色到薄荷绿色长发的女生,穿着一身被血染红的衣服。

    这是时透夏织。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米花町鬼灭事件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北野东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34章 薄荷绿,米花町鬼灭事件簿,一本书并收藏米花町鬼灭事件簿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