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伊佐那借着过长的衣服,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袖子里,只是听声音就能知道是谁所以也没必要抬起头来暴露自己,她把这段时间组织里的动向过了一遍,实在是想不出来组织会派波本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所以这件事八成跟组织没有关系,是公安的行动。

    “你是fbi,还是6?”长时间的沉默让波本重新复述了一遍他的要求,“箱子里的东西不是你们现在能接触的,所以最好还是交给我。”

    伊佐那抬手就把箱子扔了出去。

    波本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发展,他没去接,箱子就落到了他脚边。但原本他以为会动手的女孩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里。

    “波本。”她说,“拿这个做交换,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波本直觉有什么他不想听到的东西马上就要出现在耳边,但他不能不去听。

    伊佐那想问的东西本来会有很多。

    比如原本应该还在米花的波本为什么会出现在长野,明明按照琴酒的说法现在波本应该在参加组织的聚会,又有什么贝尔摩德变成组织叛徒的消息,还有关于最近的其他动向以及赤井秀一在这里的事,但事实上说出口的话只有一句。

    “四年前,苏格兰死的那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又平稳,好像问的这件事跟她毫无关系,“他已经知道时透夏织死了,对吗?”

    波本站在那不动了。

    很久,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伊佐那未央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得到了答案,她发觉在接近事情真相的时候,自己其实已经早就猜到了。

    “所以,”她说,“诸伏景光诅咒了时透夏织。”

    不是别的原因,之所有所有的事情都只有他们两个,是因为这也是由他们开始的。诸伏景光当然特殊,他就是造成一切的源头,成为了她的诅咒。

    波本明显地察觉到眼前的人情绪不对。

    她提到的那两个名字,正是代表波本——或者说降谷零不为人知的过去,这在组织里是致命的。

    上次的事情之后,琴酒又开始怀疑他了,不过这种事其实很经常,琴酒间歇性地怀疑组织里的每个人,不光是他,就连伏特加偶尔也会被怀疑,但每次他都能化险为夷。

    自从博物馆那件事的时候他出现被察觉,琴酒对他的试探也越来越频繁,波本反而警觉地意识到那件事的不同寻常。而整个组织的某种变化都是从蒲公英加入的那段时间开始,所以他跟踪蒲公英到了长野。

    一个无足轻重的新项目——琴酒是这么说的,这样的项目在组织里每个月都有那么十个八个,但这次公安决定介入调查这个所谓无足轻重的研究,这次的交易也跟它有关。

    只是,就跟这个女孩说的一样,看来盯上这件事的不止公安。

    “你是谁?”波本问。

    伊佐那仿佛从一场漫长的迷梦中惊醒,她想抬起头来但是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有点恍惚地眨眨眼,然后回答波本:“路过的……假面骑士?”

    波本想,他刚才一定是听错了,这明明是个小傻子。

    “抱歉。”她毫无歉意地说,“一定要说的话,我应该是个连环杀人犯?现在我也没有别的公开身份可以告诉你了。”

    前公安警察,现在逃通缉犯,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说。

    “你刚才说的诅咒是什么意思?”波本忽然问她。

    “死人的事情,”她含糊地回答,“你就当——”

    伊佐那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通话中。从另一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让她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她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灰原那边听到了些什么,大概,也许,没什么关系对吧?反正刚才提到的都是些死人,江户川柯南也早就知道波本是公安的卧底,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她再度看向波本,心情有点复杂。每次以新的身份见到他的时候,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敌对或者表面上友好暗中敌对,这次也不例外。

    “你在调查那个实验?”她改口说,“样本在箱子里,我拿着也没用,如果你需要的话就带走吧。”

    “你知道实验。”

    “嗯,我也在追查那个,在这方面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如果你们真的打算插手,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们。”她说,“绝对不能让他们带着实验结果转移,否则会出现谁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波本重新打量着她,“如果你一直在调查,为什么不报警?”

    为什么不报警呢?

    伊佐那撇了撇嘴:“那也要你们能相信。”

    开始他们也不是不想寻求同行帮助,但是那些警察并不完全相信他们的话,还认为鬼只是杀人犯想要脱罪的借口而已,没有尸体也没有具体情报,更抓不住实验室的尾巴,自己的身份还换来换去,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最好的一次结果就是某个相信了他们的警察提出干脆把这件事广而告之的想法,考虑到这样只可能让组织把实验开到全球的各个角落,她和苏格兰也不得不赶紧阻止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确实,我无法信任你。”波本说,“所以——”

    他再度举起了那把枪,对着眼前的女孩,扣下扳机。

    =

    伊佐那醒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是黎明了。

    混沌不清的意识里好像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作为时透夏织时候的名字,但是又完全听不出来那是谁。等到意识完全回笼,她捂着脑壳,发觉自己的手指摸到了一个洞。

    血已经干了。

    她爬起来去看洗手台上的镜子,撩开额前的头发,果然看到一个从前额穿到脑后的洞口。

    “挺好看的,不是吗?”她说,“我赌对了。”

    “你早就死了。”正在厨房试着第三十二次煮脑花的夏油说,“再怎么样这也只是一具尸体,你会疼,也会呼吸,那只是因为你认为自己需要。”

    但是心脏不会跳动,因为里面空空如也。从血管里流出来的血是红色的,之后很短的时间里就会发黑凝固。

    “嗯,我知道了。”她又试着用手指戳了戳那个洞,感觉有点新奇,“你把我从停尸间带回来的?”

    夏油医生很快回答:“我当时就把你带走了,他没看到你的脸。”

    但安室透可能看到了一些非自然的东西,对吧。

    “他看到也没事,那是自己人。要说还有谁能信任的话,可能只剩下他一个了。”她说着把头发撩回去挡住那个洞,“那是我前男友,分手很久了。”

    夏油医生没说话,但是从厨房里传来一股什么东西糊了的味道,可能是又失败了。

    伊佐那躺回床上去,她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夏油医生说是要去找他的两个女儿,虽然他看上去不像是已经结了婚的人,但现在他又开始在厨房煮脑花,难道他真的打算改行当厨子了?

    “他诅咒了我,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诸伏景光诅咒了时透夏织,他当时想了些什么?已经死了的人,不可能再见到,可是当时他们也已经几年没正式见过,都只是在某些各自的任务场合里有过匆匆一瞥。

    到底是什么样的诅咒,才能让他们变成现在这样?

    “麻烦死了。明明我都按照上面的计划来了,他到底想到什么才会诅咒我?我也没答应过要回去看他,我当时只答应了松田,而且……”

    而且那些记忆里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值得诸伏景光在几年之后还想着她这样一个生命里的过路人?

    脚步声逐渐从厨房那边传到这里。

    伊佐那用手臂挡在脸上,窗外的晨光确实有点刺眼,她只觉得刚刚的伤口还是有点疼——应该说是很疼,毕竟从大脑就那么穿过去了,她也不想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思考的。

    “你要走了?”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时刻。

    夏油医生把最后的脑花扔掉,语气里没有一点遗憾:“我要回去了。”

    “你们魔法学院也挺危险的。”伊佐那回忆着,“上次看到一个带学生的白毛老师,他后来好像被车撞了,连保险都不给买。”

    夏油医生在回答之前有着短暂的、有些莫名的停顿:“我就是他说的那辆车。”

    伊佐那:“……”

    她就知道那什么魔法学院乱七八糟的,幸好提前跟夏目说过了不要去,而夏目那孩子也完完全全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前两天她还看到漫画正常连载。

    “你们认识啊?”她把手拿开,“这就是你们的相处方式?”

    “你也不差,”夏油医生回答,“我要走了,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伊佐那坐起来,敷衍地挥了挥手,然后认真地说:“说实话,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如果我还是警察一定会想办法把你送进监狱。”

    但是警察局的监狱估计关不住这群人。

    她想了想,又补充:“但是谢谢你。所以还是等别人把你送进监狱吧,我已经离职了。”

    夏油医生这次的语气终于有了点变化,似乎还是挺开心,他答道:“他会的,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如果你死透之后变成咒灵,可以考虑来找我。”

    “算了吧,没兴趣,我只想找回苏格兰,然后把日本的鬼杀光。”她那双金红色的眼睛里好像有着火焰在燃烧,“恶鬼杀尽之前,就算死一万次,我也会再站起来。”

    这是他们最初立下的誓言。

    夏油医生走了,就像是出现时候那样,两个稍微有点狼狈的人见过了狼狈的短暂时间,擦肩而过,而他们的世界从来没有交错过。

    最后他说:“你诅咒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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