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碗狐火于黑夜中漂浮明灭,色如金边美人蕉,每沉寂一瞬,又复生一倍狐火,行至清宵眼前,已壮如星汉,绵延数十里。狐火密匝处,一头半山高的黑色无状妖物徐徐前行,妖物上站着一位戴着白骨羊头面具的仙族男子,那男子也看到了清宵,目光于她所在的方向稍作停留。

    清宵向领她来的妖兵致谢后,纵身飞到那庞然妖物前,寥廓天际下,仙族男子望向清宵道:“魔族?”

    清宵颔首道:“魔族清宵,见过仙长。”

    “哦,神子妃?”

    这时,男子身下的黑色妖物突然停歇,随波流动的身体上徐徐张开无数只金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觑着清宵,似曾相识的眼神令清宵霍然一惊,脱口而出道:“是你!”

    它就是清宵在西极殿庭中见到的那团黑雾!

    “呜呜呜……”黑色妖物突然变得极为胆怯,立马闭上了所有眼睛,向四面伸出了八只巨大触角,拍打着地面,如潮奔涌的狐火一霎湮灭,男子面具下的神情也变得迷离扑朔。

    清宵伸手想要安抚哭泣的妖物,怎知掌心发出的淡蓝微光令它更加畏惧,瑟缩着收回了所有触角,将它巨大的身子紧紧缠绕,“好冷……呜呜呜……”

    眼见妖物巨大的身体慢慢变小,仙族男子不悦道:“神子妃,住手!”

    清宵不为所动,她想要知道这庞大的无状身躯下,到底藏着什么!

    就在仙族男子出手想要折断清宵手腕之时,一管紫箫忽现,阻在仙族男子与清宵之间。

    男子旋即笑道:“原来是我的好师弟到了……”

    轻狂客鄙夷道:“羊脸男,你不做天狐改做乌鸫一族的奴才了?”

    经千年修炼的狐妖可通天道、登仙族,世称“天狐”。

    天狐笑意未减,“因为想看心爱的师弟灰头土脸的样子,所以才答应帮乌鸫一族一个小忙而已。”

    却听一声凄嚎,黑色妖物化作一只幼兽返身钻入黑暗之中。

    “云雀!”原先站在妖物上的天狐翻身触地,转身冷冷看了眼清宵,只一拂袖,她与轻狂客便陷入一片无边幻境。

    一片明星光灿的幽暗世界,白色的线条从一支无形的画笔下流出,在他们脚下凝成一幅绵延无尽的画卷,画卷起伏、蜿蜒,不知流向何处。

    “这是什么地方?”清宵不禁问道。

    “狐妖一族尤擅幻术,这是他的星河梦境,哼,无聊的把戏。”轻狂客一面说着一面向前走去。

    清宵快步追着他问道:“那我们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轻狂客指着远方电光闪动处,“去到落雷的地方。”

    清宵从雷电收回目光,看到脚下,吓得停住了脚步。弯折的画卷形成陡峭的崖壁,她站在崖边,施展飞行术法,身子却仍立在原地,好似无事发生。

    “那些术法没用的,跳下来。”不知何时跃至崖下的轻狂客冷冷说道。

    清宵摇了摇头,显出一丝胆怯。

    “幻境之内不会受伤的,下来。”

    清宵用力地摇着头,她光看到下方只有黑点大小的轻狂客就已经头晕目眩了,怎么敢跳下去,这决不可能!

    轻狂客无奈叹了口气,张开双臂道:“闭上眼,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清宵只得紧紧闭上眼,往前一跳,不似想象中的急速下坠,她的身体如羽毛一般轻柔,飘然落入轻狂客怀中,她望着轻狂客透亮的金色眼眸,喜笑盈腮道:“原来一点也不可怕!”

    轻狂客也被她的笑容感染,眼中漾起暖暖微光。他将清宵放下,一点笑意,飘忽不待。

    清宵的胆子似乎大了些,开口问道:“妖王大人怎会突然赶到这里?”

    “想来了就来了。”

    “哦。”

    “我到发鸠山是为了清剿乌鸫一族,这羊脸男是他们请来对付我的帮手,我自然要来看看。”

    就在这时,空中降下血雨,走在画卷上的清宵步履稍停,她的身旁突然掉下一个魔族的残肢,如斧凿舟穿般一发不可收拾,带血的魔族身体、内脏杂沓而至,他们脚下的画卷幻化了当年天魔大战的惨烈景象。

    “看着我,”轻狂客在前方说道,“别管其他,只有我才是真实。”

    往前走,足下的煌煌画卷浮出一只宝金错落的瞳仁,直如旭日一般,清宵走过少女身旁。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妖异之瞳吗?轻狂你这么小就开眼了,很了不起呢!”

    少年失落道:“只有绽蓝你会觉得我了不起。”

    “有我还不够吗?姐姐永远都会觉得轻狂了不起,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所以,没有什么永远,不是吗?轻狂客突然说道:“到了。”

    他所说的落雷之地。

    眼前之景全都化开,融成薄薄雾纱,荷绿色块层叠堆成整座幽晦山脉,纯金的底色下朵朵绚色繁花相接浮现,千年冰塔璀璨耀眼,描摹出一整个妖都世界。

    “走罢。”轻狂客率先踏上飞虹拱桥。

    深浅晕染的幽蓝暗夜,清宵跟在轻狂客身后,他的步伐沉稳果决,在将要推开门扉时侧首对清宵道:“待会儿你最好把眼睛闭起来。”

    远山竹枝屏后是两道缠绵的赤/裸身影,绽蓝闻声望向来者,错愕中竟带了一丝解脱。

    “姐姐。”轻狂客唤她道。

    大汗淋漓的男子惊恐地从绽蓝身上爬起,随意捡了件外衣撞开他们就往外奔逃。

    清宵看到,男子那么美丽的脸上却因恐惧而变得扭曲异常。

    轻狂客捡起衣衫为绽蓝披上,“姐姐如果你喜欢的是魅祸师兄,我们可以解除婚约的。”

    “只你可以眠花宿柳,我就不能寻些乐子吗?”绽蓝抓下一绺乱发,喃喃道,“解除婚约?你说得倒轻巧,妖后和我父亲是不会同意的,不管发生什么,我注定要做你的妻子。”

    “我们彼此都清楚,我们之间早就出现了问题,一直无法修弥。”

    “轻狂!”绽蓝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姐姐一直告诉你,要做一个合格的少主,你为什么不听话,你为什么要乱杀七十二氏族的子弟,是姐姐没有教好你吗?姐姐很伤心的,你知道吗?没有将你导向正途,他们会怎么看我,他们一定会觉得我无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不可以,不可以这样的!”

    轻狂客上前用力地拥住绽蓝,绽蓝似受了惊吓一般,惊恐地发抖,不住地想要挣脱他,轻狂客表情未变,只是坚定地抱着她,缓慢又带着无尽温柔道:“姐姐,你不用做另一个不周意,你可以做你自己的……”

    “你!你教我怎么办呢,轻狂,我该怎么办啊?”说着,绽蓝发出低声的呜咽,挣扎的动作渐渐平息。

    “我送你回去休息,姐姐,什么都别想,好吗?没事的。”轻狂客轻抚着绽蓝后背,像安抚哭闹的孩子一般,耐心地劝哄道。

    绽蓝沉默了一阵,突然用尽力气推开轻狂客,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放声喊道:“你骗我!我了解你轻狂,我做了这种事你根本不可能原谅我,父亲他……他一定会打死我的,他不需要这么一个没有用还丢人现眼的女儿……”

    “姐姐,不是的!”轻狂客竟也慌了起来。

    绽蓝死死地盯着轻狂客,过往的记忆向他袭来,绽蓝奔到了露台,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身为青鸟一族的绽蓝,没有选择使用灵力,没有选择化现真身,飞鸟选择了在空中死去。

    轻狂客呆立原地,宛如一座塑像般了无生机。

    清宵觑着轻狂客,久久不敢出声惊扰。

    “我们离开这里罢。”轻狂客的声音暗哑了许多,面色仍旧难看,“若我猜得不错,幻境的出口应在她死去的半空。”说罢,自然地拉起清宵从千年冰塔一跃而下。

    昏暗迷乱中,清宵感到周身流波缠绕,一睁眼,他们已回到了来时的发鸠山,轻狂客松开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她眼前。

    这三日,清宵没有再去找轻狂客,而是独自在外探寻天狐与那妖物的踪迹,只是,再也没有出现新的灵气枯竭之地,当真如轻狂客所说,偌大的发鸠山,又无半点线索,她要如何找寻。

    所以她只能又回到妖军驻地,妖兵领她进入王帐时,轻狂客正在接见一位妖都来使,原是他的翠围夫人给他亲手缝了香囊,特命使者送来,轻狂客只看了一眼,便收入匣中。使者离去后,轻狂客亦自榻上起身,提步就要往帐外走去。

    清宵不由开口唤住他道:“妖王大人……”

    “怎么又是你?”这一次,轻狂客并未掩去他的厌烦。

    “恕我冒昧,想请问妖王大人可有方法得见天狐?”

    “办法倒是有,可我为什么要帮你?”轻狂客不欲再与她纠缠,继续前行。

    “……不知我能为妖王大人做些什么?”

    轻狂客淡淡道:“和我做一次。”

    清宵摆首道:“你有夫人,我也有换世了,我们不可以这样。”

    轻狂客不以为意道:“我早与轻霏说明,我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而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那个神子了?我不勉强。”说罢抬手掀起帐帘。

    清宵闭上眼,任泪水滑落,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寻到那孩子的消息,无力道:“……我答应。”

    轻狂客猛地甩下帐帘,快步走向清宵,一把拉起她的手,将她推坐到榻上,带着危险的气息靠近,清宵不由偏过头道:“……可以不接吻吗?”

    轻狂客眼眸一暗,捏着清宵的下颌,咬上了她的唇瓣,轻狂客勾起一抹邪气的笑:“说说还有哪里不可以?”

    清宵只是默默流着泪。

    轻狂客开始扯开她的衣裳,一壁厢吻着她肩颈道:“这里的痕迹已经很淡了,要不要我再弄些新的上去?”说罢,忘情地吻着她的身体,倏尔,一颗泪水打落在轻狂客脸上。

    轻狂客抬眼看向清宵,只见她泪落如雨,抽噎得快要窒息,叫他瞬间没了欲望。

    就在轻狂客怔愣的片刻,清宵突然倒在榻上,一手捂着小腹,抽抽搭搭哭个不停,“好痛……”

    轻狂客眉头微皱道:“怎么了?”

    清宵表情痛苦道:“肚子……好痛……”

    看着她疼痛难忍的模样,轻狂客这才有些发慌,渡了一脉灵气为她暂止疼痛,替她略整了衣衫,道:“我这就去找医官。”

    医官为清宵诊脉后道:“神子妃因产后体弱,近日又染风凉,所以宫缩之症才会如此剧烈,臣下开一剂益母草方子,煎服之后腹痛可大为缓解。”

    轻狂客将医官送至帐外,复又回到榻旁,对清宵道,“怎么连不知名也不带,一个人就出来了?”

    “什么‘不知名’?”

    “……没什么。”

    清宵小声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你……服完药就回天庭去,知道吗?”

    “我不要。”清宵转过头看向别处道,“换世说孩子已经死了,可我不信,我知道我的孩子肯定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到他!”

    轻狂客叹了口气道:“那你想怎么样?”

    “你能带我去见你的天狐师兄吗?”

    “见完他你就回去?”

    “嗯!”

    轻狂客不答,转身便走,清宵忙开口道:“……妖王大人?”

    轻狂客步履暂歇,“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清宵接过汤药,浅尝了一口,旋即皱起五官道:“好苦!”

    轻狂客未发一言,端了盏蜜饯果子过来,说道:“送着服罢。”

    清宵舔了口蜜饯上的糖霜,缕缕沁甜滑入喉中,小心问道:“妖王大人,你是不是喜欢我?”

    轻狂客怔了片刻,然后道:“你的眼泪对我有用,还不够说明我爱你吗?快点喝,磨磨蹭蹭!”

    不是我喜欢你,而是我爱你。

    “别再喜欢我了……”清宵低声道。

    “知道了。”

    清宵放下药盏,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轻狂客,轻狂客道:“不多休息一会?”

    清宵摆首道:“不用了。”

    只见他拿出腰间紫箫,吹出一曲《忆故人》,其光隐耀,哀婉幽鸣,令清宵不由心荡神移。

    森林幽夜,萤火跳跃,戴着羊头骨面具的男子缓缓出现在他们眼前。

    “师弟竟会呼唤我,真是亘古奇闻啊。”

    轻狂客冷冷道:“神子妃找你。”

    天狐魅祸望向清宵,眼中竖起戒备。

    清宵向魅祸欠身道:“仙长,我为先前的莽撞向您道歉。”

    魅祸的语气稍稍和缓道:“神子妃找我,所为何事?”

    “我想知道,仙长与你骑着的黑色妖物是如何认识的?”

    “你说云雀?”

    “是。”

    “一个多月前,我在来发鸠山的路上捡的,这小子吃了我的骑兽,我就把他抓过来了。怎么,神子妃与他有旧?”这时,魅祸的手臂上多了一团缠绕其间的黑色烟雾。

    清宵沉吟道:“云雀,他很可能是我的孩子。”

    魅祸古怪地看了清宵一眼,“你确定?”

    清宵摇了摇头道:“所以,能让我和云雀试一下血脉之链吗?

    魅祸想了想,伸出手臂,黑色的烟雾升到半空,清宵阖眼念动咒语,她的手臂流出一道血色锁链,缓缓伸向黑雾之中,这时,清宵突然睁开双眼,黑色的烟雾骤然散去,一只幼小的黑色狼崽出现,血脉之链通往小狼的心脏,血链连接未断,红光被耀,说明二者确是血缘至亲。

    林中一时寂静,谁都看得明白,这只黑色狼崽是妖魔混血的后代。

    清宵接住落下的小狼,将他抱在怀里,温柔注视。

    魅祸率先破开寂静道:“虽然我不知道神子妃你的孩子为何会流落妖界,但有件事我还是想告诉你,神子妃你可知道云雀是个异化的孩子?”

    清宵不解:“什么是异化?”

    “五界生灵皆有灵力,而那些灵基被毁,只能靠吸食草木和其他生灵为生的孩子,我们称为异化。异化一般是因为孩子在母体受了损害,神子妃,若我将云雀交还给你,你真的能保护好他吗?”

    没有记忆的她,连怀孕时被人所害都全然不知的她,能在天界保护好一个不是神族的孩子吗?清宵低下头,她没有这样的自信。

    “孩子交我罢。”一直沉默轻狂客突然开口道,“我的孩子不交我照看,难道继续跟着这个羊脸男吗?”

    清宵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你的孩子?”

    “除了我,还能是谁的?”轻狂客的手中同样生出一条血链,清宵低下头,忽闪的红光说明了一切。

    意外知道了太多的魅祸生起离意,行前向轻狂客道:“好师弟,师兄奉劝你一句,带着你的手下回妖都去吧。”

    轻狂客冷“哼”一声道:“不劳费心。”

    魅祸笑道:“你连乌鸫大部已经撤离,发鸠山只剩个空壳都不知道,还在此地白费功夫?”

    “……原来他们让你到此,就是为了让你用幻术拖住我,好为他们争取撤离的时间。”轻狂客平静地说完,然后猛地对准魅祸的脸就是一拳,一阵骨裂声响,魅惑所戴的面具霍然破碎。

    面具之下是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魅祸扬起嘴角,他的笑果然同他的名字一样,魅惑众生。所谓见之不忘,大抵就是这样了。

    轻狂客看到魅祸的笑容更觉厌恶,抬腿又给了他腹上一脚,魅惑饶是脾气再好也禁不住轻狂客这连番挑衅,一个得道登仙的天狐,一个统御妖界的妖王,全都舍弃了什么妖术仙法,开始互相扭打起来。

    他们打得力竭,各自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一个口吐血沫,另一个鼻青脸肿。

    “不是我。”魅祸望着漂浮在空中的萤火解释道。

    “我知道不是你。”轻狂客枕起手臂,轻轻说道。

    “你他娘知道你还!”

    轻狂客与绽蓝、萍萍自小一块儿长大,绽蓝年纪最长、也最懂事,他和萍萍时常打架,也只有绽蓝劝得住他们,是他依赖的、放在心底喜欢的姐姐。成年之后,他对不周意的怨恨已深,连对经常劝诫管教他的绽蓝也十分厌烦,直到有一天,魅祸的出现。

    魅祸是白鸟童子收于门下的第一个弟子,平日在仙洲居住,他一至妖都,便迷倒了半座妖都的女子,魅祸常年戴着白骨羊头面具,就是为了避免女子的纠缠。

    一天夜里,轻狂客路过千年冰塔,见门扉未掩,便觉古怪,只在那时,他恨自己生来听力灵敏。他在床上见到师兄和绽蓝,绽蓝护着师兄逃脱,他与绽蓝起了争执,一时失手,将绽蓝推下了冰塔。

    其实当年轻狂客在千年冰塔里撞见的男子并不是魅祸,而是魅祸的仆从赤狐,他那被大火毁了容貌的赤狐仆从时常扮作魅祸的模样,私下诱骗了不少妖族少女。轻狂客白日与魅祸厮混,赤狐与绽蓝的幽情也在黑夜中潜滋暗长。事后,轻狂客就与魅祸断了联系。绽蓝死后,不周意将赤狐挫骨扬灰,对外只称绽蓝是突发了恶疾。直到这时,轻狂客才知晓了真相。

    “师兄你说,如果我们当时早一点发现,结果会不会变得不一样?我一直不能原谅我自己,一直在想,要是我当时追去救她,那么,姐姐现在一定能够幸福地活着。”

    魅祸离开后,他们又回到了妖王营帐。

    轻狂客躺在地上,闭着眼仍是不肯醒来,感到有人靠近,才睁了条眼缝,看到清宵用绢帕为他擦拭嘴角血痕,“嘶——”

    清宵顿了顿,道:“我轻一点。”

    “公主我身上也疼……”轻狂客望着她道。

    “哪儿疼?”

    轻狂客拉过清宵的手按在他心口,“心里疼。”轻狂客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些,“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喂我喝下你的迷魂汤,再亲手把我变成这副可笑的模样。我已经打算忘掉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生下了我的孩子,为什么要让我求你,求你留下来,求你不要回天界?清儿,就算没了记忆,也只是没了过去,我们还有现在,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清宵听得亦是十分难受,正要开口,却听闻帐外妖兵来报,神子换世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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