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芳菲先带头鼓起了掌。
接着是江照。
稀稀拉拉中,掌声逐渐热烈了起来。
方才看他还不屑一顾的人表情里染上了愕然,惊讶,还有兴奋。
“小哑巴有点出乎意料哎。”
“倒是有点京朔人的样子了。”
“……虽然我还是不信他能把我卷下去,但我模糊明白大班看中他哪儿了。”
“就凭这个心态,日后就算被刷下去,也能在普通班称霸了吧?”
“好样的郁里!”
苏子亦把手掌都拍红了。
“郁里,你下去吧。”廖芳菲重新走上讲台,道:“我说过,在京朔,你顽劣,你挑衅,你傲慢,甚至你目无尊长,这都不算大事,但你没有深入挖掘自己潜力的勇气,就是不行!”
“这四个字是郁里想说的,应该也是江照想说的,我希望,他会成为我们红a所有人想说的,说给白a听,说给白樱樱听,说给校方听,也说给你自己听。”
“我会留下!”
“我会留下!!”
“我会留下!!!”
少年人的声音山呼海啸,伴随着有人不甘寂寞吹口哨和拍桌子的声音。
隔着一个空教室,白a班里有人嘀咕:“他们鬼叫什么?”
“显得他们声音大吧。”
“不行啊老师,我们不能输给红a!”
一分钟后,已经安静开始上课的红a教室一样听到了排山倒海的声音——
“卷死红a!白a必胜!”
“卷死红a!白a必胜!!”
“卷死红a!!白a必胜!!!”
苏子亦:“妈的智障。”
郁里:“。”
王金园调查的信息不说百分百正确,但在关于歧视链和双a竞争上面,倒是没有任何失误。
课后,廖芳菲又把江照叫了出去。
大班长悻悻跟上,在熟悉的位子坐下来,神情有些懒散。
廖芳菲给他面前放了杯白开水,道:“刚才课上我看了一下,郁里这孩子抗压能力确实不错,是个好苗子,不过你是怎么回事,突然看上人家了?”
“一点小事。”
“什么小事儿,说来听听。”
“这件事嘛。”江照思考道:“老师日后会明白的,他有点让人吃惊。”
“你这么说,老师可就更好奇了。”话虽如此,廖芳菲倒是也没逼他,道:“不过他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说目前抗压能力还可以,但不保证后期不会出什么问题,既然你主动招了人家,可就得负责到底了。“
“那我把他领养回家?”江照开玩笑:“江总能答应,法院那边也不能同意吧。”
“少跟我贫,反正从现在开始,在学校你就是他的监护人,出事我找你。”廖芳菲道:“得了出去吧。”
江照站起来。
“水不喝啊?一次性杯,没人用过。“
“谢谢老师,我有杯子。”
“臭毛病……夏天了多喝水,别又上火,对了回去再把郁里叫来一下。”
郁里面前放了一杯已经揭开的养乐多。
廖芳菲翻着教材,笑笑:“冰过的,喝吧。”
郁里拿在手里,黑眼珠乖乖看着她,廖芳菲神情柔和,道:“刚才老师让你发言,是不是有点突然,没吓到你吧?”
摇头。
“今天的事情刚发生没多久,我就听说了,江照那个人虽然看着和善,骨子里其实不太好相与,跟人疏远着呢,之前我也让他帮助过一些特招生,他都比较敷衍,没想到啊,给你征服了。”
郁里觉得江照不像是敷衍的人,不过他差不多也能明白廖芳菲这么说的意思,是在凸出自己在江照心里的位置,想让他跟江照好好配合。
“所以关于这个,班里肯定会有一些怨言,毕竟你触犯了部分人的利益,这个你以前可能没有体会过,但在京朔其实属于常态,成绩上的冲突碰撞是在所难免的,并不是针对你一人,你不必有太大压力,好吗?”
点头。
“还有呢,郁里,你虽然情况特殊,但是你的父亲,他是我的学长,是曾经的京朔之星,虽然我无缘得见他们那届人的风采,但我相信虎父无犬子。而有些我们无法改变的事情,它并不会影响到太多,在京朔人眼中,这些也完全不重要,如果有人说了,那不一定是藏着恶意的,你也不必想太多,若是需要排解,可以找我或者江照。”
廖芳菲很诚恳地望着他,尽管她避开了一些词汇,但郁里还是听懂了。
他先点头,再垂着脑袋去摆弄手表,廖芳菲耐心等待。
电子音突兀地在办公室响起:“老·师·不·用·忌·讳·我·本·来·就·是·哑·巴·事·实·如·此·被·叫·也·没·关·系。”
“郁里啊。”电子音后,廖芳菲的语气格外温柔:“你很勇敢,也很让人骄傲。”
那厢,苏子亦忽然被江照喊了一声:“你笔记拿来看看。”
“大班你要帮我改笔记啊?!”苏子亦反应过来,大声说了一句,一边把自己的本子递过去,一边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四周投来羡慕嫉妒的视线。
啊,被眼红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江照接过去翻开,把他摆在郁里的笔记旁边,对比。
苏子亦又大声说:“郁里都是抄我的啦。”
“艹。”有人道:“苏子亦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欠揍。”
“你再嗲大班也不会弃郁里而选你的,白樱樱不会同意的!”
“我现在觉得郁里被选中也挺好的,至少人家不会跟这骚·货一样到处现眼。”
苏子亦哼了一声,拉够了仇恨之后,又对江照眨眼:“大班,你看看我的笔记,再看看郁里的笔记,他跟我是不是云泥之别。”
“确实。”
“我看看我看看。”爱凑热闹的凑上前来探头,不忘跟江照保持出距离,然后就听到江照慢慢地道:“郁里的笔记写的比你完整,重点比你清晰,思维比你有条理,字也比你好看太多。”
只顾着抛媚眼的苏子亦表情一变,立刻把视线集中在笔记上。
周围先是响起了一阵哄笑,接着全班都躁动了起来:“真的假的?”
“苏子亦这厮虽然不咋地,但自打进红a之后也一直保持在年级六十的成绩,从未掉过队,郁里的笔记能比他好?”
“是不是因为他字丑显得……”
“我能不能看看?”
苏子亦已经拿起了郁里的笔记,他眼珠几乎要贴上去,道:“怎么可能……他不是抄我的吗……”
“抄你的能抄成这样。”江照笑盈盈地道:“你还会连班前十都上不去?”
苏子亦:“……”
他一开嘲讽,全班都寂寂无声。
江照重新把小同学的笔记收回来,淡淡道:“今天中午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他说的是有人绊倒郁里,害他衣服被抓皱的事情。
“你们都了解。”镜片后的眸子状似温和,语中却隐含戾气:“我呢,是不介意红a大换血的。”
一个男生立刻避开视线,脸色苍白地埋首于桌面。
全班各回各位之后,有人小声道:“你干嘛在大班在的时候搞他,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咱们郭小当家都不敢。”
“是啊,昨天我看到他明明推了郁里一把,看到大班立刻就装的跟孙子似的。”
郭肖:“……”
草泥萌马别说了。
郁里喝光了养乐多,起身把瓶子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回来的时候,发现苏子亦看他的眼神带着讨好,他:“?”
“郁里啊,你的笔记,让我对对呗。”
郁里递了过去,苏子亦一边想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一边感激万分地接过去开始比对。
郁里没想到自己在黑板上写下的那四个字居然有那么大的威力,整个下午,都没有再听到任何闲言碎语,尽管大家依然很卷,但轻蔑鄙视和嘲弄却少了很多。
郁里花了两天把江照给的三本学习资料消化掉,为了看完最后一点误了平时睡觉的时间,这天早上不小心起晚了。
他爬起来收拾好自己,拿起钟点工阿姨做的早餐,急匆匆冲向了公交站台。
他已经有几天没有坐过校车,到地方的时候刚好有一班公交正在关门,郁里立刻张开嘴,嗓子里却只发出细细的气声,还有一个很轻的啊。
“哎。”正在行驶的轿车里,司机忽然道:“看路边,是不是你带那小朋友?”
江照摇下车窗。
少年已经跑到了站台,可惜前方公交车只能看到半个车尾。
郁里单手扶着腰,一边艰难地喘息,一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快迟到了。
他直起身子继续向前,虽然不保证能在打铃之前进入教室,可跑进学校大门应该没问题。
“哎,小朋友,小朋友。”
和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郁里刚停下脚步,一辆亮银色的奔驰便已经停在了面前,司机慈祥道:“快迟到了吧。”
后方车门打开,江照正坐在里面对他微笑:“上来吧。”
郁里略作犹豫,低头钻了进去。
他跑得满头大汗,雪白的脸庞一片通红,脑袋上的头毛也微微翘了起来。
郁里一边咽着因为吃风而发干的嗓子,一边抬起手表:“谢·谢·你。”
司机从前方看他,眸子里闪过一抹讶异。
“客气。”江照递给他一张纸巾,郁里擦了擦汗,车内还有喘息时不时响起。
他方才动了嗓子,虽然没喊出声,可这会儿难受的厉害。
郁里揉着喉咙,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江照放在车门兜里的水杯,然后又避开了视线,轻轻咳了几下,声音也轻的像蚊子哼哼,发出细细的嘤声。
江照沉默了两秒,手指抚过自己的保温杯,约半分钟后,举起来递到了郁里面前,“喝点吧,是温的。”
郁里想起他满身毛病,有些迟疑。
江照拧开杯子,倒入杯盖,主动给他递了过来:“润一润。”
“谢·谢·你。”
淡红色的嘴唇靠近杯盖,江照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下拗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别开了脸。
郁里一口气饮光,然后递了回来。
江照道:“还要吗?”
小哑巴眼巴巴地,仿佛在问,能吗?
江照很好脾气地再给他倒了一杯盖。
郁里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才总算舒服了,他呼出一口气,再次告诉江照:“谢·谢·你。”
江照只是笑笑。
到了学校,小哑巴先下车,江照先是拿了一下杯子,几步之后又退回来丢进了驾驶座。
低声对司机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
司机:“……这扔了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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