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淼分别接到了两位家长的来电,说想要孩子尽快回家一趟。
没过多久,郁里和江照就一起出现在办公室要求请假。
已经有家长打过招呼,金淼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嘱咐道:“回家也不要忘记复习,后天还有一场考试,不管什么原因被淘汰都不会给你们机会重来的,明白吗?”
回去的路上,郁里给郁彬发了消息,嘱咐他不要把生日礼物的事情告诉江照。
郁彬收到之后给江献看了一眼,后者:“……他还真想那么干啊。”
“你不想?”
江献哑然。
他是江照的父亲,江照如今有了可能治愈的机会,心里当然是想的。
可是因为两个孩子私下实验的事情,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再看吧。”江献语气略显沉重:“我们两个可能得做好准备了。”
基地门前,郁里和江照一起走到了树荫下,耐心等着韩叔来接。
这边是郊外,树木很多,蝉鸣阵阵,听上去有些吵闹。
江照站的很稳,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样子,永远不会随便蹲下,也永远不会坐路边的长椅。
郁里抱着书包站了一阵,便控制不住蹲了下去,在地上拿了根树枝画圈圈。
“我·们·两·个·会·是·什·么·原·因·呢。”
郁里举起手表,江照淡淡回答:“不知道。”
郁里仰起脸,可以看到他清晰流畅的下颌线,但表情就看不透了。
他扯了一下江照的裤腿。
江照低头,郁里捏过树枝的手在他白色裤腿上留下了一块黑印:“……”
郁里表情无辜地仰脸,再次举手表:“对·不·起。”
江照只好跟他一起蹲下来,道:“想问什么?”
“你·家·也·只·有·两·个·人·吗。”
“算是吧。”江照垂着睫毛,道:“江家人口其实挺多的,我爸有四个兄弟姐妹,但只有他是我奶奶亲生的,其他都是我爷爷娶的姨娘。”
郁里睁大眼睛:“那·奶·奶·呢。”
“奶奶在老宅,跟爷爷住在一起,我爸不经常回去,所以不常见,平时基本也就我们父子两人。”
郁里点点头,又问:“妈·妈·呢。”
“离婚了。”江照看向正在驶来的银色轿车上,道:“大概三岁那年,他们离婚,我爸没有再找。”
郁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膝盖,又留下了一个黑手印。
江照叹了口气,起身取出湿巾给他擦干净手,道:“走吧,上车。”
郁里最怕他身上的酒精湿巾,熏得眼晕,他皱了一下鼻子,扯对方:“以·后·能·不·能·不·要·带·酒·精·的。”
江照凑近他的手,闻了一下,道:“还好吧,也没有很重。”
郁里戳他。
“好,以后带无酒精的。”
大夏天的,车内跟室外完全是两个温度,韩叔又笑眯眯地给郁里递过来了一杯冰椰奶茶,道:“好像是店里的新品,里面有打碎的栗子,尝尝看。”
郁里接过吸了一口,调出手表的快捷回复:“谢·谢·韩·叔·好·好·喝。”
江照笑了一下:“韩叔工资够吗,见面就给他买东西。”
“够的,先生上回知道了我给小朋友买东西,还给我涨工资了呢。”韩叔一脸快活:“他也喜欢小郁同学。”
两人直接回了江家别墅,郁里先一步下车,扭脸发现江照还在车上,便敲了敲窗户。
后者沉默了一阵,终于拉开门走了下来。
“照儿,小郁同学,你们回来了。”吴姨一见他俩就很热情地把果盘端了上来,道:“这边来,先生和郁先生都在书房呢。”
果盘很快落在了胡桃木的茶几上。
桌子两侧,分别坐着两个孩子和两个家长。
进门已经快一分钟,家长都没有开口说话,脸色都很严肃。
“你们两个……”
异口同声。
郁彬看江献,后者道:“我先说。”
他放下翘起的腿,道:“我问你们,那个实验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两个进行到哪一步了,为什么不及时跟家长说?”
郁里眨眼。
江献示意江照:“你来说。”
江照慢吞吞:“什么实验。”
“你说什么实验,就是他qi……咬你那个,进行到哪儿了?”
江照靠在沙发背上,眸光流转。江献见状,眼睛一眯,直接转向郁里:“你说。”
江照道:“我们只是……”
郁里指了指江照的耳朵。
江献道:“还有呢?”
指江照的手,手腕,手肘内弯,最后指了指他的眼睛。
江献回神:“就这些?”
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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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献去看江照,道:“其他地方,没有了?”
“嗯。”
这不符合逻辑,江献敏锐地道:“为什么没有继续?”
郁里低头去摆弄手表,江照已经道:“怕走火。”
郁彬的表情如遭雷击。
江献却已经放下心,道:“到底是我儿子,心里还是有谱的,你们啊,年纪太小,人生还很长,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郁彬:“……”
他看了一眼江照,又看了一眼郁里,终于意识到了江献担心的是什么。
“我现在没问题了。“江献示意郁彬,道:“郁博士,说一下你担心的事情吧。”
郁彬稳定了一下心神,道:“郁里,过来。”
郁里听话地起身,被他拉到了身边。
郁彬打量着他,像是在确认他的完整性,江献的表情逐渐不高兴:“江照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动他的。”
郁彬眉心拢起,道:“关于血清的事情,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来,你们两个抽时间跟我去一趟研究所,再决定要不要稀释注射。”
郁里点头,去看江照。
“爸跟郁叔叔,都没有别的问题了?”
“有。”江献道:“你们两个,要写一篇检讨,针对你们瞒着家长做的这些危险的事,现在就写。”
“检讨可以写,多少字都没关系,但关于我和郁里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两个不会一点都不了解吧?”郁里点头,也用探寻的眼神去看父亲。
“具体怎么样还需要检查研究之后才知道。”郁彬道:“我确实有一些想法,但并不能作为回答你的依据。”
郁博士不愧是郁博士,搪塞人的借口都找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江照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郁里却举手:“我·想·听·听·这·些·想·法。”
江献瞥郁彬,后者沉默了一阵,笑道:“我们现在的分析呢,是怀疑江照可能是假性色盲,事实上他平时就是可以看得到颜色的,只是他自己出于某些原因并不想看到这个世界。”
江献端起水杯,江照出声:“按照郁叔叔的说法,我是出了心理问题,自己封闭了自己。”
“听你爸爸说,你有很明显的强迫症,以及重度洁癖,我也只是基于此来分析,本身并不太了解心理学,所以都只是推测而已。”
“那怎么解释我在看到郁里的时候突然就不封闭自己了呢。”
“可能因为郁里跟你一样具有先天缺陷。”
“在他之前,我并不是没有遇到这类人。”
“因为他们都没有郁里聪明,也许你一直孤僻自傲,在遇到有缺陷又跟你一样天才的孩子之后,才会下意识认为他跟你是一类人。”
“但只有他碰触到的东西才是有颜色的。”
“那是那句话。”郁博士语气笃定:“你认为他跟你是一类人。”
江照再次停止追问。
郁里推郁彬,后者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回答也只是一种假说,你们不用当真。”
郁里再次跟江照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明白了再多问也没用。
已经领回了自家孩子,郁彬没有多待,很快便带着郁里离开了。
他这边一走,江献就道:“实验是谁提出的?”
车上,郁彬也问了同样的问题。郁里老实回答:“我。”
江照也回答:“我。”
江献沉着脸,道:“你从一开始就跟他不对劲儿,老实说,你是不是发现他能让你看到颜色,所以想把人拿捏住?”
郁彬再次问:“为什么没有继续。”
“因·为·江·照·不·喜·欢。”
郁彬沉默。江照身为既得利益者,如果心里没鬼怎么会拒绝这种事。
“爸。”江照耷拉着眼皮:“我也是十几岁的高中生,至于把我想的那么龌龊么。”
郁彬问:“你们两个在一起,他有没有说过奇怪的话?”
郁里摇了摇头。
江照已经跟他投降了,郁里觉得那些事情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我也不是不相信你。”江献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温声道:“只是随便问问,你别乱想。”
江照答应了一声,道:“郁里真的可能治好我吗?”
“爸·爸·觉·得·通·过·我·可·以·治·好·江·照·吗。”
郁彬摸他的头,道:“我会尽力。”
江献道:“当然了,他既然碰一下都能让你看到颜色,如果有血清的话,一定会持续的时间更长的。”
“那我可能治好郁里吗?”
别墅里造型别致的水晶灯发出璀璨的光辉。
车子一路疾行,窗外霓虹飞速倒退。
郁里神情鼓舞,重重锤了一下父亲的掌心。
江献坐在沙发上,听他道:“如果我不能治他,就不要让他治我了。”
他愕然回望:“你在说什么胡话。”
郁里转脸去看窗外,城市灯火倒映在澄澈眼眸,他把下巴压在窗沿,任由微卷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
“两个人一起残缺,总好过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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