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说呀,师兄你就该好好吃点东西,喝两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酒逢知己千杯少,喝了直接下地跑。你天天在床上躺着算什么事儿呀?你得运动运动呀,不愿下床没关系,来来来,咱们嘴上运动运动……”

    还没进门,方濯就听见屋子里面传来叶云盏吱哇乱叫的声音,再一进去,便见柳轻绮靠在床头,用枕头捂着自己的脸,一句话也不说。

    叶云盏哇哇半天没人理他,抬手拍了柳轻绮的手臂一下:“哎,师兄,咋不说话?死了?”

    “死了,死了,死两天了,你一来就死得更透了。”柳轻绮的声音从枕头下闷闷地传来,有气无力的。

    叶云盏哈哈大笑两声,毫无风度地掀起袍子一跷二郎腿:“死了好呀,死了我今个儿一来,你就活了,多好,快让掌门师叔打块牌子宣传出去,全天下人就都知道振鹭派东山叶云盏起死回生、妙手回春,专治各种疑难杂症,为人还风趣优雅没半点儿架子,怎么样,你觉得一人收多少好?二两银子够不?”

    “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够给你买酒的吗?”方濯端着药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由于时间紧迫,所以随便套了一件,看得叶云盏直撇嘴。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闭个嘴要你命了?”他又笑嘻嘻地转头朝了柳轻绮,乐呵呵地笑道,“是不是,师兄?你看你这大徒弟聒噪的,哎呀呀,赶紧把他赶出师门去得了……”

    方濯冷笑一声,将碗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咣地一声响。

    叶云盏张嘴就呛他:“你有病啊!”

    “你有病啊!”方濯毫不客气,“隔老远就能听到你在这吵吵,不知道我师尊现在得静养?”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就爱吵,师兄都没说什么呢,你在这横插一脚干什么?”

    “我师尊不说那是给你面子,我可不给,你要是不闭嘴,就出去别待在这儿。”

    “我就待这儿,就不出去,”叶云盏瞪他一眼,“有本事你就气死!”

    柳轻绮还是将枕头埋在脸上,谁也不理,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已经睡着了。方濯和叶云盏吵吵是常事,整个振鹭山都知道,他们二人年龄相差不多,叶云盏只比方濯大两岁,他既是这一代长老最小的那个,也是最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那个。振鹭山分为七大门,其长老分别是灵台门魏涯山(也就是当前掌门,专门背锅的),倾天门解淮,雁然门云婳婉,回风门祁新雪,德音门楼澜,观微门柳轻绮以及这传说中的东山门叶云盏。叶云盏是七个里面最小的,跟弟子们也最能打成一片,其中最惨的莫过于是方濯,每天都被他当作主要靶子突突突乱射,又照着头往上泼一盆冰水,首当其冲。

    叶云盏长了一张极其俊美秀丽的脸,面上的线条呈现一种十分奇异的两极化现象:当你站立在他的面前去观察他时,会发现他的面部线条其实很柔顺,就好像太阳光一样顺着鼻梁一气儿滑下来;而当你站在他的左边或者是右边、乃至于任何一个能够避开他正脸的方向,就会发现其实他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那侧脸甚至是有些冷硬的,唯独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回瞬间融化。不过幸运的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笑着,这令他的脸上很难蒙上十分适合于他那张侧脸的阴云。就好像一张浓黑的砚台上洒了一圈阳光一样,当它折射到窗棱之上、映出七彩斑斓时,人人都能瞧得见光线,下意识也就将砚台本身忽略了。

    只可惜叶云盏本人完全没有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人畜无害,他虽然天天乐呵,但远乐呵不到点子上。人人都知道这备受宠爱的小师弟有三样绝活,一样是恃宠而骄,一样是声音大得能让方圆百里都听到他的喜悦或者是悲伤,另一样就是千杯不醉,还未及十七岁便已经喝遍振鹭山上下无敌手,躺在床上能喝,站在屋檐上能喝,趴在树上能喝,哪怕是单脚站立在剑尖上都能喝,若醉了,那或是第一千零一杯,里面还得加点儿料,才能叫他上个脸,再至发酒疯,举着酒杯非得在众人面前跳自创惊鸿舞——他从来不甘于就如此沉沉睡去。

    柳轻绮以前和他喝过,还被方濯撞见过。最后的结果就是叶云盏架着他师兄,从东山门一路跋山涉水到了观微门前,大晚上的咣咣敲门,声音刺透耳膜:

    “方濯!方濯!醒着没!你师尊没啦,不行啦,老子给你送回来啦——”

    于是第二天四野八荒的人都知道柳轻绮在那夜没了,早课上没见宿醉之后仍在卧床呼呼大睡的柳轻绮,纷纷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赶去让方濯节哀。

    “节什么哀?”方濯一脸莫名其妙。

    有人就抹抹眼泪,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师兄,我们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不要再这么麻痹自己了,呜呜呜……观微长老不是没了吗?”

    “?”

    若不是柳轻绮实在太累,估计叶云盏还能在那不要脸地待到吃中饭,不过幸而他嘴上非缠着柳轻绮跟他喝酒,实际上真让他喝,他也不敢,要让魏涯山知道柳轻绮在休养过程中沾了一滴酒,那就真是撒泼打滚也没用了。

    叶云盏将酒放到柳轻绮窗户下面的储藏室里,搬开地板,呼哧呼哧地给他送进去,又拍拍手站直了,甚至还冲柳轻绮敬了个滑稽的弟子礼:“都给你放这儿啦!师兄,你要喝随时来找我!”

    “找你?找你不得过来给我喝晕了,”柳轻绮笑着说,他的眼底下还留着两行轻微的青紫,明显还没恢复过来,“好啦,你去和阿濯聊会儿吧,放师兄睡一睡,好不好?”

    叶云盏哈哈笑道:“好,怎么不好,睡吧睡吧,别睡成猪了哈。”

    “滚蛋吧。”

    “这就滚,”叶云盏说,“我去和猪聊会儿。”

    方濯抱着肩膀站在一边看他们师兄弟情深,闻言也冷笑一声:“我也和猪聊会儿。”

    柳轻绮顺着床头往下一滑,十分顺利地就滑回了被子里,将枕头往颈肩下面一塞,被子往上一罩,就彻底成了一团稻草,乱糟糟地伏在床上。

    叶云盏随着方濯出了门,彼时天光大亮,已是隅中。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几个洒扫弟子拿着扫帚聊天。叶云盏在院子里随便抓了一把藤椅坐了,大大咧咧往后一仰,两条腿一翘,便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方濯在一边抱着肩膀,冷眼看着他在这儿享受。

    他说道:“你到底来这儿干嘛的?”

    “你没看见?”叶云盏撇撇嘴,“我还能来干嘛的?送酒呀!”

    “掌门师叔不让我师尊喝酒,说谁给他送酒就吊起来打,你胆子也是真大。”

    “我是谁,叶云盏呀,我胆子谁胆子大?你胆子大?”

    方濯嗤笑一声,顺手从另一侧也拖了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瞧着他那两条腿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打着晃。

    叶云盏说:“你不伺候他喝药?只放那,他怕是不喝。”

    “回风师叔说了,休息比喝药重要,”方濯说,“若是能睡多点儿,药少喝一次也没什么。”

    “你倒是不教条。”

    叶云盏将后背紧贴着藤椅,晃着椅子闭上了眼睛。这会儿是他们难得的一点安静的时候,方濯托着腮坐在他旁边,透过那双靴子的虚影瞧着空无一人的山道,心里在想事。

    叶云盏却明显误会了他,笑嘻嘻地说:“怎么着,看上哥哥这双靴子啦,好眼光啊方濯师兄,拿三两银子买的,贵得要死,怎么样,买不买,买的话忍痛三两半卖你,友情价。”

    “逃早课可扣你薪资三两半,师叔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境遇吧。”

    “哟,我那是逃课吗?”叶云盏哼了一声,躺倒在藤椅上,听着身下前后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还不是因为我教他们四书五经,结果解淮那家伙昨天跟我说,前几日他的剑术没教完,让我今天行个方便,给他一节。”

    “那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我只能说我今日身体抱恙,不适合上课,适合在床上躺着,”叶云盏哈哈一笑,说道,“现在那群小孩儿呀都觉得东山师叔这身体可真是差,三天两头的生病,结果便宜全让解淮给捡去了,累得他们苦不堪言。上回还有个小弟子过来鬼鬼祟祟地找我,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结果就是说他家乡有一味强身健体的方子,吃了能活八百岁,从来不外传,为了让我多上两节课,就传给我了,哈哈哈哈……”

    方濯听了好笑:“八百岁?那方子不得卖你八百两都算他亏。”

    “八百两嘛,八百两也不是不行,”叶云盏撇撇嘴,仰躺在藤椅上,瞪着天空,若有所思地说,“就是活那老久,感觉也没啥意思。”

    “你就算不活那老久,每天不还是吃吃喝喝,啥事儿不干。”

    “那吃也有吃的快乐,喝也有喝的刺激,”叶云盏笑道,“你想想,人就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总有大限将至的那一天才能懂得及时行乐的美妙,要是人人都长生,那生活确实是没什么意思,是不是?因为死才有生呀,这都是彼此相长的,你很难把它俩分开,所以我也不知道人人追求长生到底有什么劲儿。”

    方濯勾唇笑笑,觉得他说这话也有道理。酒鬼往往总是生活上的哲学家,这话确实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没什么错。但在大街上聚众斗殴的酒鬼除外。这属于纯粹的鬼,而已经脱离能够思考哲学的范畴了。

    那总是无比清醒的酒鬼正躺在椅子上,脸颊烘在振鹭山上微热的太阳光之中,惬意地闭上了眼,嘴里却道:“其实我找你是有事儿的。”

    “找我啊,”方濯正欲起身,闻言又将屁股落了下去,“您还能有事来找我,稀奇。”

    叶云盏稀里哗啦地哼哼道:“哎哟,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兄弟呀……兄弟,有些事儿吧哥哥实在是不好看着你就这么误入歧途,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下山了?”

    方濯原本拖着下巴的手微微一僵。随即他收敛了神色,故作无意道:“没有,我是打算是万剑峰。”

    “哦,哦,万剑峰你去不了,有个小弟子走火入魔了,老萧他们全给抓起来了,哎哟哟,你不知道,当时那场面,多刺激,你真该看看。”

    “……我不知道抓人有什么可刺激的,但我知道要是你再不说,一会儿掌门师叔就得过来抓你了。”

    “哈!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抓不及生病之人,”叶云盏摇头晃脑,“我喝多了,都是我耍酒疯给我师兄送酒,这是兄弟情深,不是故意挑战他的权威。”

    “您喝多当是这肚子都跟下崽儿一样大了。”

    “你先别说下崽儿,我有事儿跟你说。”

    叶云盏神秘兮兮地冲他招手,方濯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地将耳朵贴了过去。

    叶云盏冲他耳朵用力喊了一声。

    登时方濯感觉到像是被浇了一大盆冰水,一股刺骨的寒痛顺着大脑顺序向上攀登,骤然在额头炸开的一瞬间,他听到屋里传来柳轻绮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叶云盏登时耸了肩膀,灰溜溜地将头缩回去,就此偃旗息鼓。

    “其实我真是有事儿问你,”叶云盏在桌子旁边坐下,看方濯还站着,便文质彬彬地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坐呀,随便坐,不要客气。”

    方濯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尽量冷静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我的屋子吧。”

    “哦,是这样吗?”叶云盏夸张地用手一捂嘴,“真是太冒犯了,我忘了!”

    话虽如此,表情上却没有一点悔意。方濯翻了个白眼,用脚踢过来一只椅子,坐在了对面。

    “倒是要问什么?”

    “拽啊哥,你是师叔还是我是师叔?”

    方濯将手放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敲了敲。

    叶云盏嬉皮笑脸地将手放上去,暧昧地摸摸他的手背:“嘿嘿,不说了,和好。”

    方濯把手毫不留情地抽了出来。

    叶云盏说:“我找你,是真的有事。你前两日不是为了花岭镇这事儿跟掌门师兄还有其他师兄师姐交代了不少吗?然后你还问那个燕应叹到底是谁,云意说的那个桃花树下的邀约到底该不该去,但是谁也没告诉你,所以你本来打算代你师尊去看一眼的,是不是?”

    方濯倒有些意想不到:“你知道燕应叹到底是谁?”

    “我知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当时的掌门、也就是我师叔,其实是为了你们才没把事情公开于众,现在你们不知道,其实也很正常。”

    方濯敛了神色,严肃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你说说看。”

    叶云盏向后轻轻一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想了一阵之后说道:“不过这事儿你别跟你师尊说是我说的,就当不知道就好了,我可不想承受他的怒火。”

    “哎哟,”方濯长呼出一口气,身子往后一摊,已经有点崩溃了,“快说吧哥,你都折腾多久了,非得给我急死不可?”

    “哈哈哈哈,习惯了,习惯了。”

    叶云盏嘿嘿笑了两声,又斟酌了一下语句,这才终于进入正题。

    “之前云意说他是在幻境里面见到的这个燕应叹,其实我们都很惊奇。这个人对于我们来说其实不是什么陌生人,也正像他所说的一样,很多人都知道燕应叹,如果你带着这个名字到各大门派去问,那很多人都会告诉你他认识他,然后还会问你,你问他干什么。”

    “但是有一件事从本质上就出现了问题。燕应叹其实早就死了,他不应该活着。所以云意在幻境里面见到的那个燕应叹到底是不是燕应叹,如今还存疑,而且……”

    叶云盏抿了抿嘴唇,轻轻别过脸,似乎方才组织好的语言到如今又难以派上用场。方濯却已经听傻了,再怎么样,他也难以接受这个燕应叹原来已经死去的事实:“他已经死了?为什么?可他明明说,他和我师祖是好友关系……”

    “根本就不可能是好友,”叶云盏说,他的神情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因为当时应当就是燕应叹杀的当时的观微长老——就是柳一枕。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人人都知道燕应叹是以桃花枝杀人最为出名,当时观微师叔正是死于一束桃花枝穿心而过,虽然当时并没有在战场上见到燕应叹,但是无论是在他之前还是自他以后,都再也没有听说过第二个用桃花枝来杀人的人。”

    方濯脑中已经嗡的一声一片混乱。救了唐云意的人很可能并不是那个真正的燕应叹,而燕应叹似乎正是已死,同时还有极大的可能是柳轻绮的弑师仇人。在短暂的懵然之后他看向叶云盏,此刻这个年轻的东山门掌门人正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眼神钉在一处,面上便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是个魔教魔头?”

    叶云盏苦笑一声:“他何止是魔教魔头。我听我师尊说,燕应叹这个人当时在魔教的地位极高,人人都说他是带头者,只是现在也没什么人证实,而燕应叹也早在大战后两年被人剿杀于云城青灵山山顶,连骨头都被分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甚至还让我师尊去甘棠村,他到底有何居心?”

    “现在讨论他的居心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因为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燕应叹本人,当时死的到底是他,还是他的替身,这些都无从而知,”叶云盏说道,“不过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师兄绝对不能去赴约,他口上说着不去,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你得多上心,看好他。”

    “你放心,”方濯说,“只要我在振鹭山一天,他就别想离开我下山。”

    叶云盏看了他一眼,有点好笑,拿脚踢了他一下:“狗东西,这回你倒是不呛我了。”

    方濯抱着胳膊往后一仰,笑道:“你不呛我,那我也不呛你呀,大家和平共处,也没什么不好。”

    叶云盏做了个扭曲的奇异的面部神情,嫌弃地冲他吐吐舌头。他本来就灵活,坐在一把椅子上久了,就很难不能在上面摇摇摆摆一番。他的两条腿跳了跳,随之在桌子底下视若无睹地抖了起来。

    “我今天来主要就是把这事儿给你透个底儿,你别总想着往甘棠村跑了,要真是燕应叹,十个你也打不过他,别总想着鸡蛋碰石头。”

    “那你呢?”方濯笑道,“百年难遇之剑术奇才,不会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吧。”

    “虽然你的夸夸让我非常的开心,而且我也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但这句话我还是要说,”叶云盏的脸无意义地上下晃了晃,睫毛落在太阳光之下眨出一连串的残影,“不要给人乱扣高帽子。和燕应叹打,我配吗?”

    “您不配,”方濯笑道,“那我哪配呀。”

    叶云盏摇头晃脑:“你不配。”随即他伸了手,招呼着方濯过来,趴在桌子上,笑嘻嘻地说:“我还有个事儿要告诉你。”

    方濯说:“别喊。”

    “你神经病,”叶云盏说,“我不喊。我不会在同一个坎上跌倒两次。你就说你听不听吧。”

    “你要说什么?”

    “八卦。保管你爱听的。”

    方濯嗤笑一声,满脸不屑。随之他就抱着手臂趴在桌子上,离着叶云盏很近,小声说:“什么八卦?”

    “说出来吓死你,”叶云盏左右看了一眼,明明没有旁人在屋中,他却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婳婉师姐和鸣妤今天回来了,你知道吧?她俩去南方赈灾,走的时候两个人,回来又多带了一个,我来之前特意到雁然门看了一眼,哎哟,千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啊,那是真漂亮,谁看眼睛都直,就那么漂亮。”

    “那是新弟子啊,她们两个又想着多收一个呗,”方濯不觉得这有什么,“咱振鹭山漂亮姑娘又不是没有,你在这儿发什么疯。”

    叶云盏啧了一声,敲了一下桌子:“你那是没见!咱振鹭山的都是小姑娘,几个当师姐的也都是世外高人那种美,这姑娘那种漂亮你绝对没见过,看她一眼就移不开眼了,就是这么美。”

    方濯百无聊赖地想着,君守月也挺漂亮的,就没见叶云盏这么形容过她。

    叶云盏接着说:“我就问婳婉师姐,拉了这姑娘上山是干什么,走丢了吗?结果你猜什么着,婳婉师姐跟我说,她想让这姑娘加入外门,跟着咱们门派修行。”

    “本来我就以为这只是山底下无家可归的姑娘或者是走丢的哪户人家的女儿,看上去也得有十八九岁了,收进来就是能直接进内门的年龄,结果师姐跟我说她打算让她进外门,这一下也给我整懵了,怎么还有这个年龄进外门的道理?我就一问师姐,问她说这是别的门派过来的弟子吗?师姐说不是,她甚至没有过任何修行的经历。”

    “没有任何修行的经历?”方濯微微皱起了眉,也对此事有了兴趣,“那她来干什么?这个年龄起步已经很晚了,若非她是极其有天赋,否则很难再修出什么东西来了。为什么要让她进外门?如果只是想给她找个安身之处,在甘棠村为她购置一处田产不便好了?”

    “对呀,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估计婳婉师姐也料到这件事情确实有点反常,她就跟我说,这个姑娘不是随便一间屋子几块田产就能打发的,她是鸣妤救下来的,不知家在何处也没有什么安身立命的能力,现在除了振鹭山无处可去。”

    “所以我现在过来也就是为了告诉你,可能今天给那姑娘安顿下来之后,婳婉师姐就得找人过去见她一见,师兄现在不方便,估计就得你代劳,到那儿了,听着什么事儿也别表露出来震惊或者是别的什么神色,就一如往常就好,怕你控制不住,所以先提前过来给你提个醒。”

    方濯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奇异的不安感。他总感觉这种事好像总是伴随着某些难以上得台面的话题,往往会让人感觉到尴尬、或者是无从立身之类,并且接下来得到的结论极有可能会使接受者大跌眼镜,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否是讲述者本人的把戏——他的手在抱臂之中悄悄在衣服上蹭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将那莫名其妙生出的些许水渍擦去。他有些紧张地说:

    “你说。”

    叶云盏说:“这姑娘身份有些特殊,从小养在青楼里的,若不是鸣妤偶经他们行事之处听到有人在里面哭嚎,估计这姑娘当天晚上就没命了。”

    “青楼?”果不其然,尽管方濯内心已有或多或少的猜测,可一听到这个词还是下意识瞪了瞪眼睛,“她是……”

    “风尘烟花之地,不外乎也只此生计,”叶云盏叹道,“我见的时候,那姑娘脸上泪都没擦干,瞧见我先是直往后躲,一句话也不敢说。鸣妤拉着她才让她没再那么发抖,叫我离她远点儿,结果我都已经离她数十步远了,她还是躲在鸣妤身后不敢出来。无奈何我只得先走,在路上想想这件事儿,就觉得真是荒谬,”叶云盏顿了一顿,目光若有所思地一晃,从窗台上跳到桌前,只是轻轻一摇头,慢吞吞地说:“‘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可怜可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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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今天又摆烂了吗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蜿蜒晚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34章 应叹何人,师尊今天又摆烂了吗,一本书并收藏师尊今天又摆烂了吗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