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你们应该多少知道过一点情况了。”伊斯人附身的黑猫说,“不过就算没有,我也可以代为概述。”
楚望舒一愣, “什么情况?”
连贺兰舟脸上浮现的也是有些不解其意的迟疑,这倒是佐证了他虽然明显坐拥不少资产, 也有所来历, 但手上尚且算是干净,还不清楚在黑市的角落悄悄流传起的消息。
祝槐了然地看向墙角的设备,“借用一下投影仪?”
贺兰舟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周以前, 就是搬进罗曼他们家的前一天。”她插进u盘,调整过投影仪的方向,让发着光的画面投在对面放下来的幕布上, “我抽空参加了另一个模组。”
楚望舒:“……”
“你是什么劳模?”他忍不住说。
“真劳模就不空这一个礼拜了。”祝槐不以为意,“重点不在那个模组如何, 而是我回来以后收到了这段影像。”
她按下了播放。
在陌生人的喊声和直升机响亮的螺旋桨噪音里, 残缺的阿斯加德酒店映在了三人一猫的面前。
黑猫:“就是这样。”
贺兰舟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这言外之意,“你们的意思是——”
“‘游戏’中的东西,”他说,“开始在这里出现了?”
那条黑漆漆的长腿足以说明异常。
“——不对,”贺兰舟又道, “为什么不可能是这里发生了同样的事?”
“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也没有它看上去那么和平。”
他沉吟道。
“早期兴起的部分资本乃至于权力, 后面少不得宗教团体的影子, 甚至于他们本身就在密谋着一些活动, 不过, 从某个时间段开始……”
“从某个时间段开始, 他们突然销声匿迹了。”祝槐补上了他的后半句话, 笑着耸耸肩,“又不是只有你关注这些。”
贺兰舟的视线滑向投影屏,还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已经播放完了,画面停在晃动的残影上。
“这件事是你做的。”他肯定地说。
只有亲历者才会如此确之凿凿,用不着再考虑别的可能性。
祝槐不置可否。
“我想你们肯定注意过,”她说,“两边的地图几乎完全一致,连各个国家和地区也相差无几。”
“如果当作以现实为基底的游戏世界……”
贺兰舟平静地说:“那不会产生什么违和感。”
但他们现在都知道不是。
哪怕不是书房里的三人,也不是坐在外面的几个,随便拎出一个玩家来,他都要因为所谓的“游戏”过高的真实度而恍惚。
真实到这个程度,答案就如此呼之欲出。而另一个切实存在的世界,如果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怎么能演化出相同的族群和近乎如出一辙的文明。
“是平行世界吧。”祝槐似笑非笑,“以及,我猜,这两个世界现在有了重合的迹象。”
“我一开始以为会不会是我做了什么才引发出这样的后果。”
她说:“但是不管怎么想,就算是以自知之明来说,我都不应该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而且,我这一个礼拜都在调查有没有其他的类似案例。”
“范围是全世界,所以用的时间久了点。”祝槐道,“筛选也很困难,因为为了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和自我展示欲,灵异事件和都市传说总是层出不穷的。”
幸亏一起做这事的不止是她,还有白鹄,他那边人脉更广,才大大缩短了时间。
“结果发现是陷入了灯下黑,我自己参与的舞台都在国外,所以有些想当然。”
她坦诚地说:“现在想想,从
身边找起反而好一点。从结论来说,出现重合点的位置可以大致锁定为几个范围,北美、西欧、国内,以及不知什么原因,还有隔壁的岛国。”
“我本来以为那么点地方不会有呢。”她补充道。
楚望舒:“咳咳咳。”
影响,注意影响——虽说现在就他们几个。
贺兰舟听出来了,“最近的那个应该离得不远?”
“对,还恰巧就在灵台市附近。”祝槐说。
“出现异常是在十天前,比那座酒店更早点。”她又切了下画面,这次映出的是一栋建在山里的民居,相较于常见的农村自建房,宅子那深红色的墙体就显得有些诡异了,“因为那位村民本来就住得离村子很远,平时自给自足多点,所以村里人第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他家的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本来的瓦房一夜之间被替代了,他自己睡的地方也不知不觉从一张床换成了另一张床。”
“这座宅子比之前住的好上太多,他就对别人一口咬定是自己修的,但肯定会有人有所怀疑,消息就这么漏出来了。”祝槐说,“所以,我去联系了一下那位村民,在友好的沟通下,他同意了我参观的请求。”
“真亏他住得下去,够勇的。”楚望舒凉凉道,他也已经对某人的秉性有了深刻见解,“友好沟通?”
祝槐:“嗯……”
“是采取了一点不太合法的手段。”她笑眯眯道。
他就知道!
“如此说来,”贺兰舟说,“世界的融合是更早就开始的了。”
“我是这么想,这也是我好奇的。”
祝槐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她问的是伊斯人。
“是最初。”黑猫说。
“你们口中的《x》,”它道,“正是我们搭建的观测系统。”
“我们站在未来回望过去,在时间长河中注意到危机的来临——当然,在那时已经算不得什么危机。只是出于我们一族的种族特性,为了一探究竟,在开始缓慢融合的两个平行世界之间建立了同时观察两侧的平台。”
“那‘游戏’和kp又是怎么回事?”楚望舒奇道,“慢着慢着,你们自己不是也进入了游戏吗?”
黑猫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自家不成器的傻儿子。
“还是从根源说吧。”它舔了舔爪子。
“你们自己刚才也提到了——关于两边世界的差别。”
“邪|教活动频繁程度的不同,”贺兰舟说,“是指这个?”
“事实上就连我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一切还只是推测。”黑猫说,“目前只知道可能因为这一点,有人想推进世界融合的进度,他们盗窃了我们的观测系统。”
祝槐:“一报还一报,盗号终被盗。”
黑猫:“?”
贺兰舟咳了一声,将话题带回正道,“但是他们选择的却是做成游戏的形式,难道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我们不可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黑猫说,“从结果倒推的话——”
“如果把平行世界比作两个互不干涉的、但在缓慢靠近的平面。”
它说。
“如果有一个点从一个平面来到了另一个平面,并且是在反复穿梭,那么就会建立起一道固定的通路。”
“当这样的通路增多,也就意味着联系的增强,于是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平面彼此靠近的速度。这样一来,原本需要成百上千年才完成得了的融合缩短到几十年甚至几周也不是没有可能。”
它的寥寥几语乍听起来惊世骇俗,在一间平常书房里谈起的却是这样的话题更是荒谬,然而他们经历的离奇怪诞太多,面对的早已是毁灭世界等级
的恐怖,各自有了心理准备,接受起来居然也不怎么困难。
祝槐尤其如此。
平面是世界,点是玩家,这和她之前的预想不谋而合了。“kp”——以及他们背后的幕后主使者、或者根本就是他们本身——要么同样处在现实世界,要么干脆就游离于两个世界之外,不然他们不会需要通过玩家这样的锚点才能干涉一切的发展。
“通道越密集,吸引力就越大,所以会在相对集中处随机出现重合点。”黑猫说,“虽然大多集中在北美,但其他国家也有不少地方可以作为模组的舞台。你们既然认识别的玩家,应该会有匹配到这些的人。”
“秦琨就是,”贺兰舟说,“他基本都是在国内活动,可能是受到身份的影响。”
祝槐猜到他是在说那个道士。
“所以,也跟方舟聚集了一些玩家在这里有关?”他问。
黑猫:“我不否认这种可能。”
“归根结底,”祝槐说,“两个世界为什么会融合?听你的说法,这应该是自然而然出现的情况,不存在外力的影响。”
“这也是我们一直在追查的,虽然它很可能是个未解之谜。”黑猫坦诚道,“‘邪祟’在这个世界活动得并不频繁,或许在那边留有一点答案……也说不定。”
“那些家伙抢走了我们的系统,但没有获得最高等级的权限,所以也同样需要受到一定的制约,毕竟我们的准则是观察而不是插手干涉。”
“不过,有谁抢占了观测系统并利用它就是另一种情况了。于是我们也进入了‘游戏’,同时掌控着自己的权限。用你们的话,‘g——游戏管理员是不是更好理解一点?”
“我们在寻找解决办法的同时,也在观察玩家中是否有可合作之人。毫无疑问,你们符合标准,所以我就选择了趁着这个机会过来。”
楚望舒越听越不对劲,“所以那个商城……”
“对,”黑猫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做的。”
楚望舒:“……”
爸啊!你们做个人吧!!
“我还以为你们看到熟悉的会有一点亲切感。”黑猫奇怪地说。
祝槐:“???”
谁会有那种东西啊?!
“联系越深也就是见得越多,越靠近死亡的象征,”贺兰舟叹了口气,“人类不会高兴的。”
黑猫:“啊,是吗。”
“做都做出来了,返回去改也不可能了。”它眨巴眨巴眼睛,“我听说人类有个脱敏疗法,你们试试?”
三人:“……”
神特么脱敏。
“你们是仅靠自己这么做的?”祝槐问。
黑猫的竖瞳望向她,瞧不出神情,但尾巴尖因此翘了翘。
“很敏锐。”它夸奖道。
“不过,我们不清楚祂们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只是凭借只言片语在行动罢了,你们也一样——再好心的人类,再聪颖的蚂蚁,两者都是不可能真正沟通的。”
“也许会有资质特殊的能改变这个局面……可这是后话了,目前可以肯定的状况,是他们在发现我们介入后也用了一定手段。”
“让玩家自相残杀?”祝槐轻声问。
“我在上局碰到了个想冲我动手,结果把自己赔进去了的。”对上另外两人有些震惊的目光,她解释道,“然后我就从kp那里听说,杀死一名玩家可以继承他所拥有的积分和携带道具。”
“他们的计划实施得很顺利。”伊斯人说。
“甚至可以说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现在哪怕干等着也不会太久了,所以要收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黑猫拍打着尾巴,“缩减玩家数量可以控制情况生变,如果我没猜错,很快就会采
取下一步行动。”
“这不就是卸磨杀驴?”楚望舒忍不住道。
贺兰舟:“我第一次见把自己比成驴的。”
楚望舒:“……意思都一样!”
“那么你们的想法呢,”贺兰舟问,“应该不是要阻止世界融合吧?”
“不。”黑猫果真道。
“融合是大势,不管是伟大种族、人类还是他们都不能扭转这个局面。”它说,“而一旦真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融合,就会变成最糟糕的情况。”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楚望舒抱着胳膊,“那不就根本是个死局?”
即便是死局,也不一定没有谋生的办法。
祝槐心不在焉地用指节敲着桌面,书房也回荡着笃笃的轻响,她起初以为是自己,停了一下才发现是从门边传来的。
楚望舒起身去开门,黑猫也先跳到地上装作是一只普通的宠物猫。站在外头敲门的是买买提,他来的时间刚好,正赶着三人一猫无话可说的空档。他自己虽是一无所觉,可多年的销售经验当然够他读得懂现在的空气,“我们大概聊完了——看来你们也是?”
“差不多。”贺兰舟点点头,“那就出去吧。”
他们回到客厅,大家坐在自己原先的座次上,只是动作有所不同。阿里巴巴的手指绕着兜帽衫的帽绳绕了一圈又一圈,据说是叫秦琨的道士捏着自己揭下来的那片假胡子,刚还在桌前奋笔疾书的小学生也不管自己的暑假作业了,晃荡着两条小腿看着他们这边。
“我们都觉得可以考虑一下。”买买提总结,“谁也不想提心吊胆地吃了上顿没下顿。”
祝槐笑道:“也省得我说大家是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板寸道士咂摸出不对劲,捋着手里的胡子倒吸了口凉气,“什么意思?”
祝槐:“就是——”
咚咚的敲门声在这时闯进了耳中。
光从这声音就听得出对方毫不掩饰的怒火,楚望舒用眼神支使着秦琨去开门,后者自己得罪人在先,讪讪地走到猫眼前探头探脑,时刻准备不对劲就麻溜地扯呼。
这一看倒是放心了,他“哟”了声:“这不老陆吗?他这样子可少见——”
结果锁刚打开,来人就径直一推门,要不是他当真有所准备闪得快,非得给鼻梁来个二次建构不可。
秦琨:“我靠,你倒是看着点!”
“……对不住了,一急没注意。”陆鸣也回过神,硬是压着火儿缓了两口气,这神情让他脸上那道刀疤看起来更凶神恶煞了,“有点事,所以来晚了也顾不上接电话。”
贺兰舟:“怎么回事?”
陆鸣:“……”
陆鸣:“你自己进来说。”
他显然气得不轻,在后头磨磨蹭蹭的小姑娘倒是一脸强撑着的无所谓。她留着头不对称的偏分短发,最多十六岁——刚上高二的年纪,搭着宽松外套的t恤衫和短裤都说明主人是不折不扣的运动系。
极度社恐的阿里巴巴这时候倒从兜帽里稍微露出了一点姣好的侧脸,“郁双?”
女生也有点心虚,“……小雨姐。”
“我怎么了,”不过她还是嘀咕道,“我就是做了和你们一样的事。”
这下连只从贺兰舟他们嘴里听过三言两语的祝槐也明白了,眼前的女高中生——刀疤对着外人也不离口的女儿到底无视他的阻拦,私自进了游戏。
“一样的事?”陆鸣怒极反笑,“你管这叫一样的事?!”
“俞若洋行,”郁双也不服道,“我就不行?”
被点到名的小学生表示自己很无辜,“但是我爸爸肯定不同意我参加。”
郁双:“……”
“大人吵架,”她连连摆手,“小孩子别插嘴。”
俞若洋:“???”
“人家不知情地卷进去和你自己参与进来能一样吗?”刀疤更火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掺和这些,你就一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我怎么了?难道我是故意的?”郁双比他声音还大,“我就是那天回来晚了点撞了个人,他长那么黑看不见也不能怪我吧,补课还是你给我报的呢!我以为后来收拾书包发现的卡片是他掉的,你之前又死活不告诉我进游戏的媒介是什么,第三天直接被拉进去了是我的错吗?”
祝槐:“……”
行吧,奈亚。
陆鸣也意识到不对劲,可疑地停顿了一秒钟。
陆鸣:“那你也不能不告诉——”
“我告诉你了你不是要担心死?!”郁双门儿清地说,“你再瞒我我也知道爸爸当初就是因为那种东西死的!现在你也在里头,你让我袖手旁观?不可能!”
陆鸣瞬间熄的火又瞬间被后半句挑起来,但惹他的对象已经气鼓鼓地快步走到了阿里巴巴那边,后者愣神过后也赶忙低声相劝起来。
陆鸣:“头儿,就是这么回——”
贺兰舟:“……不用,听明白了。”
陆鸣:“……”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下意识摸出根烟来解压,又反应过来是大家都在的客厅,闷闷地收了起来。
“你姓陆,她姓郁?”其他人或多或少知道详情,祝槐倒是好奇地问,“还有刚才说的……”
“我战友的女儿。”陆鸣叹了口气,“她妈去得早,我俩退伍以后……他出了点事,她家亲戚不靠谱就由我接手了。”
“她偷瞒着我参加了几次,平时装得跟以前一样似的,要不是这次马上要到期被我发现在做准备,还真保不准像她想的追到差不多匹配水平才知道。”
祝槐:“至少说明她能力相当不错。”
不然也不会存活到现在了。
陆鸣苦笑。
“哪个做父母的希望孩子牵扯这种事。”
黑猫喵了一声。
陆鸣:“?”
楚望舒:“……”
有爱,但不多。
“你说马上要到期了,”他忽然意识到,“那不是正好跟我的很接近?”
陆鸣表示怀疑,“这能到一起去?”
他后来也听说了,这小子跟那谁上次参加的就是b级模组,难度可见一斑。
“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贺兰舟说。
“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游戏’的匹配机制到底基于什么,”他道,“其实,我希望大家下次争取在同一个时间进入游戏。”
“当然不勉强,只是说最好这样。”
他到后面就提高了声音,说话的对象俨然已经变成了其他几名成员。他们听到这话就纷纷转过头来,虽还不至于直接不同意地反对,但都是一模一样的茫然。
祝槐耸耸肩。
现在到了她出面的时候了。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她笑道,“我叫祝槐,职业保密,身份保密。”
“但为了感谢你们的信任,我也会将我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这个世界,”祝槐说,“正在和《x》的世界融合。”
此言一出,客厅里顿时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这……”买买提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那个世界,通过我自己的渠道。”她将伊斯人的秘密揽过来,又把那提前准备好的u盘放在众人面前,“不信可以看看这个,更详细的也已经告诉过你们的一二把手了。”
“所以我想在这
期间参与其中也不完全是坏事,到时候谁都难独善其身。”
“另一样证据就在灵台市附近,”祝槐说,“我的朋友今天下午会抵达这里,到时候希望各位里有人可以陪同前往,既作为代表也能保证一下安全。”
“我可以自保。”
她不客气地说:“但他不一定。”
还在车上的某人遥遥打了个喷嚏。
陆鸣:“……”
这除了他还有别人?
“阿弥陀佛,”秦琨捋着捋着就把假胡子编成了麻花辫,“那同时匹配又是为了——”
楚望舒:“……你现在是道士!”
秦琨:“唉,顺口了,罪过。”
“融合的原因、过程还有解决办法都是未知,”贺兰舟说,“同时匹配增加排进同一个模组的概率就可以配合着调查这些,我还是那句话,自愿为先。”
大家面面相觑。
“好吧,”买买提耸肩,开玩笑道,“我看是没一个人有意见,也可能是都忙着掉san。”
“就算这么说……”
刚还在跟养父吵架的郁双也冷静下来,“一听到世界融合,也很难有实感吧。”
现役高中生小声嘟囔道:“就跟拍电影似的。”
“也、也不是完全没可能……”阿里巴巴大着胆子磕绊道,“既然这样,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谁说都没意见,”秦琨说,“我有。”
他把麻花胡子贴回人中,“去接人加我一个?”
机场的旅客来来往往,祝槐却和同行的二人保持了一段距离。其他人(和猫)留在基地商量下一步的细则,他们两个跟着来接人和踩点,看看时间,对方也该到了。
她离远的原因也很简单——尚未消气的刀疤周围是明显的低气压,看着就让人想拉开八百米远,而另一个没扛着算命幡也凭借打扮和气场引来无数视线,更别提他自己还凑上去问路人工作如何财运如何身体爽不爽利等等等等。
太显眼。
但同时也起到了别的功效,至少他们等的那位一眼扫过来就先锁定了这个方向。
他两手插在牛仔外套兜里,发旋上还翘着几缕不服帖的呆毛,长相再白净,眼里也是藏都藏不住的狡黠。从祝槐认识他第一天起,就见他时刻不离地戴着的那圆形挂坠正跟着他的步伐在胸前一晃一晃。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白鹄笑嘻嘻道。
祝槐:“?”
不是你哭着喊着要人接?
白鹄只当没看出她的无语,当下瞧出另外两个也是一起来的。
“哎,”他好奇地问,“怎么跟来个道士?”
“福生无量天尊。”秦琨凑完热闹回来,“我寻思着你们要去的既然是那种老宅,说不定我能看出点呢。”
因为要赶着来机场,他俩和其他人不同,只是简单听楚望舒复述了情况又瞧了那段录像。
白鹄:“哦——”
“术业有专攻嘛,”他特别友好地说,“那就务必拜托了。”
开车自然是陆鸣的事,这日子选得也不错,城郊高速一路畅通。但等下了盘山公路,驶上崎岖的山道,硬是颠簸得让人怀疑自己浑身都要散了架。
“……一想到回去还要这么来一趟,”白鹄颤颤巍巍地扶着车门,“我就恨自己怎么不学个传送门之类的法术。”
“我会。”祝槐说,“要用吗?”
白鹄:“!”
“真的?!”他惊喜道。
“假的,”她无情地说,“我没有在原来的地方留门。”
白鹄:“……”
切!
“呃,”站在不远处的那村民听不
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见到车就搓着手过来,“你们就是……”
“是我,联系你的那个。”祝槐眨眨眼,
对方滴溜溜转着眼珠,又缩了缩脖子。
老刘头当然不是个多老实巴交的人物,正常人怎么住得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鬼宅”里。一开始联络上的时候他嘴里谎话连篇,一会儿说是新改建的一会儿说是祖上留下来的。最后祝槐失去了耐心干脆直接要报警或者扯来新闻媒体加上威胁,他意识到这份上,那房子八成也不是自己的了才勉强同意。
祝槐也不想沾上麻烦,她相对社会而言是个不存在的人,也就深谙打一棍子给颗枣的道理,承诺看完会付“参观费”。
最后这段是条羊肠小道,车子再往上就开不过去了,他们跟着老刘头走过去,瞧见了那栋和阿斯加德酒店一样平地而起的建筑。
也难怪他想独占。
高大院门用红漆漆成,镂空窗桕被阳光扫出一片片带花的阴影,也没有明显的阴森感,倒真像是大户人家遗留下来的院落了。
家具无一例外都是实木做的,还都是鸡翅木这样的上等木料,桌角边沿雕刻着精巧的花纹,无疑是出自名工巧匠之手。
“别乱碰啊,”老刘头还警惕地说,“碰坏要赔的。”
众人:“……”
真不清楚他要是知道这里原来可能发生过什么的时候会不会吓没了魂。
老刘头自己住的时间也不久,有些边边角角还没来得及看过。而对于早就是翻箱倒柜熟练工的调查员,知道该在哪里找点什么可太容易了——陆鸣挪开衣柜,居然真在它背后的墙上看到了两张黄符。
秦琨啧啧出声,“要不怎么说我是来对了。”
“这个是禳野鬼入宅相扰符咒,”他辨认着朱砂描绘的鬼字和书符,“这个是禳鸡犬登屋符咒。”
“什么意思?”祝槐问。
“野鬼入家,如果施食仍不去,则用此符禳之。”秦琨说,“鸡犬无缘无故地上了屋顶,就暗示会有死亡或者火灾这样的灾祸,反正两个都是辟邪的,影响不大。”
他又补充了句:“前提是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白鹄一个人在院子里溜溜达达。
他见到一扇敞着的门就转进去,这间厢房里还积了不少灰,老刘头显然没来得及好好打扫过。拉开衣柜,瞧瞧床底,两者俱是一无所获以后他也兴趣缺缺地准备出门,结果脚下忽然一晃,踩到了某块松动的地砖。
取下那块砖头也不难,白鹄蹲在旁边,看着压在下面的东西。
底下是一枚细长的钥匙。
说是钥匙,其实应该只是接近钥匙的东西,毕竟它细到简直像是插进锁孔就会直接坏掉。白银的质地也在长年累月下自然氧化变黑了,不太看得出原本的光泽。
有点像银之匙。
但又不太一样。
笑意少有地退去了,他认真地拈着这把“钥匙”瞧了半天,背光的眼中瞧不出多少色彩。
“人呢?”祝槐道,“云水一?”
叫一百遍她也想吐槽这人起的什么名字。
“来了来了。”
白鹄顺手将钥匙揣进兜里,把砖头恢复原位,还不忘用土把周围的缝填上了,没事人似的晃出去,“你们找着什么了?”
“什么也没找着,”祝槐说,“你呢?”
一开始以为那两张符纸是个开始,没想到开始即结束,除此之外别无任何异样。
“没有啊。”白鹄一脸“不会吧”的错愕,“白来一趟?”
真的假的。
奈何对方的表情太真实,祝槐收回目光,不抱希望地又在宅子里各处转了一圈,最后把一封薄薄的红包交到早就
瞪大了眼睛等着的老刘头手上。
“别在这里待了,不是什么好地方,”临走前,陆鸣还是苦口婆心地嘱咐道,“能搬就搬,钱不够我可以借。”
老刘头嗯嗯应是,看那还粘在房檐上的眼神就知道他舍不得这座天降的好房子,更别提还有自家的地。陆鸣透露不了太多,见状也只能叹口气,转头上了开来的吉普车。
祝槐驻足回望了一眼。
她原以为来这得出点事,所以才叫上刀疤以防万一。但看起来这座房子没有不对劲,住在里面的人也没有不对劲。
这一趟下来,白鹄是打死不愿意再多坐一分钟的车了,回到酒店就直接扎进了自己订下的那间房。
剩下的人各回各家,一天跑下来是世界观上的冲击再加几小时山路车程,不赶紧休息那都是精力过剩了。
体力废柴的情报商人在第二天满血复活,他跟祝槐都盯着各处的消息渠道,在国外又出现了几起奇怪的“幽灵建筑”,倒是没有更大的动静。
比如——那些更常见于那个世界的神话生物。
这可以暂时让知情人们松一口气,但松得也有限,如果情况真的照那么演变下去,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那天。
其实本来也差得没两天,为了保证时间上的统一,他们定在了下午三点的整点。
祝槐思量再三,最后没有跟路婉婉说从本尼口中听到的事,她对圣柜的追踪几乎毫无成果,能查到的也就是他招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同理还有薇拉和吴克,他们都不在灵台市,也不好把跟方舟约定好的计划透露太多。
但经历毕竟证明过几人的可信,她还是打了个招呼,他们要怎么做就是他们的事。也稍稍提了一下那些奇怪的新闻报道,以她的了解,应该都看得出情况的异常。
罗曼这个究极死线人和楚望舒是一个期限,江北然倒是刻意用商城的消费券拖了点时间。
他俩在听说这事时,煮的虔诚信徒自然比傻白甜大学生好接受多了,后者意识到祝槐当初只是在安慰自己,愧疚之情顿时翻江倒海地淹没了他。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你塞哥解释吧。”祝槐好心地说。
江北然:“………………”
不了不了这种事情还是不了吧。
祝槐也放过了继续逗他的打算,在罗曼持续不断的祈祷声中,瞧着对面的倒计时,低头看向自己手机上的app界面。
——检测到您仍有一定休息时间,确认现在进入游戏?
确认。
进度条正在读取。
——已匹配到模组,《埃达之诗》。
视野变换过后的那一瞬,一道声音生动地演示了什么叫人未至声先到。
不,“人”应该也到了。
【哦哦哦是你——】
祝槐:“?”
“好久不见,”她说,“原来你还活着。”
【瞧你说的,不是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嘛!——啊,我当然不是说自己是祸害,我只是一介娱乐至死的普通kp罢辽!】
【那么——年轻的调查员呀。】
04号笑嘻嘻地问。
【请问你掉的新技能是这个爆破,还是这个电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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