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闷响,力士拔丘岭;呼呼破空,山峰被抛开,翻着跟头卷动飓风;隆隆暴鸣震彻九霄,山峰斜横摔落在地,激起尘沙万丈。()

    山落地,恐惧则砸入古人心地,那恐惧的分量比起山峰能轻得多少。

    城不让路崩城池,山不让路卸山岭,糖人的威风,比起驭人的霸道又如何从小养成的习惯,蜂侨一贯‘收敛’着目光,她的媚气来自眉目间,让眼睛别太明亮,妩媚就不会太重。可这时候,眼睛看着一座座山峰飞来荡去,脑中想着离山小师叔狂浪行事,心里品着这份从未尝到过的混横霸道的滋味,蜂侨的眸子亮了,眨眼间妩媚横生。

    不听就在蜂侨不远处,笑道:“你这样子好看得紧,何必刻意收敛。”说完,长发一甩回头去望苏景:“是吧?”

    苏景点头附和:“是,无须敛目的,媚之一字,本为一美,既是美的,何不绽放开来。”

    于东土汉家,妖媚、狐媚不是什么好词汇,可就算说辞再刻薄或鄙夷,也改不了媚是美丽的事实。

    媚目一转,蜂侨笑得开心:“谨遵苏师叔祖法谕。”

    这又算什么法谕,苏景一笑摇头,此时城上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苏景等人循声望去,见三尸正手指来时方向,一个个兴高采烈:天鼓城毁、天鼓山崩,但那些被清出城池的各族军民见过了糖人的凶猛,非但不见毁家之恨。反倒是横躺一片,满脸虔诚向着霖铃城离去方向大礼觐拜。

    这世界,杀为尊、凶为荣,你凶你杀,便信徒无数!

    苏景不觉这事有什么可笑,转回头对方画虎道:“炎炎伯,烦你费心,想一想沿途还有多少‘天鼓城’,都传灵讯过去,着他们提前散城吧。干等一炷香无聊得很。不会再等了。”

    炎炎伯立刻开始盘算路途。

    霖铃城周围灵叶杀讯,但不会阻挡城内向外传讯,用不了太久时间,糖人前行路上十一座大小城池守备都会接到了炎炎伯的灵讯:上师将至。速速清城!

    炎炎伯忙完上师交代的差事。见眼下没事。去到‘驿馆’探望妹妹,自从来到霖铃城方芳猫还未出来过。

    见哥哥来了,方芳猫笑道:“来得正好。”说着拉起兄长的袖子来到长案前。这段时间古人丫头没闲着。

    卓上铺着一卷画轴:一幅地图。

    地图简陋,城就是个圆圈,山就是几个三角、河就是两条弯弯墨线,标距全谈不上准确、大概而已,且只从离火城画到秋疆与春域交界地方,再深处的道路房方芳猫也不晓得了。不过也足见她的心意了。

    依着方芳猫的心思,这幅图先不急着呈于上师,等上几个时辰再让兄长拿出去给糖人,这份辛苦功劳方芳猫不要,由哥哥去领。方画虎笑了:“我又怎能贪你的功劳,何况我已然得罪过他们,但你不一样。”

    也不容妹妹再多说什么,炎炎伯向苏景献图,言明是妹妹所绘

    差不多就在苏景看图的时候,浮玉王收到皇帝传召,急匆匆起身入宫觐见。

    仍是偏僻角落中的小殿,浮玉王见到了皇帝,没有外人,皇帝摆摆手免去了他的礼数:“老五的身后事,料理得如何了?”

    望荆王惨死雪原擂,尸体已然运回京师,皇家亲王丧礼隆重,相关事情都有浮玉王负责料理。

    “两天后五弟下葬。”先应上做要紧的一环,跟着浮玉王将丧事细节一一呈报皇帝,大到礼祭仪典小到随葬诸物,所有事情都在浮玉王心中装着,说起来仔仔细细、有条不紊。

    待皇帝点头后,浮玉王忍不住又提起旧话:“白鸦来的糖人七天之约,皇兄准备如何回复他?”此刻相距霖铃城启程不过几个时辰,皇城还未接到糖人毁约的消息。

    皇帝神情木然,不答反问:“那个夏离山你觉得他是真的么?”

    “这”事关重大,浮玉王不敢妄下定论,沉吟着说道:“看上去是很像,但还要当面见过才好笃定。”

    皇帝缓缓摇头:“何须见面,你心里有数,至少有个七八成的把握,他就是真的。”

    能引动赤武帝尊仙灵,于驭人来说,就如同在妖域中亮出认主的大圣玦,这是决绝不可能出错的铁证。之前还有个‘疑窦’:为何他是个糖人。但在雪原擂后,夏离山对千马、宗旺显出驭人身魄,有关他身份的最后一个‘窟窿’也堵住了。

    “就当是真的,你我用得着他么?”说话时,皇帝的目光阴鸷:“平时见个面、行个礼,应酬他几句都没什么大不了,他对我指手画脚又当如何迎他入京无妨,不过总得先让他明白,这是驭人的天下没错,但这天下姓易、不姓郎。”

    驭人大仙祖座下九位神武帝尊,郎齐是为其一,姓易的是另一位帝尊的血脉传承。

    “回复?为何要回复。七天之约是他定下的,与我何干。他想找我要个说法,不理就是我的说法了。”皇帝声音冷漠:“七天后,看他如何了。了不得打断他的手脚,他还如何指手画脚。”

    浮玉王晓得了皇帝的心思,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老人家出关后,万一认可夏离山,会不会怪罪下来”

    “老人家人在关内,不理凡间事务,当今天下谁才是他的口舌眼耳?”皇帝反问。

    浮玉王应道:“是他老人家唯一真传弟子、当朝国师。”

    “那就是了,夏离山耀武扬威,狂过了头,连国师爱徒也一并斩了是徒弟,也是他的心上人啊,国师震怒、三天里三次向我请命要去问罪夏离山,我一直都压着。有什么事情都等七天以后再说。”皇帝笑了下:“雪原擂上赤武显灵,这件事有些轰动。”

    不是不敢对付夏离山,但‘不敬先祖’的罪名能不担还是不要担,莫说别族,就是驭人族内信奉赤武帝尊的也不在少数,这让皇帝多少有些忌讳。

    浮玉王的神情立刻变得轻松了,笑道:“国师问罪便是老人家问罪,这便再好不过了!”

    “没有让国师独力承担的道理,我会传旨宗庆,着他调兵配合国师,此外你回去后准备浮玉大阵吧。”

    外人不晓得内情,只觉得‘浮玉’封号挺好听,其实这封号就因他传承了‘浮玉大阵’而来。

    浮玉王又是一惊:“皇兄要动用这座大阵?”

    “有备无患。”皇帝应他四个字。

    国师出手,不为辨明真伪只为报仇雪恨;宗庆为外姓王,他有个绰号,唤作‘宗屠子’,驭人已然嗜杀成性,能被这一族唤作‘屠子’的,足见其凶狠了;浮玉大阵更是杀灭决绝的凶阵再没活路了。雪原擂还是试探,但这次大不一样,七天后如果夏离山张狂不改便再没活路。

    皇帝不再说话,摆摆手示意浮玉王退下。

    浮玉王就此退下,但还不等他退出大殿,忽然有侍臣来报:糖人携琉璃城开拔,行进方向直指皇境!

    皇帝一惊,七天之约,足够皇帝从容准备,可三天就发难,这边才刚定计一惊过后皇帝又复沉静,冷声道:“传我讯谕,问那糖人,自毁其约出尔反尔是何道理!”

    第一位内臣领命退下同时,第二位内臣带了细报来禀:夏离山一路张扬,且布法绝讯。

    夏离山不收灵讯,哪还质问什么,驭人皇眼中怒色毕现:“请国师,传宗庆来见我!快快快!”

    糖人前行,白鸦城被阳火祭炼后去芜存菁焠本归真,城池大小未变但分量轻了许多,且力士在奔驰中苏景以王袍行法为其再添神力,如今他们前进速度比起当初自雪原入夏境要快得多。

    沿途之上,十一座城池清空过半,但有五座大城不肯退让,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或是恶鬼袭城摧枯拉朽、或是力士上前直接掀翻一方地面连城带人一并扔开去,霖铃城面前只有坦途大道,全无阻碍可言。

    夏境由古人治辖,多族混居,糖人阵中不听相柳等大将都没出手的机会,倒不是因为古人全无实力,而是那几位古人王商议过,觉得连驭人都对夏离山态度莫名,自己这边实在犯不着强出头,麾下精修高手与精锐军马没有派出去。

    一路上张扬跋扈,只碰到了一个状况:夏境内规模第三大的仙祖祠正正坐落于道路,这个东西讨厌,趟过去有点不像话、毕竟‘赤武帝尊显灵’是糖人的招牌。可要是绕路未免又坠了威风。

    小小难题,何须打扰夏离山,不听对参莲子吩咐了一句,光头小娃施展法术黑藤裂地破土,将整座神庙高高举到半空,霖铃城从容通过,只有也没把它摆回原地,依着苏景的心思、参莲子就把神庙‘绑了’放入霖铃城,带上一起赶路。

    一晃四天过去,待到第五天清晨,前方巨湖挡路,此湖名唤‘金秋’,茫茫水色,一眼望不见尽头。苏景翻看方芳猫画得那份行图,已到夏境边缘,过了湖就算进入秋域了,那是真正驭人管辖的范围。

    而短短几天行程,足以使得‘糖人上师’威名再涨,沿途所过万民横躺大礼相拜,仍是那个道理:这世界里,你凶你杀,便有信徒无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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