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功也没有想到,刘向青竟然如此毫无顾忌,完全无视了章义之的存在。
他用这种办法,直接夺取了明志书院。
吕功心中感慨万分。这些地方官为了利益,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输了,我终究是输了!”章义之摇头,脸上尽是苦涩。“连读书人尚且如此,这华朝已经无可救药了。”
老人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心气,那张原本因为来到故里而聚起来的一股气,一下子全都散了。
望着不远处朱红色的大门,他一下子蹲坐在地,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人之下的宰相,而是一位风烛残年的普通老者。
他坐在路边,看着敦宜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却是越来越坚定。
吕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出言安慰。
直到老人重新站起,大步走向熟悉的老巷。
吕功漂浮在院子的墙上,看着老人大步跨入,将一叠银票放在大堂的方桌上,然后快步离开。
黄昏时分,明志书院的读书声终于停止,十几辆马车领着各家的孩子离去。
回到书院门口的章义之沙哑着声音,道:“吕功,陪我进去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好的,章老。”吕功看着他抉择的样子,轻声道。
老人深吸一口气,大步向着书院行去。
几名士兵发现异常,提枪上前,只是还没等他们动手,惨叫声响起。
几人已经完全晕死过去。
老人一脚踢开书院的大门。
长须书生带着四名教书先生赶到,看到这一幕,大声怒道:“章老,你这是要与整个南临城为敌吗?”
“与整个南临城为敌?”章义之突然笑了起来。
他大步朝着书院深处走去,因为激动而手掌微微颤抖着。
五人赶上,想要阻止,却是被一股强风刮飞出去。
章义之走到学堂内,随手握住一方烛台,引燃旁边的纱帘。浓烟之中,他快速找来大片的书籍,将它们作为火引子,又将木桌一张张堆叠起来。
点燃书籍竹册,章义之的手再没有任何一丝的颤抖。
五名教员看着这一幕,惊恐莫名,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更别说出手阻止了。
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片刻之后,整个明志书院已经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
章义之一手拖着一张太师椅,慢步朝着书院大门口走去。
来到门口,他把椅子摆在大路正中间,正襟危坐。
吕功飘身,落在他的身边。
五名教员已经惊叫着跑开了。远处,许多百姓看到浓烟和烈火,纷纷赶来,只是他们并没有想要出手救火的意思,就这么远远看着,议论纷纷。
面对着越来越多的百姓,章义之依然坐在太师椅上,朗声道:“今日,我章义之,亲手葬送明志书院,就是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明志书院所求,不过是给天下穷苦孩子开一条路,让天下文官效仿。”
“它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有我章义之的责任。在此,我向各位乡亲致歉。”
“如今,我已老迈,无能再做任何事。用此下计,表明自己的一片真心,就如同这书院的名字一般,为‘明志’而已。”
沙哑的声音铿锵有力,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很快就有人猜到了老人的身份,发出一声惊呼。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大街上已经是人声鼎沸。
此时的章义之,坐在太师椅上,就像是个宠辱不惊的真正读书人,一言一语,皆表本心。
他的生命仿佛在倒流,面色红润,声音中气十足。
很快,一群官兵拿着长枪冲了过来。百姓纷纷退开。
吕功看了老人一眼,笑道:“章老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哈哈哈,吕功。陪我这老东西疯一回如何?”章义之放声大笑,面对已经冲击过来的士兵,丝毫不为所动。
“如你所愿!”吕功飘身而起,声音落下,一把长剑已经破空而出,所到之处,血水飞溅。
几十名士兵惨叫的声音在大街上回荡,百姓们已经远远退开。
几十名士兵之后,都尉府的车马赶到,只是看着大街上的情形,新来的十几匹马甚至连上前的胆量都没有。
他们远远看着,口中大骂着什么,不过吕功已经听不清楚了。
身后,滚滚的热浪汹涌而来,漫天的火光之中,明志书院已经渐渐成了废墟。
“兄弟们,冲啊。杀了这老贼!”
敦宜县的都尉还是忍不住,大吼一声率先冲了过来。
只是他尚未来到冲到跟前,一把长剑直接割下了他的头颅。
后面,十几匹战马噤若寒蝉,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火光之中,章义之终于起身,他拱手朝着四周的百姓鞠躬,直接跳上了马车。
“乡亲们,请你们相信,这世界会越来越好的!”
马车疾驰而出,快速出了敦宜县。
吕功落在他身后,心中激荡不已,此时仿佛有万千的豪情塞进自己的胸膛。
眼前,章义之身上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吕功凝神看去,眼前不再是那个老弱的归乡之人,而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书生。
白发在风中飘荡,老人手中的长鞭越发的快了。
马车越来越快,老人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盛,仿佛书院的那把火,同样将他点燃了。
南临城近在眼前,城门下几十名士兵正在盘查,听到滚滚的车轮声,猛然转身。
一道火光直接冲击而过,几十名士兵被掀飞出去。
马车顺着大街疾驰,所到之处有如风火过境,整条大街地面都有火焰溅射。
马车突然燃烧起来,连同前面的马匹也随着笼罩在焰火之中。
吕功第一次看到如此诡异的现象,身处于马车之上,却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炙热,有的只是那阵阵凉意,沁人心脾。
无数的百姓同样看到这惊魂一幕,纷纷涌向大街。
章义之纵马而行,眼神越来越坚定,身上的衣衫也都燃烧起来,那湛蓝火焰就像是附着其上,却完全不伤本体。
吕功只觉胸中塞满了豪情,放眼望去,前方不远处,已经是南临知州府。
“刘向青,出来受死!”老人一拉缰绳,马匹随着停在了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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