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郢都未见萧瑟之相,就连幽淑园里也不过是从盛夏的郁郁蓊蓊换成了秋日的繁花明艳。
然而经历了一整夜被各色梦境困扰的莺时却无心欣赏新一季圃园里争艳的花,始终困顿于那些看来比过去清晰却依旧模糊的记忆里。
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不断地在她心间盘桓,萦绕在本就犹豫纠结的心绪里,让她整个人看来都恹恹的,不怎么有精神。
随玉照常给莺时送来服用的汤药,见照入窗来的秋光笼在莺时娇美清愁的脸上,朦朦胧胧得教她看着都有一瞬的恍惚,似在梦里。
发现随玉到来,莺时收敛了愁绪,再看那一碗正送来自己面前的汤药,她秀眉蹙起,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厌恶来。
随玉看莺时眉头一拧,随后抿起嘴角,如此无声的抵触分明已是故人重归的模样。
她心有不耐,催促道:“小姐,喝了吧。”
莺时又顿了顿,才不情愿地端起药碗,正要饮用时,才想起托盘里还有蜜饯,她便先捻了一颗吃,再喝药。
浓厚的苦涩药味瞬间冲散了蜜饯留下的甜腻,莺时皱着眉又吃了一颗蜜饯果子才勉强觉得舒服些。
当是时殷旭进来,见她一脸不高兴,便冷冷看向了随玉。
随玉只从莺时手中拿过空了的药碗,领着侍女便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莺时与殷旭二人,却谁都未曾动作,一个坐在窗口,一个负手站在海棠屏风旁。
昨晚的一切又在眼前浮现,殷旭攥紧了袖中的手,视线在莺时身上逡巡着,似是想寻出什么蛛丝马迹,以便他真正做下某个决定。
不似以往温柔含笑的目光看得莺时心里一阵发乱,一面难过于两人之间莫名的疏远,一面又觉得这样的沉默与对峙才或许是如今他们之间最该有的状态。
见殷旭提步过来,莺时心头一震,下意识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不曾离开过她,而她身后便是窗口的矮柜,根本也无处躲避他满是探寻的注视,就连柜子上那只插着桂花的瓶子倒了,她都没有心思去抚,只任由花瓶滚落,碎在脚边。
那迫人的逼仄气息终于停在身前咫尺,伴着殷旭深沉幽黑的眼眸,像是生了什么不可抵抗的力量,将她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住,摄魂夺魄一般连她的呼吸都控住了似的。
一双手臂撑在她娇小的身子两侧,彻底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箍她在他身前的方寸之地,贴近着她,审视着她,强势地将他的气息融入她的呼吸里,又在寸许处停了下来。
“姣姣。”他像昨夜那样唤她,却比那时冷静得多,言语间仍有温柔,但比不得过去那样情深意切。
“嗯……”莺时含混着应了一声,更像是无意识地回应。
撑在矮柜边沿的手慢慢抚上莺时的臂,一只手虚虚实实地一路往上,捏住她瘦弱的肩,另一只手环去她的后腰,彻底消除了彼此间的距离。
埋首在她颈间,鼻尖蹭着莺时的软肉,怀里的身体仍然柔软温暖,但总是少了点什么。
殷旭不觉满足,收拢了双臂,更紧地抱住莺时,用力蹭着她颈上的肌肤,嗅着她的发香,迷恋着与她道:“你是我的姣姣,是不是?”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项最柔弱的地方,痒得她想要躲开,却被强横的拥抱锁着住了身子动弹不得,便只能忍着钻入肌肤的痒意,声音轻微发着颤,道:“文初,你怎么了?”
话音才落,颈间传来一阵疼痛。
是殷旭在咬她,力道不算大,可那是她最受不得力的地方。
她想要推开他,无奈殷旭未留分毫转圜的余地,反而将她又往怀里抱了几分,迫得她抬头,像是主动将玉颈送入他口中似的。
莺时还未从疼痛中回过神,耳边便传来殷旭低沉发狠的声音,道:“你是我的姣姣,是不是?”
声音冷似寒霜,气息却是烫人,灼莺时心头发颤,开口时都不成调了。
“是……”她小心安抚着殷旭。
在她看不见之处,殷旭因这一声“是”化开了眼底的阴鸷,眨眼间又有似水温柔流动,指腹摩挲着方才咬莺时颈间的那处,满是歉意道:“有没有弄疼你?”
莺时却不敢因这突如其来的温儒而放松,身子僵着动都不敢多动,被指腹轻揉的地方莫名疼得厉害,她却屏着呼吸,摇了摇头。
殷旭垂眼看着她莹白肌肤上那一个浅浅的齿音,懊恼道:“对不起姣姣,吓着你了。”
莺时再次尝试拉开两人的距离,只轻轻地推他,见他没有拒绝,这才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双手被殷旭裹在掌心,她睇着眼前满是懊恼的眉眼,想与他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应该说什么,是安慰他的犹豫无措,还是指责他的异样古怪。
殷旭忽地捂住她的双眼,恳求她道:“不要这样看我,姣姣,不要这样看我。”
身前的滚烫气息完全阻隔了微凉的秋意,莺时仍被殷旭搂着,被遮住了视线之后更能敏感地感受到再度靠近的属于他的鼻息。
“姣姣,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和方才一样请求道。
“我……我没有……”
“真的吗?”明显染上了喜悦的声音。
“真的,我没有……没有想要离开。”
“不想离开哪儿?”
“什么?”
“你不想离开哪里?不想离开谁?”
本该是简单的一句“不想离开你”却忽然卡在了喉口,让才有所轻松缓和下来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等不到想要的回答,殷旭变得急切,盯着莺时翕合的唇,唇上的胭脂颜色娇艳,可他却仿佛听见一句又一句尖刻的言语从中吐露。
感受到殷旭的呼吸开始粗重,箍在自己后腰的手臂又见蛮横起来,莺时忙压下那只遮在自己眼前的手,深深看着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才终于说了出来,道:“我不想离开你,一点都不想。”
眼前完全陌生的殷旭让莺时害怕,不断在她内心滋长的恐惧让她迫切地想要用这样的讨好来逃过已经迫临面前的危险。
不见殷旭身上的阴戾减淡,莺时捧着他的脸,凑近过去与他抵着额,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文初,我从未想过离开你。”
明知她不会说谎,殷旭却还不满足,道:“证明给我看。”
怀里的身体却没有接下去的动作,殷旭因此不满,一手抚去莺时后颈,微微用着力压向自己,道:“证明给我看,姣姣。”
他的迫切都化成了手上不断施加的力气,即便彼此靠得这样近,他仍睁着眼凝睇着眼前早已模糊的面容,听着她颤抖的呼吸声,口中说的却是要她用行动证明。
她曾经并不抵触这样的亲密,但此时此刻,面对这样强硬且陌生的殷旭,加之那些越来越清晰的记忆,她做不到像过去那样毫无顾忌地表达对他的依恋与思慕。
然而托着她后颈的那只手并不愿意给她拒绝的机会,逼迫着她一再缩短着与殷旭之间的距离,不得已触碰上那薄又凉的柔软。
一瞬间,莺时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离一般软在殷旭怀里,而那双钳制住她的臂却更加用力的抱着她。
属于殷旭的气息不容抗拒地占有了她所有的呼吸,疯狂如被点燃的野火一样炽烈地燃烧起来。
不停逼近莺时的过程里,脚下那些碎裂的瓷片都被殷旭踢开,他完全覆住了怀中娇小的身体,将她禁锢在无处可逃的境地里,任他施为。
长久被压抑的情绪在她无法反抗的境地下被无限放大,他记得她说她不想离开自己,所以他们是两情相悦。
所以,他不会让她走。
不会放她离开自己身边。
放肆地沉浸在这种自以为的喜悦中,殷旭对忽然响起的叩门声完全置之不理。
倒是莺时听得那声音急切,一并传来随玉的声音,她为终于找到理由结束这热烈疯狂的缠吻而庆幸,几度去推殷旭,终于让他暂时放过了自己。
翻涌在那双幽深眼眸中的欲念依旧强烈,他甚至懒得理会那恼人的叩门声和侍女的提醒,始终只看着香腮透赤的莺时,看着她已被自己吃光了胭脂的唇,道:“不用理。”
声音哑得很,吐息更是烫人。
莺时双手抵在他胸口,亦是重重呼吸着,视线才转向房门口,却被殷旭攫住下巴强迫着只能去看他。
她道:“可是听起来很急的样子。”
殷旭仍那样盯着她,浓浓的□□混杂着隐忍的怒意,拇指指腹抵在她唇上,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莺时不敢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再挪开视线,但原本抵着他的手渐渐收拢,改去抚他有些散开的衣襟,劝道:“我又不会跑,先将正事处理完了,我等你就是。”
她的温顺化解了殷旭的恼怒,亦取悦了他,终是让他冷了多时的神情松动下来,隐隐有了笑意。
他凑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口,道:“等我。”
莺时点头,直到殷旭彻底松开自己,转身离开,她才得以松弛下来,却还需要扶着身边的矮柜。
去往门口的一路,殷旭已重新整束好。
门外的随玉见门扇打开后正要说话,却先是被殷旭满面的寒意震得都垂低了脑袋。
殷旭跨过门槛,正要离开莺时住处,又见随玉只是站在房门口,他问道:“怎么回事?”
随玉回道:“是长公主府上来了人,说要请小姐过府一叙。”
殷旭大吃一惊又见喜色,道:“那就快去准备,我与她一起过去。”
“来人说,公子事忙,不便打搅,只请小姐前去相见。”随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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