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吟心里叹了口气,用手语告诉他:我回来大概一个星期了。
“你不回消息,我有点担心。我之前来找过你,不过你好像都不在家。”
夏吟不得已只好骗他:我最近工作的事情有些忙,没时间看消息,所以前两天可能去公司了,所以不在家。
不过也不算骗,她只是把事情的前后顺序调换了一下。
因为她的漫画单行本马上要出了,所以杜月确实让她有空去一趟公司,确认一下单行本的印刷状况,但要去公司也是下个星期的事情。
“你真的没事吗?”
面对林松楠的疑问,夏吟不确定该如何回答,她在进电梯前告诉林松楠,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谈那件事,如果她想好了,她会去找他谈谈的。
林松楠也没有继续要求夏吟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他们已经被那件事情困扰了很久。
再多出来的那一点时间,他们也能等得起。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在不断攀升,夏吟靠在电梯墙壁上站着,她看向身边的林松楠站在那里不动如松。
从侧脸的轮廓望上去,还能看出小时候的痕迹。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十九楼,夏吟冲着林松楠摆了摆手,快步走向了家门口。
电梯门缓缓在二人中间闭合,就像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将二人分隔开来。
电梯载着林松楠上到二十楼,看着张合的电梯门,林松楠重新摁下了“b1”的按钮。
他重新上车,开车回到了父母家。
别墅内灯火通明,林松楠突然回家,也让父母着实吓了一跳。
魏夕没想到儿子一声不吭就回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也不说一声,这样我也好让阿姨再多烧两个菜。”
林松楠没有食欲:“我吃过了,你们吃。”
林平井也象征性地挽留了下:“你再吃一点。”
“不了。”
林松楠踩着楼梯上了楼。
林平井和魏夕二人互相望了一眼,眼里都是不解的神情。
他们将林松楠送出国后,还将他寄宿在外国家庭后,虽然定期会视频和打电话,他们还是觉得他们和林松楠的感情淡了许多。
就连林松楠这次从国外回来,也未曾回过家一趟。他从国外回来,就住在旗下酒店里,又从酒店客房直接搬到了外面的公寓。
他们夫妇二人见到儿子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
魏夕问林平井:“最近公司有什么事情吗,他就突然回来了。”
林平井思索了下:“好像有个收购案有些棘手,但听说也顺利解决,公司一切都正常,我们儿子还是挺有能力的。”
上了楼的林松楠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房间,房间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原状。
墙上还贴着世界地图,地图上还有他小时候标注的集团酒店在各地的印记。
他有些怀念地摸过书桌,小时候眼中庞大的书桌,在现在看来已经小了许多,已经容不下他。
书架上的书还停留在百科全书和各类的漫画上,还有小学时期的课本也都摆在角落的位置上。
书上也是纤尘不染的状态,可以看出有人一直来打扫。
魏夕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你今晚要住在这里吗,如果要住的话,我让人收拾间客房出来。”
林松楠突然意识到长年不在家,对于这个家,他也像是个外来者。
“不用。我来拿个东西就走。”
他从书柜里抽出一本厚厚的相册,走出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魏夕跟着他下了楼:“你怎么突然想起回来拿相册了,这都是你很久之前的照片了。”
“就突然想起来了。”
魏夕看他抱着相册似是不方便,硬是找了个纸袋给他套上。
魏夕和林平井也互相摇了摇头,这么多年缺少的陪伴,又岂是一两个月能弥补回来的。
林松楠回程的路上,还在想当年父母决定送他出国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多的怨言,他只当比其他人更早一些出了国。
而他真正觉得委屈的是,当时集团处于事业上升期,父母都不能因为一些流言而使得公司股价跌落。
他是在空姐的照顾下,渡过了漫长的飞行旅程,去到了异国他乡。
落地也是寄宿家庭的父母带他去见的心理医生,而他刚到陌生环境,还没适应,也不能用语言准确地描述当时经历过的事情。
他让心理医生也有些束手无措。
后来,几个来回下来,心理医生确认他的心理健康处于良好的状态。
他觉得与其说是他很少被那件事情影响到,更多的是因为他疲于熟悉新的环境。
在新的环境里生活,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直到他的生活进入了正轨,他才和国内的朋友恢复了联系,又想起了跟他一同经历这些的夏吟。
他才知道夏吟受到的冲击远比他大得多。
在知道夏吟心因性失语后,他也尝试用失语的方式出门购物和其他人沟通,发现了太多的不便利和难处。
他时常会想,如果他们那天不是一起放学回家,那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他提着纸袋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抽出了那本相册。
相册的第一页,是他们一家三口去科技馆的合照,父母站在他的两侧,他笑得无比灿烂地冲着镜头比着剪刀手。
他们也曾经有这么快乐的时光。
再往后的照片是他还是婴儿时期的照片,躺在婴儿床里无忧无虑地将拳头塞进嘴里。
稍大一些的时候,还有他父母把他扮成女孩子,给他穿裙子和梳辫子的照片。
现在看来,他也不由好笑。
两页过后的照片里也渐渐出现他与朋友的合影。
首当其冲的一张就是他和梁宆做着怪腔,冲着镜头张牙舞爪、挤眉弄眼的照片。
那时的他们,身高可能还没家里的桌子高。
又往后翻一页,照片上出现了夏吟的身影。
照片应该摄于过年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照片上的一男一女正穿着过年期间的年画上普遍常见的袄子,男生穿的蓝色,还戴了顶同色系的虎头帽,女孩子穿的红色,头上左右两遍各梳了一个揪揪。
二人脸上并没有笑意,手上还摆出抱拳拜年的姿势。
这个动作看起来很像是被家长强行安排的。
对这张照片的记忆,林松楠也有些模糊了。
他记得更清楚的是后面一张,夏吟半边脸都是奶油,连发稍上也不例外,照片上的她还在哇哇大哭,六岁的生日蜡烛底座也沾着奶油倒在桌上。
夏吟满脸奶油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梁宆和田梨。
在这张照片边上,还有一张四个人的合照,其中的夏吟脸上的奶油被洗干净了,她却依旧是双手抱在胸前,脸上依旧气鼓鼓的,像个刚出炉的新鲜包子。
后面他长大了就渐渐讨厌起拍照这件事,
所有的照片都只有他的入学照和生日照,最后一张照片是那年九月份的入学照,他升上了六年级。
还有一年就会升入初中,可是那一切都在那件事情发生后戛然而止。
他和夏吟的人生就像是还没搭建好的多米诺骨牌被人轻轻一推,变得七零八落。
他将相册翻到最后一页,发现他临走前拍的全家福,照片的边缘已经泛出黄白色,照片还有些许的皱褶,就像是有人往照片上泼过水一样。
他心念微动,拿过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魏夕接的电话。
“妈,等过两天我回家一趟,把我的房间重新装修下,我之后回来住几天。”
魏夕连声应下,光是透着话筒都能听出魏夕的喜悦。
挂了电话,林松楠有些不舍地合上了面前的相册,那张拜年照的故事突然在他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
当时是过年,夏吟一家来他们家拜年,他正在家里的院子里踢足球。
夏吟跑过来找他,那天的夏吟穿着对她来说有些长的白色羽绒服,结果在追着他抢球的时候,大概是踩到了衣服的前摆,摔了一跤。
夏吟就坐在草地上放声大哭,闻声赶来的父母们都以为是他弄哭了夏吟,是夏吟被她欺负了。
抽抽噎噎的夏吟一边用沾满泥的手摸脸,一边哭着说:“是我自己摔了一跤……跟……跟哥哥没关系。”
好像家里也没有女孩的衣服,也不知道魏夕从哪里翻出来的年画娃娃装,硬是给他们两个穿。
就有了之前那张照片。
也是因为这件事上,夏吟没有选择沉默,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两家也时不时地会互相窜门。
回忆如海浪般涌来,也让林松楠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他以为他和夏吟的重逢是缝合了童年时期措手不及的分开,可是,他错了。
夏吟依旧在为当年那件事情感到痛苦,就算梁宆和田梨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好像也并没有真正地敞开心扉,反而是将自己隐藏得很好。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走到了电脑前,打开了漫画平台,输入《彩带飞扬》的名字。
网页跳转出作者浅语的漫画,漫画名字的边上还挂着一个闪闪发亮的金色标牌,上面写着最高排行“月榜第一”。
他下拉到评论页,也都是好评居多,还有不少人在最后一话留言看不够。
看来她的漫画人气真的很足。
可是他重新回到了漫画的第一页,鼠标定格在了笔名上。
夏吟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给自己取名“浅语”的,她是不是比周围所有人想象的更渴望能够说话,还是她只是希望能够让漫画替她说话。
他也不希望将夏吟逼得太紧,他只希望夏吟能早日走出往日那段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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