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果树风景特漂亮,有山有水有小草,耿辱没闻过这么清新的空气,这跟医院里过滤三四遍的贵族空气层次都不一样。

    天气已经转凉,一身伤病的他仍是短袖战士,顽强地与秋风搏斗,大伙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偷来这么多件宽松的短t恤,人一天一天不重样。

    说好的豪华一日游,耿辱发现自己只是被顺便捎上的。什么瀑布观光,水上游艇只是恰巧碰上警局的外出团建,那票跟批发似的。他拿到的那张还特意标明“买五送一特惠票”,进食餐具都得向隔壁桌多借一套。

    渴饮金银花露的他进园区,走走逛逛,国庆小长假早过了,人倒不多,幸而是周末,不至于冷清。如果不是在瀑布面前驻足好一会儿,看到飞溅水花,他都快忘了自己来贵州是旅游的。

    “前辈,吃点。”刑远林穿着件黑色外套,递过来一纸袋贵州酱香饼,插着几支又粗又长的竹签,“热的,刚买的,还脆。”

    耿辱闻到香,脖子就痛:“不吃,热气,发着炎呢。”

    刑远林端着饼走开,耿辱盯着翻飞水花,白沫喷溅,余光瞥见小年青被几个本地姑娘索着微信,沟通生硬。

    耿辱站着又一会儿,干掉半瓶金银花露,上了个公厕,差点没把他疼死,还双修……他拍拍自己脸,痛到岂不是得升天,在床上直接香消玉殒。

    警局几个小警花之前不喜欢他,今天风和日丽下一看,倒是人模狗样的,个个态度大转热情澎湃,给他茉莉花茶都多买了几瓶。他甩甩手说要找姚陶,才勉强避开围攻,一个人清静下来。

    黄果树里什么都种一点,到了这个时候还挺能乘荫。他不敢再喝点冷饮绿豆沙什么的,下面是真的受不了,尽管身体补血补得有些燥热,心想忍一忍就过去了,耳畔想起首《好汉歌》,听着他满腔热血,荡气回肠的。

    杂技一开,游客都围了过来,耿辱看见姚陶一行人也在对面,他看着花花绿绿的演员喷火耍大刀抬头扬头,目不暇接。

    “好,好!”众人呱唧呱唧鼓掌,特别热闹捧场。

    耿辱觉着挺热闹的,也抬抬手鼓掌,忽地觉得自己□□晃了晃,幅度不明显,一激溜地窜上脊柱,低眼一瞥。

    光天化日,一个贴着他身的瘦小男子,正伸手探他的裤袋,摸出他那刚修好的粉壳手机,指头还前二后三集捻放。

    小贼似乎也注意到了,缓慢抬头与他面面相觑,两人大眼对小眼。

    空气凝滞一秒。

    小贼立马转身就跑,赶紧伸手去揪他,人群中倏然骚动。小贼自己绊自己摔了个狗啃泥,耿辱手抓他后颈啪地踉跄跌地。

    “嗳嗳,嗳,啊呀,干嘛。”

    周围的人投来目光。

    小贼耍小聪明,先声夺人,高声叫道:“保安,保安,救命!这个男的性骚扰我!”

    言语突然不清的耿辱双眼一瞪:“不是……”

    小贼生生逼人,一点口都没停,声泪俱下:“这个流氓摸我□□,我□□一凉,转身要走,他也不给!”

    耿辱觉得事态不对劲,连忙绑他手压住他:“你再乱说一句……”

    小贼不怯场,声音大的跟不要钱,带着柔弱小哭腔:“你以为威胁我我就不敢说了吗?还有没有天理了,虽然我们刚刚分手,但你也不能这样胁迫我,弄死了你的狗是我不对,分手后就各自好好走不行吗?”

    耿辱目瞪口呆,“你真鸡儿不要脸啊。”

    围观这场狗血大剧的人逐渐多起来,大伙看着他们俩一高一矮一长一短,身上穿的t恤也都是一黑一白宽松款,有些情侣的味道。

    几个年轻女孩勇敢地充当正义小使者,迎身站出:“你有没有个男人的样子啊?快点把人给放了,感情的事自己回家解决,大庭广众的算什么?”

    小贼红红眼眶趴在地上,“我真的不想闹到报警,你放开我就当这件事过去吧,各自把感情收收对彼此都好。”

    耿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话,被这小贼的手段弄得眼花缭乱,自己像被玩进去了。

    年轻女孩应和:“对,快放人,不然报警了。”

    外围的警察团建小分队你推我搡:“谁带证件了,的快上,小刑,小刑快就你前辈去!”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外围走进来,半蹲在两人面前,姚陶掏出一张警官证:“我是警察,这是我手下,请问有什么事吗?”

    突然,世界安静,尴尬气氛弥漫。

    她又抬抬眼,望向耿辱:“平时挺多骚话,这次怎么哑火的,你不会真的是同志吧?”

    耿辱口舌难辩,汗急颜焦:“姐,直的!比笔杆还直!警察姐姐好飒,小弟我最喜欢了,快点救救我吧姐姐……”

    “这小毛头偷我手机刚修好的手机啊,你看我手机哪次是寿终正寝过的,那部不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牺牲的,我急呀,我冤啊,我白长这么一张漂亮脸蛋的,天天遵纪守法的还被不知从哪里跑出野马污蔑。”

    “姐姐,长官,跟你这么多天骗过你一次吗?小弟靠这张绝世美颜,用得着玩这又瘦又小的么?小弟最仰慕就是你这种公正清明英姿飒爽的长官了,姚队,我要有一句假话立马就断命根子行吗,快处置这不法分子小毛头吧!”话音落耿辱,不自觉地发了个誓,忽地感觉下面有点凉。

    外围看戏的男同志正襟危坐地点评:“嗯,此地无银三百两。”

    刑远林被推了推,推进人群,一下子感觉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脸有些红,他弯了弯腰,说:“前辈我来吧。”

    耿辱挪身,让他摁住小贼,自觉也有点尴尬,生硬地补了句:“小刑我也最喜欢你了,前辈我大爱无疆。”

    “好,知道了,你和姚队旅游去吧,口供不用了。”刑远林礼节性地颔了颔首,押着这小贼走了。

    姚陶也起身,这么一下,杂技表演也无人敢兴趣,喷火耍剑牙有警匪狗血大三角好看,连续剧一结束,众人也就散了,各自看猴子瀑布,剪窗花去了。

    耿辱也起身,此时此刻特别想豪饮一杯冰的,不怕死地排队买了杯绿豆沙,一口气灌下肚了。

    几朵警察小花过来也冷饮,嘻嘻哈哈地邀他坐水上小天鹅,耿辱为了证明自己,一股脑上劲答应了,别扭地和几个小警花挤一漏水小破船一中午。胡乱看着风景如画。

    到上岸,大伙一起吃午餐,就普通的快餐旅游餐,味精一股劲地往里倒。他端着个塑料碗蹲室外,砸吧砸吧两下,别人以为他太凄凉,走过路都投去些同情目光。

    他惦记了一下时间,开始怀念昆明第二家乡,冷风吹得他悲从中来,起了鸡皮疙瘩,忽然有件衣服盖他身上,毫无预兆,他往后一抬头。

    “刑远林的,”姚陶说,“怕你冷着。”

    耿辱笑一下,“我身体可能真不行了,吹点风都开始怕,以前还能冬天裸身跑4000的。”

    “那不得好好照料自己,”姚陶也坐在石阶梯上劝了句,又言,“我有事要和你说。”

    “你其实已经被列入了收容范围上面,还是很看重你,尽量希望你回去,你自己小心一点。这次过后我就要调走了,你的控制权要上交,上面保不准会做出些什么。”

    耿辱扒了口饭,吃了口鸡翅,“嗯。”

    刚咽完饭,安静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姚陶,问你个事呗……新家族能给我讲讲吗,上位后干了些什么,人怎么样,多高多大了?”

    姚陶想了想,并着两膝,目光几乎没有波动。

    “小家主,听说还是个学生,我也没正式见过,好像辍学了吧……上台后说是要改革议会,但权还是在辅队手里攥着,元老是压下去了几个,气焰也没那么嚣张。小家主也三天两头玩失踪,人都找不到。”

    耿辱垂眉,目光投着地板缝,眼神不明显的波动,舔舔唇说:“你见过他背影什么的吗?什么都行。”

    姚陶没关注他的神态,只是耐心回他:“有过一次两次,坐着,看上去挺苗条的,刚成年,18,现在应该快19了。族内的人大多都长得不错,特别是他们家的,听说眼睛一直不太好使。”

    耿辱吃完饭站起来,往回收箱里扔,故作轻松,哀叹了句:“唉,我要是这样的命我就自杀,把遗产多做善事多捐钱,下辈子投个好胎,用得着受这些孽债吗。”

    姚陶说:“你也不要太看得太悲观,大家都是这么一辈子,装个愣,说不定人家小家族主乐意着呢,辅队也没多少亏待他的。”

    耿辱没回,见一只猫来了就捡点剩饭喂他,摸两三回,不说话。

    黄果树由圆到下午基本上玩通透了,这些精肉条条的大汉精力好的差不多一个接着两个回宾馆睡觉了。

    耿辱姚陶还没拿房卡,差了个刑远林在外办公,留了一间房犒劳他,也只剩一间。耿辱一想到下面疼,被这两个谁看到都不好,咬牙狠心自掏腰包开了间房。

    一旁的姚陶看着:“怎么,命根子断了?不是双休吗。”

    前台办服务的小妹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耿辱苦笑,摆摆手:“姚队算了,下次有机会吧,一期一会在我们俩这不中用,我得洗头了,先走了。”

    他递滴了普通房卡,幸亏这里没电梯,不然一整晚都睡不安稳,进门衣服不换就扑床上,床垫够软,搁着不疼,睡得一股汗臭才起身洗了个澡。

    十一二点的时候泡了个泡面当宵夜,开着电视看歌唱节目,里面个个天籁之音在深夜像鬼哭狼嚎,不过不妨碍他看的兴致勃勃。

    换了个台,是档综艺搞笑节目,耿辱乐呵乐呵两下,看着里面被冠以门面的面瘫艺人,想他上他也行。

    “这叫什么?吴俊杰,”他记住了,整场节目就笑这位面瘫一个人。

    他吧唧吧唧洗手刷碗,趁着夜风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会儿干部酒店,五百多的床不是吹的,在梦里都神清气爽。

    第二天耿辱刚吃早餐,肉包素包各一个,还有素春卷和粥。

    眯蒙着眼咬了口包,就见黄果树里一些人抬着摄像机打伞遮阳,好些个白俊小伙戴口罩的,瘦得像吸白面的一样。

    姚陶他们今天就回去,他得蹭车,11点才出发。几个小时能接着浪,他本来还想再去多开一次“小天鹅”的,结果园区直接被这么划一半,路他大爷都给堵死了。

    耿辱眉一皱,觉得该行为实在迷惑,属于祸害人民大众的范畴,简直无法理解。

    十五分钟吃完早餐,他打算出门示威,和几位警队小花打了招呼,坐到小卖部里买了冰镇汽水,插着吸管嘟嘟喝。

    那些摄像机前前后后地围圈,在拍节目。

    他远远地看着,见园外有些小姑娘簇拥尖叫,保姆车一辆接一辆的开进来。

    小卖部前也有个眼镜敦实男子坐在旅客桌上看热闹。耿辱咕噜两下汽水,听到男人问:“小伙子,你几岁了?

    耿辱把目光从摄制组转回来,盯了眼汽水,抬头正儿八经地比了个手势:“二十五。”

    男人听到后,噢了一声,脸上露出点微笑,两臂交叉着趴桌子上,“不小了,干什么的啊。”

    耿辱拎起汽水瓶:“卖假烟假酒,收点保护费。”

    男人脸色不变,仍一脸慈祥:“混混啊,有意向往荧屏发展吗?”

    耿辱笑着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又不会演戏,费胶卷。”

    “我最近有部戏,刚好有个混混角色,你本事出演就挺好,怎么样考虑一下?”男人眯眼笑笑,眼睛下闪着光在打量他。

    这话意思是要捧耿辱,凭他这张脸,这得天独厚的气质,想要在娱乐圈不红半边天都难,男人继续说:“看见那边那个穿蓝条纹的没,叫吴俊杰,屁都不会,硬让我捧红了,粉丝有2,000万了。”

    耿辱乐呵,“这个我知道,面瘫小王子嘛,那他一天能赚多少?”

    眼镜男人神秘兮兮的比出了个“1”。

    “十万?”耿辱笑笑。

    “今天这场他赚一百万,”男人说,“年薪能有五千多万,他年轻,再过两年能上亿。”

    耿辱端着汽水瓶,站起来:“行吧,我考虑一下。”

    他喝完汽水瓶,扔有害垃圾里面,往地上呸了口唾沫,吐出些泡沫星子,十分不讲卫生,众人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他素来不在意这些世俗目光,特立独行地走回干部宾馆。

    姚陶坐大厅里吃早餐,头发垂肩,难得的休闲:“走啊,怎么不去拍电影,耿大明星。”

    耿辱插兜笑笑:“姚队,你别寒碜我了。”

    要真让他进军娱乐圈,恐怕三天不到就被暗杀,到时候杀青的生菜和带血的头颅高挂,让世间一切发财梦都失去了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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