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才不管那么多,走出门外她就松了一口气。
柳惜本来都要走了,看她这么快出来有些讶异,随后道:“玉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闻言玉姝思索了一下,遂点头同意。
反正二人相识,柳惜也帮了原主不少,何必拒绝对方的好意。
再说了,这听风阁进出设防,万一像之前那般被拦住就不好了。
二人走到门口,天色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厅一片混乱的冷清。
柳惜叫自己的侍从碎檐取来一盏淡黄油纸糊的灯笼,笑意温润地交到玉姝手中,“玉姑娘,天色已暗,用此灯照明吧,省的夜间摔着。”
这简直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得太及时了。
玉姝抬眼看着柳惜,真诚地对这个贴心的男子道谢:“多谢柳公子,明日我将灯笼给你送回来。”
柳惜低着头勾唇笑了,温煦道:“玉姑娘何必跟惜儿客气?”
碎檐站着后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能在听风阁占据一席之地和花魁一争高下的能是什么善茬,也就是在这位玉姑娘面前装得温润如玉罢了。
唉,也就这位玉姑娘真以为他们公子善良心软。
玉姝也回以微笑道谢,告别道:“夜深了,柳公子赶紧回去休息吧。”
二人道别后,柳惜站在听风阁门口瞬间收了笑容。
一张玉颜显得冰冷极了,眸子中是难以遮掩的淡漠,他皱着眉对身边的碎檐道:“她……好像变了。”
碎檐纳闷地挠了挠头,这哪变了啊?
依他看不是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吗?
再说了,这玉姑娘又不是他的心上人,他哪里瞧得出什么?
但公子说变了,碎檐也只好顺着他的话道:“啊,好像是有些不同了。”
柳惜收了折扇,嘴角自然下垂,带着一股天生的淡漠,转身朝听风阁里头走去,碎檐忙不迭跟上。
夜风袭过,吹动玉姝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摇晃的灯笼在她的脸上打下朦胧的暖光。
寂静至极的长街上,唯有她眼前的几块石板被照亮。
抹黑夜行,冷风将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经过一个狭窄的黑色巷口时,忽然一道细微的猫叫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喵呜~”
玉姝耳尖微动,细心地捕捉到微弱的声响,脚步微顿。
她提着灯俯身寻找声音的来源,好在小猫又轻轻叫了一声。
一身白衫黑袍的姑娘在墙角处蹲下,将灯笼放在脚边,满脸温柔地垂首去看蜷缩在墙角瘦弱的小猫,伸手视若珍宝般将脆弱的小生命捧了起来。
暖色的烛火将她的脸照的白皙又慈悲,好似一道冲破黑暗的天光,照亮了巷子深处那双黑亮的眼睛。
玉姝将小猫抱到怀里,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弯腰提起脚边的灯笼,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许久,总算回到了那座黑暗中未燃一丝烛火的小院。
玉姝艰难地推门,提着灯笼走进小院,心中有一丝担忧。
赵公子一人在家不会出什么事吧?
何况未曾锁门,这样多危险。
唉,也怪她,未曾料到今日竟回来的这样晚,不曾与他打过招呼。
她伸手推门,门发出一道突兀刺耳的“吱呀”声。
屋内的青年警觉地睁开眼,握紧了手中一小块边缘锋利的瓦片。
暖黄的烛光霎那间把屋子照亮了,小猫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玉面狸?
赵锦言愣住了,随后他听见玉姝小声对猫道:“嘘,别把他吵醒了。”
青年装作不经意似的翻个身,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温和道:“小姐,您回来了?”
玉姝神情一滞,他怎么醒了?
她有些呆呆地点了点头,青年翻身坐起来,一副懊恼的模样柔声道:“对不起小姐,我实在太困了,所以没有等您回来……”
玉姝怎么会和他计较这些,只是勾唇无奈地笑着道:“赵公子不必等我,日后我若是回来的晚了,公子先睡便是。”
“对了,公子可吃饭了?”她有些担忧道。
青年撑着床的手微微收紧,刻意演出一副紧张的模样低着头道:“吃,吃了。”
玉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看就是骗人的。
她将小猫放在桌上,又把灯笼放下,点亮了屋内的烛火。
“劳烦赵公子帮忙看着这个小玩意一下,我去厨房弄些水和吃的来。”
赵锦言皱着眉踉跄着站起来道:“不必麻烦小姐……”
玉姝笑着摇了摇头道:“不麻烦,我也没吃。”
这话将赵锦言一下子给堵住了,他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得说些关心的体面话:“小姐辛苦了。”
玉姝笑了笑道:“不辛苦。”
她拎着灯笼往外走,一路到了厨房。
忙碌不多时,她炒了两碗饭供二人充饥。
赵锦言安静地坐在桌前小口小口的吃着,玉姝则三两口扒完,从厨房端来一盆温水给小猫梳洗毛发。
它看起来刚出生不久,先前在冷风中冻得不停打抖,如今安生许多。
玉姝小心翼翼地将小猫清洗干净,从柜子里拿出一块毛巾将它包裹起来放到桌上。
她起身正欲将水盆端到厨房把水给倒了,正巧看见青年放下手中的碗筷,是以问道:“公子可是吃好了?我替公子将碗筷一并拿到厨房去吧?”
赵锦言一副矜持克制的模样点了点头,他一直暗中关注着玉姝的动作,这才掐着时间将碗中的饭吃干净了,毕竟他腿脚不便,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多谢小姐。”青年并未推辞,只是微微颔首道谢。
玉姝勾唇笑了,伸手将他面前的碗筷拿走,满面笑意道:“公子何必与我客气?”
她袖口一股异样的香气飘过赵锦言的鼻尖,惹得他眸中神色一冷,可唇角却笑意未收,一副温雅模样低头微怯似的笑了笑。
面前的姑娘笑了笑,对他道:“烦请赵公子再帮忙看着一下这个小家伙。”
他垂首低声答道:“好。”
青年语气温润,阴影下那张漂亮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诡异的阴郁。
他还以为这人与旁人是不同的?
赵锦言勾唇讽刺地笑了笑,是啊,又有什么不同?
他想要什么?他在期待什么?
也不过就是清晨在石木面前维护了他几句罢了,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他何必如此当真?
赵锦言这般想着,心里却克制不住的失望,今天一整日他脑子里都是这件事。
如今一盆冷水下来将他满腔不知何处生出的心火浇灭的彻底,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气味?
当初在霍府……
那霍家大小姐喝得醉醺醺,身上衣袍松垮,一副刚刚经历过那事模样满脸餍足地站在他面前要他跪下来给她……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这股粘腻得要命惹人恼的脂粉味。
他如今闻到这股味道,一想到那女人就想吐。
如何不清楚?他又不傻,怎么猜不出她去了哪?
赵锦言捏着袍角的手指微微缩紧,指腹发白,额前黑色的碎发遮住了他那双平素温柔如含春水的桃花眸,里头尽是失望和恼怒。
玉姝推门进来,却看见青年将小猫抱在怀里,低着头唇边笑意温柔得简直能掐出水来。
他微微抬起眼睛看着玉姝,那双漆黑漂亮的瞳孔被烛火照得璀璨明亮,他轻声道:“小姐会留下这只猫猫吗?”
她忍不住一愣,他实在太漂亮了,和她所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同,是一种天然至极不加任何雕饰纯粹的漂亮,就像雪山上缓缓流动溪流中稀碎的冰晶,可却不冷,反倒温柔。
玉姝点了点头,将门关上,掩饰地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失神,转身笑着道:“自然,若是无主的猫,便留下。”
二人收拾一番,为了避免夜里出什么意外,还是没有把脆弱的小猫放到床上,只是用冬天的衣裳给小猫做了个临时的小窝放在地上。
夜里寂静,二人睁着眼望着眼前的漆黑,颇有些同床异梦。
青年心中满是戒备,告诫自己切莫将玉姝此人看得与旁人不同。
她们都是一样,没什么不同,惯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世上应当是再没有一个女子会同他娘亲那般,身处高位,却只娶一夫。
这玉姝也不会,她如今落魄都能带着一身脂粉气回来,若是日后发达了,恐怕也是与那霍小姐一般模样吧?
真是叫人沮丧啊,他忍不住勾唇讽刺地笑了,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满是失神空荡。
玉姝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身旁的小公子在心中编排了一番,她揣着钱袋,正想着明日起个大早去仁善堂把钱给还了。
之后该赚钱给赵公子买个拐杖,不然他走动实在不方便。
若是以后能给他找个好去处……罢了,她还是想想如何给自己找份好营生吧。
玉姝心中纠结,脑子一片混沌,迷迷糊糊便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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