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客郡位于极寒之地的奥兰市。
那里寒冷黑暗的空地上亮着橘色暖光。
夜深人静时,修了一天铁路的工人们疲惫不堪,喝完最后一口伏特加,熄了灯,和他们随行的妻儿一起睡了。
常年大雪覆盖的山脉已然成了不毛之地,除了头顶闪烁的银河,自然没有给予这里任何礼物。
五排营房四周的木质瞭望台上挂着三百瓦的探照灯,冷光扫视着整片营房。值夜的兵士肩上挎着□□,不时往嘴里灌烈酒,用口腔的温度渥热,再砸啧着咽下。
伏特加、聊天和摸不着的星星是他们整晚仅有的娱乐活动。
冷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忽然出现了反着弱光的亮点。
离着最近的两个兵士眯起了眼睛,把枪端在手中,盯了半分钟,什么都没有。他们咒骂着收起枪,刚转过身,黑暗中喷出一股幽蓝色的毒液。
两名兵士的惨叫声划破黑夜,一只巨型的异种生物缓缓在光亮边缘出现。
它有八条腿、六对眼睛,像一只六层楼高、三排楼栋长的蜘蛛,头的模样却像饿得眼睛发绿的虎。它慢慢走向营房,丝毫不惧周围响起的枪声,仰头对着面前的营房发出尖啸。
整个营地都已惊醒,枪声、哭喊和犬吠混成一片,于眼前的情况毫无裨益。
黑色虎蛛越来越近了,它转着头四处观望,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喊像是倒打一耙,指责人类侵犯了它的领地。
蓦然间,雪地山峰上闪现出一个青年。
他穿着白色毛领斗篷,身旁立着一柄两米多长的大剑。
他扬起手臂,不甚费力地把大剑拿在手中,横在身前,劲道猛地向前一送。
雷光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虎蛛的脖颈飞去,一击即中!
从其他地点赶来的伏击者埋伏在山脉中,趁着这个空隙立刻抛出飞石索,缠住虎蛛的条腿,向外拉扯。
虎蛛一声哀嚎,进攻失去了计划性,胡乱喷洒毒液,但是暴走状态的虎蛛具有更强的攻击力。
兵士们除了疏散人群,一时竟没有办法压制它。
青年将手中大剑指向空中,星河璀璨的天空立刻乌云密布,隆隆雷光在云中穿梭。
他手臂平举,剑尖指向虎蛛。
雷像是听从他的指引,从云中劈闪而下,直接击中虎蛛额头的要害。
虎蛛哀嚎一声,一头栽倒。
周围的兵士一拥而上,彻底将虎蛛钉在地上,割断了虎蛛的喉管。
“竟然不是从海中出现的。”青年叹了口气,随后手腕一转收回大剑,却被大剑的重量带了一个踉跄,苦笑道,“看来还是太长了。”
黑云散去,月光重现。
青年望向希尔市的方向,感叹道:“居然能预知异种的动向,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阿客郡出现恶魔虎蛛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就传到在风暴镇清理海中残留异种行动的安防部负责人柳东州耳中。
柳东州在确认虎蛛已被猎杀后挂了电话,吩咐下属:“把黎白安叫来。”
这是海神祭过后的第5天。
海神祭以惨烈的结局收场,白翼带着施特尔离开了风暴镇,但是江博士的考察项目并未就此结束。
他们失去了覃易,在海神祭的转天为覃易举行了简单的葬礼。江博士在葬礼上哭得不能自已。
葬礼之后,柳东州多次催促江博士快点继续项目,这次他们安防部也加入了考察项目之中,而且是强势加入,完全淘汰了江博士的小考察船和各种实验室设备,全部换上了安防部提供的最先进、最精尖的新型设备,甚至还有以晶石供电、可在磁层之外使用的各种晶石电子仪器,而且请来了海洋生物学家、考古学家、语言学家、社会学家等专家来配合江博士这位地质学家开展项目。
江博士几乎被研究项目的豪气升级闪瞎了眼睛,抹干眼泪,振作精神,重新投入到项目中。
黎白安现在住进了地域研究中心提供的宿舍,比江博士更早恢复工作,主要是为柳东州的下属们讲解目前的考察进度、勘探方法、注意事项等内容。
有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之后,他们的进展很快。
他们先清理了海怪身下的碎石板,石板上面雕刻着很多文字。考古学家带着学生们进行了清理、复原、拍摄和扫描,整理出来拓印版,发现石碑上篆刻的是一种古语言,于是由语言学家接手翻译,再交由社会学家整理分析,大致整理出遗迹的历史和海怪出现的原因。
大约五百年前,有一群异乡人来到风暴港,也就是当时的陈家村附近。根据核爆前的地图来看,陈家村和风暴海之间隔了一座小山,因而陈家村的村民不晓得山那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到来了一群异乡人,后来有些异乡人和村民们通婚,留了下来。
异乡人选择这片海域来修建祭祀广场和神庙——黎白安他们发现的那座宫殿建筑就是神庙,而后又修建了两座楼宇,所有材料均为地取材。但是楼宇建成后,这些异乡人没有投入使用,很快连广场和神庙也废弃了。
研究人员推测,是因为海水涨潮的速度比他们预计的快得多,他们修建好后不久,海水便淹没了广场,广场两侧的楼宇因为地质结构的原因开始下沉。他们只得抛弃这个场所,迁徙到其他地方。
不过大部分异乡人离开,不代表他们放弃了这里。他们留下了一只“怪物”,就是那只被黎白安烤了一半的海怪。
海怪最早是什么样子已不可考,但据海洋生物学家分析,它最初只是一种比较长寿的深海生物,变成如今这种蝠鲼、鲨鱼、章鱼等海洋生物混合的模样还是由于受到异种的感染,成了它们的一员。
除了海怪,异乡人中有一部分人也留了下来,在这里繁衍生息,世世代代守护着祭祀广场和神庙,他们应该是最初决定举行海神祭的村民和祭司,但如今这些人都早已不在人世,只能交由社会学家来慢慢还原真相。
除了石碑,研究人员通过清理覆盖在海下遗迹上的水草和碎石,还发现了一些祭祀用具,正在打捞复原。
黎白安在去希尔市市区前,就在帮忙清理一块刚打捞上来的金卡,一连工作了好几天。
她申请了一天假期,一来回花园街的公寓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房子还给市民所,估计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要常驻风暴镇了,房子空着白花租金;二来送一送朱蒂;三来嘛,她还没向杂货店的阿婆交“房租”,拖太久显得她没信用。
朱蒂经过这次事情消沉了很多,黎白安说佣金已经到账,都没能让她高兴起来。
“原来高佣金的工作这么残酷。”朱蒂笑得有些苍白,还没有从几天前多次命悬一线的危机中缓过来。
列车上,朱蒂问过她一次覃星之后会怎么样,黎白安表示她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们都没有再见过覃星,但是如果有机会她会尽力帮助覃星回归正常生活。之后她们没再说什么。
她在花园街下车前,朱蒂才再次开口问:“黎白安,为什么你对这一切可以如此平静地接受呢?”
黎白安该作何回答呢?
车门打开,黎白安只留下一句“再见”,走下了列车。
她收拾好行李,退了公寓,来到阿赫兰街接上自己要支付的“报酬”,再次登上列车,返回风暴镇。
“喂喂,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去?我虽然收了钱,但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的老板娘何花跟着黎白安在风暴镇车站下车,跟着黎白安走出车站,在赛博大佛的注视下,把烟袋锅在吸烟桶边上磕了磕。
黎白安支付给何花一万块,要求何花陪她去一个地方度假一周,只是度假,不需要做任何事,但必须保持好心情。
何花答应了,她没想到黎白安的度假地点是风暴镇。
黎白安也不解释,带着何花走向杂货店。
何花很久没回来了,不记得黎白安带她走的这条路通向哪里,直到她站在杂货店门口,看到阿婆忙碌的身影,整个人才沉默下来。
“这一周你在留在这里度假。如果你想多住几天也可以,只要阿婆收留你,不过我是不会支付额外费用的。记得要保持好心情。”黎白安用食指点了点手机,提醒何花,自己是付过钱的。
何花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鼻尖有一点点变红,她默默走向杂货店。
黎白安听到阿婆像往常一样说“欢迎光临”,没有认出何花,看到老板娘站在收银台前一动不动,阿婆终于察觉到不同,戴上老花镜,惊讶地盯着眼前多年未见的孙女,不敢置信又忍不住喜悦道:“花儿,你回来啦!”
她看到老板娘扔下行李抱住了阿婆,在祖孙的拥抱间,转身离开。
至少,这条支线是圆满结局吧。
黎白安走出杂货店不远,柳东州的人就找到了她,带着她来到临时指挥所。
临时指挥所征用了一座废弃的灯塔,像一面立在风暴港上的孤零零的旗帜。
灯塔内壁的墙皮剥落了,楼梯倒还结实,只是踩上去有吱呀的声响。
二层有值班室和书房,书房里有一张一面墙大的风暴镇地图,这间书房重新布置过,放在中间的两组沙发明显是新的。柳东州正在地图前等待黎白安到来。
黎白安坐在柳东州对面,对方开门见山地说:“我们研究了很多年都没能从异种的叫声里分析出有效信息,学术界一直认为异种的叫声是信息素一类直接作用于异种大脑的信息。但是我们没有否定其他的可能性,因此才会与你沟通这件事。你上次翻译的那句话,有些意思。”
这说明她翻译对了。
黎白安露出淡淡的笑容,对柳东州不肯痛快说实话表示包容。
柳东州轻咳一声,“据我猜测,你比普通人能听到更广的声波。普通人能听到的声波频率是20到20000赫兹,鲸鱼的频率是15到25赫兹。而我们测试的这个声音是混杂的,会同时包10到23000赫兹的声波。我们用仪器可以转化成人类能听到的声音,却失去了它原有的信息。我很好奇,这个声音在你听来,是如何转化成语言的?就算你能听到这种声音,又是如何明白它的含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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