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身处查布林的下街南区,便能看到40米高的白塔自10米高的基座顶端,拦腰折断,坠落向北区。
白塔在绝大多数查布林人心中是无法企及的神圣领域,白塔倒下,意味着查布林的末日到了。
白塔之上的中心区乱成一团,尖叫声不绝于耳。
黎白安费了好大力气才拉住于拙和希里,在倾斜的墙面上站稳,避免3人一起摔成肉饼。
大厅北面的那面墙已经被鲜血染红,堆满了面色恐惧的尸骨。
这些王室贵族、中心区的大臣,还有来自各个城市的大使及家眷,在短短几分钟内从天堂落入地狱。
白塔的钢筋折弯在半途,晃荡着维持脆弱的平衡。
黎白安当机立断,拎上两人朝机场跑去。
浮空船平时会被固定在地面上,运气好的话,还有几艘勉强能飞。
她果决的行动唤醒了一些被突如其来变故震惊到的先行者,大家纷纷回神,抓起自己城市的大使,也冲向机场。
如黎白安预料,停机坪上原本的几十艘飞船现在还剩五六艘可用,停在倾斜的侧墙上。
白翼和蓝珀先得到了信息,而且希尔市本就计划今晨离开,因此浮空船早已调整好,是待起飞状态,因而占了先机,随时可以飞离白塔。
霍华德和刘衔山还有他们带来的人都已经登记,蓝珀是驾驶员,白翼负责用风助力,保持浮空船的竖直状态。
黎白安一拖二,顶着托起浮空船的风一路向前,和白翼接力,将二人送入浮空船上,自己也灵巧跳到船上。
“多罗、母亲!我弟弟还在下面,母亲还在王宫里。”希里趴着浮空船的门大喊道。
他们现在没有时间顾及其他人,能逃一个算一个。
于拙死命拦住希里,对船舱内大喊:“快升空,快!白塔又开始晃动了。”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机场。
跟在黎白安身后冲上来的人已经越过机场中线,朝仅剩的几架浮空船扑来。
一旦被疯狂逃命的人们拉着舱门,这些人会不管不顾地潮水般涌进船舱,到时候他们一个都别想离开。
蓝珀双目微沉,打火点燃动力机,控制浮空船起飞的角度,一点点离开了地面。
基座上的钢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白塔的倾斜开始加剧。
希尔市的浮空船在白翼用风托举下顺利升空。
他们从天空俯视,看到倾斜的王宫里身着华丽衣衫的王后慌乱地跑出寝宫,被断裂的石柱砸中头颅,在希里撕心裂肺的呼喊中死去。
也看到未被他们杀死的异种冲出地底巢穴,在街道上肆意撕咬人类,疯狂地享用最后的晚餐。
还看到了导致白塔倒下的罪魁祸首。
那艘位于地底的黄金船和上百具异种的尸体,一同被巨大的圆形钢制笼子保护着,跟随钢笼一起上升。
黎白安眯起眼睛,在钢笼未完全闭合的钢刺上看到了司机的尸体。
她想起司机的在对讲机的另一端留下的那通未说清楚的哭喊,当时司机说有什么升上来了,指的应该就是这个钢笼。
她推测冒牌货的计划是在生日宴后启动装置,用钢笼将黄金船托至地面,再将船拉到海边。
然而今天突发情况太多,冒牌货在情急之下启动装置,钢笼并未如预想中在地面停止,而是冲出基座,冲向塔顶。
究其原因,异种的骚动或许是导致启动装置出现问题的原因之一,因此在装置启动前便造成了明显的地震;他们火烧黄金船也是原因之一,黄金船的损毁一定会导致重量和位置的变化,让钢笼在识别托举时产生了不符合设定数值的认知,因此不断向上。
同时,黎白安判断钢笼的动力来自晶石,升降功能利用了王宫暗道中那台他们未能进入的电梯的钢丝绳,因此有足够空间可以上升。如果白塔不塌,钢笼可能能升到中心区。
钢笼带来的灾难不仅如此。
白塔位于整座岛的中心,白塔倒塌,中心区域的地基、地面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这影响了整座岛的岩石层稳定性。
在高空中可以明显看出,白塔之下的地面严重凹陷、碎裂,隐隐可见从地下涌出的蔚蓝海水。
查布林即将沉没。
地形变化引起气候变化,海上的风变得更加强劲。
好不容易升空的浮空船难以再接近地面,最安全的做法是远离陆地升至高空,去邻近的城市着陆。
但对于浮空船上仍有亲朋好友在下面的人来说,不能就此放弃。
“去下街南区,玲还在那里。”于拙对黎白安道。
黎白安走到驾驶室,与蓝珀沟通:“如果我们绕到下街南区的边缘,可以短暂停留一下吗?我想接三个人上来。”想了想又说,“不停留也可以,只要接近地面,我可以用绳子索降下去,到时请你们帮忙把人拉上去。”
蓝珀为难道:“不行,现在这座岛从中心位置开始下沉,南北边缘的陆地都翘起来了,岛沉没的速度很快。风向也变得很奇怪,即使下降也会被吹到远离陆地的海面上。”
“这周围有没有小型岛屿,能划船上岛也行。”
“没有,只有查布林这一个岛。”
“那还有其他办法能着陆吗?”
蓝珀语气沉重道:“恐怕没有。”
黎白安沉默半晌,离开了驾驶室。
走回门舱的路上,长长的走廊一侧都是窗户,能看到崩溃的查布林。
查布林内部的晶矿几乎被开采一空,像一块脆弱的蜂窝煤,大量的海水灌入矿洞,下沉的速度非常之快。
那些躲藏在屋檐下、庇护所里的人们在不断变小的土地上哭嚎奔跑,无路可逃。
白翼看到她的身影,走到窗边,站在她旁边,望着地面上的疮痍,温声说:“你没有办法。”
“你能用风将人托举上来吗?”黎白安问。
白翼摇头道:“距离太远,现在我不能离开浮空船。”
黎白安不语。
白翼思考片刻说:“我们备了很多充气救生船,可以投放到你需要的地方。这样即使岛完全沉没,他们也能坚持到救援时刻,你想救的人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在上街东区的老板宅邸和南区上下街交界的地方,拜托了。”
“我去安排。”白翼说。
“等等,”黎白安叫住他,“‘平静的海面掀起波纹,自东而来的风接手脚下之地,高高在上的错误深埋井中,璀璨的力量催化罪恶,宣读预言之人跟随新的转机,破土而出的船掩埋槁木之心。’这是祭司为王室宣读的语言。”
“现在已经到最后一句了,‘破土而出的船’是指黄金船吧。”白翼自语道。
“对,只是‘槁木之心’我还不太明白。”
白翼分析道:“《预言之书》中记载的第一句话是‘人类以希望为生’,‘槁木’意指失去生机,‘槁木之心’大概指失去希望的人。你看。”他指向窗外地面上的遍地尸体,指向在海中无力挣扎的人,指向跪在破裂土地上双目空洞的绝望之人。
那与浮空船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白翼先走一步,去安排投放救生船。
黎白安长叹口气,走向门舱。
希里和于拙立刻围了过来,异口同声地问:“我们什么时候降落?”
黎白安面无表情地说:“气流紊乱,浮空船无法降落。白翼先生在东区宅邸和于拙家附近投放了救生艇,等气流稳定再来救援。”
两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黎白安在说什么。
“我们就这样看着吗?现在什么都不做吗?我不该留多罗一个人在下面!我宁愿用我的命换他,至少我应该陪在他身边,多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希里崩溃地喊道。
于拙嘴唇发白,手指发抖地指着舱门外,“这么多人……玲还在下面!”
黎白安低头沉默,轻声说:“抱歉。”
“不能这么轻易放弃,黎白安你、你总会有办法的!还有刚才那个男人,他是先行者吧?先行者都很厉害,白染皂来救我们时我才知道先行者能做到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他说他哥比他还要厉害,他一定有办法,你们再想想办法啊!”于拙焦急道。
白翼说无法离开浮空船,大概因为现在整个船还被他的力量托举着,岛上飞起来的浮空船屈指可数,说明正常风力恐怕达不到升空要求,如果他下去救人,船上的人就完蛋了。
船上还有霍华德、刘衔山和蓝珀,他作为希尔市的先行者,不可能放着同伴不管,去救不相干的人。
而且,白染皂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来。白翼没有乱了方阵去关心他弟弟的事,能做出冷静理智地判断,并且情绪不受干扰地执行。
黎白安说不出让他撇下一切去救人的话,也没有想法和立场说这样话,况且就算她头脑一热提出这个请求,白翼也不会同意。
但于拙听不进去原因,或者说他知道有这些客观因素存在,只是不想去承认。
“我们现在能做的是用望远镜确认他们的位置,等到救援时……”
呼——
舱门猛然被打开,希里纵身跃下。
黎白安和于拙错愕地愣在原地,猛烈的风灌入船舱,于拙被吹飞到走廊墙壁上,双脚几乎离地。
浮空船剧烈摇晃,警报响彻整艘船。
黎白安迅速回神,拉着舱门边的扶手,费力地往回拉舱门。
白翼飞速赶到,用风的力量帮助她关上舱门。
站稳脚的于拙跌跌撞撞地跑到窗边,目送希里一头栽进下街南区边缘的海域。
黎白安将手搭在于拙的肩膀上,轻声说:“去休息一会儿。”
于拙被黎白安异于常人的稳定情绪冻住,从脑后升起一阵不无恐惧的寒气。
他不能理解黎白安为什么没有丝毫的痛苦,她和希里、多罗、尤格不熟悉,不在意他们的处境勉强情有可原,可是玲呢?
她住在玲的房间,和玲共享一张床,穿着玲为她准备的衣服,玲还请她去泡澡。在上街区别墅里,玲开心地为他们准备三餐,即使参与这么危险的行动也没有怨言,在巴顿宅邸时她甚至捡起枪参与战斗,保护他们,因为她说要以黎白安为榜样。
这样温柔的玲、这样勇敢的玲、这样无私的玲……
黎白安怎么能无动于衷?
这一个月来,于拙以为自己交到了第一个朋友,但实际上这个所谓的“朋友”是冰冷的假人。
于拙甩开她的手,泪水涌上眼底,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控诉道:“黎白安,你没有心!”
白翼眉头紧皱,望向黎白安。
黎白安一怔,默然收回手,低着头,喃喃重复道:“我没有心吗?”
半晌,自嘲一笑,用混杂着无奈、悲悯、空白等等复杂的情绪看向于拙,轻轻叹了口气。
于拙意识到自己说了过分的话,黎白安的自嘲像刺一样插进他的良心里。
忽然,黎白安神情微变,伸手抓住于拙衣领,猛然向旁边一扔。
于拙以为她生气了,自己要挨打了,下意识闭上眼,却听到身侧传来清脆的炸裂声。
于拙原本站立位置的身后玻璃碎裂,子弹擦着黎白安身侧飞驰,被白翼中途截下,落在黎白安的脚边。
窗外,出现了另一艘浮空船。
弗维站在那艘浮空船旁边,手中举着黑洞洞的枪,银色面具下不知是恶作剧的快乐,还是未得手的遗憾。
那艘比直升机略大的小浮空船上,莱迪在驾驶,弗维扔下枪,海利亚朝她招手,伦琴一歪头,示意她赶紧过来。
“我该走了。”黎白安说,她从地上拉起于拙,“我曾见过一个和玲长得很像的人,她们有一双一样的眼睛,我觉得那个人就是小葵,玲的双胞胎姐妹,真名叫王癸,葵字去掉草字头的癸。对了,玲的真名叫王陵,陵墓的陵。我在希尔市的乌斯剧院,就在你卖给别人门票的那一场杀戮演出上救了她。找到小葵,你就能获得有关你母亲的线索。我们的交易结束了,我没有骗你。”
黎白安走向舱门。
白翼上前一步,“你可以不用去,你会成为优秀的先行者,希尔市可以帮你进行交涉。”
“不去也得不到情报,我还挺想去看一看的。算是感谢他们把我带到查布林,认识这些人吧。”黎白安笑了笑,她觉得自己对npc们有点过于真情实感了,但还是把这句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保重。”白翼轻声说。
她拉开舱门,对面的浮空船迅速下降。
她跳到空中,抓住伦琴伸来的镰刀柄,被拉到小浮空船上。
海利亚关上了舱门,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莱迪在驾驶室里大声欢迎她的到来,其他三人各坐一边谁也不说话。
黎白安在窗边看到只余五分之一漂在海面上的查布林,上面已经没有人、没有异种,只余岸边岩石以及白塔尖上陡然敲响的时钟。
当——当——
【已检测到查布林的异种全部消灭,危机已解决,宿主已离开查布林】
【“无主之地”任务进度:100】
【任务奖励:属性盲盒1/3】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开启,请选择盲盒】
三个标记着问号的古老木匣再次出现,她随手点击了一个。
打开后里面是一颗蓝色光泽的圆形玻璃球。
水属性。
【恭喜宿主获得水元素能量(满级,即获得最大容值10点),恢复速度为1点/1小时,目前剩余能量容值为10点】
黎白安心情不佳,远没有上次获得能力的雀跃,只是平静收下,在心里嘀咕一句原来“危机”是指异种,她认为是造成查布林能源枯竭的罪魁祸首假查布林王,所以才参加了希里的复仇计划。不过这二者在某种程度来说是一回事。
随着浮空船不断驶离,残存的查布林渐渐变成了海上的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不见。
海利亚换下了莱迪,莱迪走出驾驶室,扔给黎白安一个用布包着的小东西,笑道:“试炼完成得不错,这是答应你的东西。可是先说好,只是借给你看看。”
黎白安谨慎地掀开布,里面是一枚光滑的硬面书籍封面厚度的金色卡片。
其中一面刻着一个三角形的符号。
黎白安发现符号后,伸手触碰金卡的一瞬间。
金卡当着莱迪的面瞬间消失了。
【系统已收到‘归乡’线索道具】
黎白安:“……”
莱迪:“……”
【宿主:黎白安
年龄:19岁
未完成任务:寻找身体
已完成任务:车祸诡事、风暴海、无主之地
已获得奖励:无垢之眼、火元素能量(满级)、水元素能量(满级)
已收集道具:归乡道具2、四维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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