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各世家陆续整装待发。
蓝启仁眉头微皱:“曦臣,忘机还没来吗?”
蓝曦臣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忘机一向守时,许是有事耽搁了,可要差人去问问?”
“嗯,也好。”
蓝曦臣招过一门生,温言几句,门生行礼离开。说来这位门生也是位死脑筋,叩了几声门,见无人应答,也没离开的意思。
平时雷打不动的魏无羡生生被吵醒了,衣衫半解,鞋也没穿,就晃晃悠悠地开门去了,也不管门口之人呆愣的样子。
“大清早的干什么啊?”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请问蓝…蓝二公子可在里面?”
魏无羡迷迷糊糊道:“蓝湛不在里面,他在我的屋。”
又是一个哈欠,眼角有些湿润。
“抱歉,打扰魏公子休息,我这就告辞。”说完,连忙快步走了,仿佛有什么急事。
魏无羡困顿地关上门,准备再睡一会儿,刚转过身,猛地清醒:“坏了……阿曦也在里面。”
魏无羡赶忙去穿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谁知还是晚了。
蓝启仁听到门生的汇报,总感觉自家笔直的树苗被一股子邪风给吹歪了。怒气冲冲地便朝魏无羡的屋子走去。
魏无羡赶到时,蓝启仁已经在敲门了。
魏无羡一边跑,一边喊,顺便还挥挥手:“别别别!别敲!”
同一时刻,苏落开了门:“谁啊?”
苏落眯着眼,因着宿醉脑子还没转起来。
蓝曦臣有些愕然,但很快就恢复了,语气温和,提醒道:“温姑娘可要回房整理一下?”
蓝启仁指着苏落,那手颤啊颤,半晌憋出一句:“胡闹!”
这下苏落可总算是清醒了。头发昨天晚上蹭啊蹭的肯定乱的要死,最要命的是,她竟然还穿着蓝忘机的外袍!
苏落有些呆愣地看看依旧温和有礼的蓝曦臣,怒目圆睁的蓝启仁,一脸完了完了的魏无羡,一众惊讶的蓝氏门生,还有被魏无羡一嗓子“别敲”喊来的江氏门生,至于兰陵金氏为何也走了过来,就不得而知了,场面突然安静起来……
砰的一声,苏落猛地关上了门,背抵在门上。
蓝忘机此时除了外袍其他以收拾妥当,朝苏落走来:“怎么了?”
苏落面色尴尬,带着薄红:“咳……你叔父还有兄长…额…他们在外面。”
“无需担心,照实说清楚便是。”
木门的隔音并不是太好,苏落一时紧张根本不记得这茬儿。
蓝启仁听到蓝忘机的话,终于有了一丝慰藉。
“我们并未有僭越之……”话未说完,蓝忘机猛然想起昨晚的吻,突然失声。
苏落幽幽地看着他:“你摸着你的嘴再说一遍?”
蓝忘机彻底失声,半晌,道:“怪我。”
苏落轻咳一声,眼神忽闪两下,颇有些不自在。
昨晚虽说是喝个烂醉,但是谁死皮赖脸地抱着人亲,苏落还是有点印象的。
可怜蓝启仁气成河豚,暴呵道:“不知羞耻!”
屋内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目光交汇,对视片刻,又一同撇开头,红晕慢慢爬上耳垂。
“咳咳,我与含光君只是小酌一杯叙叙旧,想来各仙家名士皆是君子之为,定是不会多想的。”
苏落对着门缝说到,暗暗提醒蓝启仁可别生气,在各世家面前失了礼数,顺便还给他们一个个扣了顶高帽子,想来应是不会乱嚼舌根的。
蓝启仁虽是生气,但还是存有理智:“各位可是要整装离开,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这便是明摆着赶人了,魏无羡本要留下看看情况,却被江澄拽走了。兰陵金氏家主金光善确实多想了,这苏落和蓝湛一看便是好上了,这姑苏蓝氏傍上了岐山温氏,这以后岂不是……
不夜天城坐落在一座断头山上,从山脚下到山顶都是不夜天仙府的范围。炎阳殿高高居于山顶,俯瞰众生。而炎阳殿的东面,便是苏落所居的朝阳殿和温若寒所居的长秋殿。
朝阳殿同最初的昭阳殿同音,是某年温若寒亲自下令改的,意为初升的太阳,而温若寒的寝殿则取自“万古留长,千秋长存”的意思。
不过自温若寒得到阴铁,便很少回寝殿,多是在炎阳殿的主座上一坐便是一晚上。
朝阳殿与不夜天城的奢华不同,内里溪水潺潺,树影婆娑,颇为雅静。苏落倚栏眺望,说是赏景,倒不如说是思人。
想起清晨蓝忘机斩钉截铁一句“叔父,皆是忘机之责。”,苏落便自觉跟沁了蜜一般,神色也不自觉的柔和起来,嘴角扬起。
温若寒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本就脸色不好,现下更是阴沉了几分:“是因着找到亲人,还是因为和情郎共处一室,让你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忘了?”
苏落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看向温若寒,皱眉:“你气什么?”
想到别人便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见到他便直皱眉,虽说温若寒完全理解为什么,但心底里还是不能接受。
温若寒冷哼一声:“各仙门世家对温氏无礼,对门生管教不力,我岐山温氏位列各世家之首,自应教化众人。”
说完,温若寒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又飞快消失。
苏落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更加恼怒:“你非要全天下联合起来伐温灭城才会停止吗?!”
温若寒嘴硬道:“我来只是通知你,这几天温氏门生便会去告知各世家。姑苏蓝氏手中的那块阴铁,我也会派温旭去取回来。”
苏落猛地攥住温若寒的领子:“我说过,我不许任何人伤害蓝湛!”
温若寒脸色愈发难看,但手确是温柔地抚上了苏落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我不会杀他,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是吗?可我连他受一点伤害都受不了。”
苏落猛地挣脱温若寒的手,拔剑便刺进自己的腹部,鲜血喷涌而出,温若寒红了眼,上前接住苏落,手哆哆索索地捂住伤口,几乎同时庞大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苏落体内。
苏落下手并未刺中要害,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死,起码,她还舍不得死。此举,只是为了告诉温若寒,她的承诺与决定,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苏落带血的手抚上温若寒的脸,有些艰难地开口:“师兄,你明白了吗……”
说完,便忍不住沉入黑暗之中。
温若寒瞳孔微缩,稍稍稳定住情况,便横抱起苏落。等医师看过,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温若寒遣走了所有人。
苏落身体自小便受怨气侵扰,最近更是濒临爆发,一点小伤都很麻烦,更别说是在腹部穿了个洞,这一剑,苏落至少要昏睡四天,不过,有温若寒想方设法无微不至的照顾,到时苏落醒来,伤口已无大碍。
温若寒轻柔的将苏落的碎发拨至耳后,微微叹息:“我明白了,但是,对不起……”
温若寒的身后渐渐出现一团漆黑的影子,愈发浓郁,最后可清晰的看清楚一个人影。
温若寒不为所动,仍是看着苏落。
问荆双手抱臂,靠在床帏上:“我倒没看出这丫头还是个烈性子。”
温若寒不答。
“她都这样了,计划还照常?”
这一次,温若寒有了反应:“当然。”
问荆啧啧称奇:“你可真是狠心。”
温若寒眼神冰冷:“哼,有什么办法直说便是。”
问荆意味不明道:“待她伤好,把她送到断崖岭,我会照看好她的。”
说完,黑影慢慢消散。
温若寒脸色又变得深沉,不过,此时,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蓝氏一行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地便赶回了云深不知处,期间蓝启仁的脸色便没有放晴过:“忘机,随我到戒律堂。”
蓝忘机抬手俯身行礼:“是,叔父。”
蓝启仁广袖一挥,冷哼一声,率先离去。
蓝曦臣有些无奈地摇头,也跟了上去。
“你给我跪下!”蓝启仁指着蓝忘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说!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蓝忘机跪得笔直,头微微垂着:“是忘机不对,明知她意识不清,应该避嫌,却还同她共处一室,请叔父责罚。”
“你…你!真是想气死我!”
“叔父宽心,忘机一向雅正守礼,即使与温姑娘共处一室,想来,也并未发生什么。”蓝曦臣扭头看向忘机,语气里带着些欣慰喜悦,“而且,我观忘机,是喜欢温姑娘的,温姑娘也对忘机有意,忘机找到两心相悦之人,叔父应感到欣慰才是。”
蓝启仁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门生之一,终是心下不忍:“温氏如今越发猖狂,各仙门世家怨恨已久,虽说与温曦无关,可你……唉!”
蓝忘机抬头:“忘机决心已定,望叔父成全。”
说完,重重磕头。
蓝启仁心软嘴硬:“你不重名声,与女子共处一室,罚你在此跪三个时辰。”
说完,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蓝忘机再拜:“谢叔父成全。”
蓝曦臣低头一笑:“可开心了?”
蓝忘机微微低头,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那张脸依旧面无表情。
蓝曦臣拆穿道:“这便要不好意思了?那以后三书六礼岂不是要羞死了?”
蓝忘机瞪大眼:“兄长!”
可惜,见到美丽的彩虹之前,往往要接受暴雨的侵袭。不日,云深不知处一场大火燃了三天三夜,所有安宁付之一炬,蓝氏门生死伤过半。
温晁舒舒服服地坐在炎阳殿门前,不时和怀里的王灵娇嬉笑打闹,不屑地看着长阶之下各仙门世家子弟在烈日下背《温氏菁华录》。
“魏无羡!来,背来听听!”那表情仿佛叫到魏无羡是他天大的荣幸一般。
魏无羡作势轻咳两声:“云深不知处内不可淫乱,不可杀生,不可喧哗,不可疾行……”
温晁猛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指着魏无羡道:“魏无羡!你大胆!”
魏无羡仍旧嬉皮笑脸:“唉,大胆不敢,胆大尚可。”
温晁甩袖,双手叉腰,冷哼道:“你别以为你跟温曦是兄妹便有恃无恐,温曦要护着蓝忘机,我大哥还不是照样一把火把云深不知处给烧了……”
听此,蓝忘机猛地攥紧手,指甲嵌入血肉都感受不到一般,全然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
温晁慢悠悠的踱着步,继续说道:“就连温曦她自己不一样被囚禁在断崖岭,可笑。”
说完便大笑起来。
蓝忘机猛地抬头。
魏无羡直接问出了声:“她怎么样?!”
“哼,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温晁叉腰的双手向后一挥,语气欠扁,“来人,挑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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