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知道魏无羡说保护她的那番话并不是一时承诺,但前提是她真的清清白白的,虽说她并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可有些事,苏落却也脱不了干系,冥冥之中,苏落感觉得到,温若寒所做的事情,与她有关。
苏落清楚的知道,两人虽是兄妹,但两人相识不过一载,更是聚少离多,又何来相互知根知底。
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蓝忘机的住处,此时已过亥时,蓝忘机已是睡了。
苏落本就没打算同蓝忘机见面,她理智上非常清楚蓝忘机不会因为她姓温,便推开自己,但感情一事,理智向来是毫无用处,她还是怕,不敢赌那极小的可能性会不会成真。所以,她特地等到人睡了以后才来,只是想再看一看他,在她想清楚之前,只怕是要凭着这最后一面度日。
苏落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她常年同怨气等极阴邪之物接触,潜伏收敛几乎等同于刻在了骨子里,所以熟睡的蓝忘机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但坏就坏在,苏落忍不住走到了床边,如此近距离,蓝忘机纵使熟睡,又怎会一点警惕心也没有。
虽说苏落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但好歹她还记得在蓝忘机睡穴上轻点了一下,防止人中途醒来。
但是,在人家清醒的情况下再来这么一下,显然是不怎么管用的。
“对不起……”
蓝忘机本打算直接睁眼,听此,不由得轻微僵硬,仍是假装熟睡。
苏落的手轻轻抚上蓝忘机的脸,眼眶不自觉红了:“我与温若寒同门,可却护不住你,更护不住蓝氏,虽不是我做的,可我终究是姓温,我知你定不会负我,可这样又怎对得起蓝氏许许多多枉死的弟子……”
苏落缓缓俯身,靠近蓝忘机,定定地看着他,末了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上干涸的唇瓣。
蓝忘机感觉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疼,募地睁眼,翻身,将苏落压在身下。
苏落惊呼,来不及细想,侵略性极强的吻便落了下来,长驱直入,两两相缠,甚至能听到啧啧的水声。这个吻同那次醉酒不同,带着情不知所以又不得发泄,矛盾,心疼,受伤。
许久,苏落感到空气稀薄,脑子发昏,蓝忘机才停了下来,两人呼吸都有些粗重,蓝忘机头窝在苏落颈窝里,她清晰地听到他的喘息声。
“与你无关,不必道歉。”蓝忘机低沉还带着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都听到了?”
蓝忘机停顿一秒:“你刚走到我床边时,便醒了。”
瞬间,苏落便想出了前因后果,不由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两人就这样抱着,一时无人说话。
有什么冰凉的液体顺着脖颈滑进了衣襟,慢慢晕染开来。
苏落募地瞪大了眼,心突然跟针扎一般,双手忍不住又环紧了些,勒得生疼,苏落却恨不得再紧一些。
蓝忘机咬着下唇:“云深不知处没了,兄长下落不明,父亲也快不在了。”
此时一切话语仿佛都变的苍白起来。
苏落手指插进蓝忘机散落的发丝里,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地亲吻着他的鬓角,充满着无限的怜惜与心疼,任由蓝忘机的泪水打湿衣襟。
蓝忘机这人,寡言少语,在别人面前一向既雅又正,甚少失礼,可再年少老成,他也终究是个少年,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被付之一炬,一向尊敬的父亲也要没了,他甚至连父亲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便孤身一人来到不夜天城。
他再能抗,再能挺,也终究是累了,痛了。
苏落突然有些庆幸,蓝忘机脆弱的样子只有她看到了,也只有在她面前,蓝忘机才能这般发泄,然后在其他人面前,仍旧是那雅正知礼的含光君。
良久,蓝忘机抬头,两两对视:“我娶你,可好?”
苏落愣住,瞳孔微缩,惊讶地瞪大了眼,嘴微微张开。内心自深处涌起一股深深的喜悦,可脑子里仿佛左边是面粉,右边的是水,微微一晃,便成了浆糊一样,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蓝忘机见苏落这幅呆呆的模样,微微一笑,颇为惊艳。苏落眨了眨眼,感觉脑子里的浆糊越糊越多。
蓝忘机又重复了一遍:“我娶你,可好?”
理智回笼,苏落涩然开口:“对不起,我……”
蓝忘机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澄静,直视人心:“非你所为,便无需自责,我心悦你。”
苏落把头埋进蓝忘机的胸口,泪水倾斜而出,重重点头,带着哭腔道:“好。”
真心喜欢的人下再大的决心放弃,只要多看一眼,也还是想拥有。
朝阳殿内,温若寒坐在凉亭里,一杯一杯机械性地喝着酒,不知在等谁。
漆黑的身影慢慢凝实,来人十分自觉地坐到温若寒对面,毫不客气地端起一壶酒便喝了起来。
温若寒淡淡地嘲讽道:“一团怨气也能喝酒?”
“许久不喝,尝尝味道罢了。不若你把阵法解开,我不就有身体能喝酒了吗?”
问荆知道温若寒心里不好受,但是关他什么事?
温若寒哼道:“为何要放她出来?”
问荆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冷嗤道:“谁让你把蓝家那小子带过来的?!你能怪谁?!我若不放她出去,等她自己找办法出去,你怕是要更伤心。”
温若寒依旧一杯一杯机械地喝着酒:“呵,蓝忘机啊……”
真是运气好……
“还有,小丫头已经猜到你同我结了同生契。”
温若寒顿了一下,接着把杯中的酒喝了,然后道:“你怎么知道?”
问荆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着温若寒道:“自然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顿时,温若寒手中的酒杯便化作了粉末。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难受?!
问荆见目的达到,身影慢慢消散,只留温若寒一人脸色阴沉地坐着。
为什么?!我宁愿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宁愿你什么也不要说,永远也不要捅破这层纸,我还是那个没有你帮我控制问荆,就不能教化众生的仙督;你还是那个傻傻守护着诺言的温曦。继续欺骗我也好,威胁我也好,可是你到底为什么……便只是为了去见蓝忘机一面吗……
苏落一夜未归,温若寒便枯等了一夜,到底,他还是没有见到心中想见之人。
翌日炎阳殿,温若寒坐在高高的黑玉座上,手握拳支起,头轻轻靠着,闭目养神。
殿里依旧同往常一样,只有一群阴铁制造出的呜呜哇哇的傀儡,还有火光不时发出的噼啪声。但不同的是,今天的殿门大敞,隐约还能听到殿前,那台阶最低一层之上,温晁不屑地训斥。
温若寒静静地等待着苏落的到来,心里不觉地升起期待,但很快就被无尽的疼痛所覆盖。
温晁昨日见苏落的遣人禀报,听完以后,摔坏了不少东西:“魏无羡,你可真是好命啊,都被关进大牢了,还有人眼巴巴地来救。”
魏无羡脸上得意,故意气他:“是啊,不像温公子你,每天一大群人围在身边,可等你有难时,还指不定有没有人呢。”
温晁气急败坏道:“你说什么!温逐流!给我把他内丹化了!我看他还怎么给我犟!”
“遵命。”
温逐流一边回答,一边从台阶之上一跃而下,单手成爪,手上灵力闪现,便朝魏无羡袭去。
魏无羡身上的伤口虽处理过,但仍有影响,险险躲过。
一旁的蓝忘机见状,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场,苏落昨晚为他处理过腿伤,但伤筋动骨,哪有这么快好的。
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人落于下风,江澄在一旁表情焦急,气的脚一跺,也加入了战场。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刚开始双方还能打平,可到后面魏无羡和蓝忘机因伤渐渐后接不济,江澄修为稍显一般,三人渐渐落于下风。
温若寒自打斗一开始便已经睁开了眼,挺直脊背,静静望着外面,不知道想些什么。
在三人落于下风之时,站起身,朝大殿之外走去。
终是温逐流阅历丰富,经验多,早早看出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人有伤在身,便直直朝两人不便之处袭去,他虚晃一招,先将江澄打了出去,蓝忘机腿伤赶不及,温逐流直直朝魏无羡袭来。
千钧一发。
“住手!”
温逐流猛地收手,落地,离魏无羡不过半步之遥。
温逐流乃苏落所救,后来才被温若寒派到了温晁身边。虽在温晁身边办事,但在温逐流看来,救命之恩大于天。
魏无羡三人猛地松了口气。
至于温晁的脸色就不太好了,他本就对温若寒把温逐流派到自己身边颇有微词,但又不敢质疑父亲,只得忍着,可见温逐流这般听苏落的话,也着实气得脸青。
苏落上前扶住魏无羡,着急问道:“怎么样?”
魏无羡摇摇头:“只是有点脱力,问题不大。”
苏落稍稍心安,扭头看向蓝忘机,蓝忘机也正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一旁的侍卫温声提醒:“温曦小姐,仙督还在等您。”
苏落松开魏无羡,朝温晁走去,在离他一步远处站定。
只用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今日之事,我不想在看到它发生。你所谓的教化已经够侮辱人了,化去内丹便更是过分。若他们之中有一人内丹被化……”
苏落顿了顿,眼睛慢慢被诡异的鲜红所充斥,直视温晁的眼睛:“我便把你内丹直接挖出来,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温晁顿时感觉身上泛起一股寒意,不由踉跄两步。
苏落没管,转身吩咐道:“温晁身体不适,今日教化取消。另外叫医者去给魏公子和蓝二公子看看,不得怠慢。”
“是,温曦小姐。”
众人纷纷散去,至于心里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蓝忘机走在最后,回头望向苏落。
苏落朝他眨了眨眼。
侍卫大着胆子,再次小声提醒:“温曦小姐,仙督已经等很久了。”
“知道了。”苏落路过温晁身边时,不由劝道,“人在做天在看,温晁,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不可能永远都在,好自为之。”
说完,不管温晁越来越黑的脸,抬步就走。
温若寒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对所见之景不发一语,见苏落前来,转身进了殿,又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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