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墨一人回了长留山。
太白门内忧外患不断,绯尘也不能多做耽搁,便启程回了太白。
白子画则是带着苏落和花千骨转道去了蜀山。
知晓云翳死亡的前因后果,苏落略显头疼地看着萎靡不振的云隐:“云隐,清虚道长的遗愿,便是将蜀山交给你,我不能言而无信。”
云隐恭顺地垂着头:“掌门,云翳已死,我对他亏欠良多,此事对弟子而言,太过沉重。而掌门如今飞升上仙,蜀山的弟子们也一直对您颇为信服,弟子云隐,恳请您继续担任掌门一职。”
苏落轻叹一声:“蜀山掌门于我而言不过虚职,云隐你身为大弟子,平日所为却是掌门之责。你如今不想继任,我也不勉强你,只是,我希望下次再见,你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云隐抬手作揖:“多谢掌门,弟子便不打扰掌门休息了。”
苏落点点头,忽道:“等下麻烦你送两壶酒来。”
云隐一怔,虽是不解,还是点头应下,躬身告退。
喝酒解愁愁更愁,苏落大抵是切身体会到了。她仰头胡乱咽下一大口辛辣的酒水。同一时刻,明明昨日她还赖在笙箫墨温暖的怀抱撒着娇,今日便只能因孤枕难眠跑出来对月独酌。
落差有点大,所以她委屈地红了眼眶。
一回生二回熟,白子画轻车熟路地在一棵偏僻的歪脖子树上找到了她。
她怎么这么爱爬树,他内心轻叹:“阿落。”
苏落心尖一颤,垂眼看去,紧接着便滚了下去。
白子画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稳稳接住了掉下来的小徒弟。
苏落眨眨眼,攀着他的脖颈,衣袖下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师父,你是特地来寻我的?”
白子画点点头。
苏落心中一涩,她埋进白子画颈窝:“对不起师父,我不该不告而别。”
说话的热气扑在微凉的皮肤,白子画浑身都僵了:“嗯,罚你抄清心咒。”
苏落温热的泪水汩汩而流,顺着他精致的锁骨没入衣领:“徒儿不想抄,改为念好不好。”
白子画微微蹙眉,语气却格外柔和:“每天一百遍,念给为师听。”
他今天格外的包容,苏落心中更加酸涩,委屈揉杂一团,她带着哭腔哽咽道:“师父,徒儿心口疼。”
白子画终是叹息出声,宽大的袖袍将人裹紧,有些生涩地轻声哄着:“不哭了,乖,不疼了。”
有人哄着,苏落哭得更凶了,却依旧嘴犟道:“徒儿才没哭。”
白子画闭了闭眼,顺着她道:“嗯,没哭。”
苏落便也没再出声,只收紧胳膊,在白子画怀里尽情宣泄。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叠的影子显得那般亲密。
花千骨躲在回廊一角,眼中期期艾艾满是羡慕。
师父若是对小骨如此,小骨便是死都无憾了……
长夜如磐,就着醉意沉沉睡去的苏落,尚且不知错过多少事。
夏紫薰为杀花千骨,同异朽阁做了交易,即便知道诛仙刃噬主,却还是破釜沉舟地用了。
可惜最后,鸡飞蛋打。
苏落陡然间睁眼,床榻边正站着两个黑衣蒙面人,裹得严严实实,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人。
她有些讶异地起身:“哥?你怎么来了。”
东方彧卿的面容隐在异朽阁阁主的面具后,眼神深邃:“自是带你看一场好戏。”
苏落微怔,酒意未醒的大脑尚且转不过弯来:“好戏?”
东方沉闷地笑声隔着面罩传来:“大仇得报,不是好戏吗?”
他身后的黑衣人目中悲痛,看着苏落的眼神中夹杂着丝丝期盼。
可苏落却是勾唇一笑,巧笑嫣然:“好啊。”
……
檀凡抱着奄奄一息的夏紫薰,冷眼看着黑衣装扮的三人:“异朽君?你来做什么?”
东方呵呵笑道:“相识一场,紫薰上仙就要死了,我自然要来送一场。”
檀凡涌上一把心头火,骤然发难,东方和苏落岿然不动,东华目露悲戚,将昔日好友的攻击悉数挡下。
东方蛊惑的声音响起:“有这精力,檀凡上仙不如留着,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檀凡收紧怀抱,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好,我和你异朽阁做一个交易!只要紫薰能活,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
苏落看着檀凡心甘情愿的以命换命,紫薰堕仙,明明大仇得报,可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
夜凉如水,东方已经摘了面具,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落和他并肩走着,毫无征兆道:“哥,你高兴吗?”
东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眼神蓦然变得凌厉:“阿落,我说过,不要让自己陷进去。”
苏落眼神复杂:“那你呢,对花千骨又是什么心思?”
东方眼神飞快闪过一抹犹豫,可也不过只是片刻:“没有人能阻止我。”
苏落垂下眉眼:“可是天下苍生何辜?你我和他们之间的仇怨,何苦害了别人。”
东华闻言抬头,希冀地看着她。如果说世上还有谁能阻止东方彧卿的话,那便只有苏落了。
东方嘴角挂着邪笑:“我管不了那么多,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我不信他白子画一辈子都不犯错,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苏落抿唇:“可是,追根究底,白子画有什么错呢?”
东方目光凌厉狠狠钉在她身上:“阿落,这才几年,你真当他是你师父了不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人偿命,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你都忘了吗!”
苏落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哥……白子画他……无论如何,我不可能看着你将天下人牵扯进来……收手吧,哥。”
东方彧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死死抱住:“阿落,我们之间,拥有着世间最亲密、最不可分割的关系,除了彼此,这世上没有人值得我们交付信任,我不想骗你,五上仙逼死父亲,我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至于天下人如何,我会尽力。”
苏落目露挣扎,她感受着东方熟悉的怀抱,想起白子画的谆谆教导,又想起幼时丧父之痛,半晌终是泄了气,妥协道:“哥,我听你的。”
东华在一瞬间塌了肩膀。
苏落悄无声息回了蜀山,没有人发现她曾消失了一段时间。
清晨,白子画找到苏落:“玉浊峰被灭门,单春秋挟持了温丰予和门下几个弟子,为师要去雪山一趟。”
苏落内心一慌,面上却乖巧地笑道:“师父,徒儿陪你去吧。”
白子画摇头:“不必,我一人去便可。你和小骨先行回长留。”
花千骨面露担忧:“师父,我不放心你,你就让我跟着去吧。”
白子画仍然拒绝道:“不行。你和阿落回去,准备仙剑大赛,为师很快就会回去。”
花千骨咬唇:“可是师父!”
苏落打断她:“师父,快些回来,徒儿今日的清心咒还没念呢。”
白子画眉眼间有了浅淡的笑意:“知道了。”
花千骨神情落寞,痴痴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才不解地开口道:“苏姐姐,你不担心师父吗?”
苏落定定地看着她,好半晌才移开视线,轻声道:“自然担心。”
“那为何……?”
“小骨,师父修为无人能及,又有神器在手,若他都不能应付,你我跟着去了,也只会成为累赘。好了,回去收拾收拾,我们回长留。”
花千骨垂下头:“是,苏姐姐…”
对不起,苏姐姐。
苏落隐在暗处,看着她悄然跟着白子画离去的身影,不知意味地笑了笑,心中烧着一把火,却又十分颓然无力。
东方彧卿迈着从容的步子,同样看着花千骨娇小的身影。
苏落不解道:“你究竟喜欢她什么?”
东方一怔,却还是诚实地回答道:“她身上有我们都不具备的,纯粹的善良。”
苏落嗤笑一声:“嗯善良。”
我都把利害关系掰碎了喂给她了,可她却还是跟了上去。
东方挑眉:“你在烦躁什么?别忘了,白子画是我们的仇人。”
苏落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她无所谓地笑笑,眼神幽暗,喃喃道:“我知道啊,杀人偿命,替父报仇,是对的啊。”
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啊,怎么会错呢,是吧……师父。
可是,在看到白子画脸色煞白,呕血不止着喃喃着她的名字时,苏落还是后悔了。
她搀扶着白子画,嘴唇颤抖:“师父……”
白子画倚在她身上,竟不合时宜地露出一抹轻浅的笑容:“阿落……”
苏落抱着放心昏睡过去的白子画,又看看雪地上脸色苍白失去意识的花千骨。她一时竟不知该气花千骨自不量力非要跟来,还是该气自己执迷不悟害了师父。
最后,她冷眼看向得意忘形、大笑不止的单春秋,召出横霜,一股脑将气焰全都撒在了罪魁祸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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