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有场外支援总归是好的, 但是林戈并不认为自己就能轻易地度过难关。
场外支援顶多是城市人对于暗巷人的一些怜悯,有了地图指引,不至于在漫无边境的森林中走失, 但也仅仅是不会走失而已。
食物有限, 水源有限。林戈稍微计算了一下,他身上带着的食物顶多支撑三天,而安格此时的身体又很虚弱,林戈还得分出心思去照顾他。
森林近在咫尺, 可里面都是无边无际的危险, 更何况时间会在此混淆,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什么。
“一定要活下去啊……”
场合外, 金发的少年死死攥着拳头, 口中喃喃低语道。
“我自己可以走。”安格小声道。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的愧疚。
“没事。”林戈只是摇了摇头,“你之前也帮过我, 更何况我们最终还是要去森林的——安格, 你知道森林里该注意什么吗?”
“晚上不要行动。”安格想了想, “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东西会攻击你,那些通缉犯也都藏在那里, 他们会抢走你的食物和资源……”
“那些怪物只会在夜晚出现吗?其他时间段一定不会出现?”
“都会,但是晚上会更多点。”
从辨识能吃或者不能吃的食物到休息的地方,安格都记得相当清楚。得知了这些情报之后,林戈的心情也稍微平稳了一些。
将背包里储存的食物吃完, 接下来还得继续进程。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后, 安格看上去也恢复了不少体力,湛蓝色的眸子也精神了不少。
“有场外援助, 起码我们不会迷失方向。”林戈将地图展开给他看, “地图上已经标识了最近的路线, 只是追踪仪无法更深一步追踪到森林深处,也就是说风险依旧存在。”
“其他的考生和通缉犯也在公园内部,他们一大部分已经前往公园深处,另外一部分则周旋在其他的地方。”安格道,
“我们的目的是解决流浪者吉兆,但是迄今为止,也没有任何人遇到流浪者吉兆……亚伦,可能我们真的得关在这里一辈子了。”
“爱丽丝去哪里了?”林戈问道。
“抱歉,我没能找到她……”
情况并不算好,但也不算完全没有希望。
林戈将生起的火苗踩灭,抬眸向着森林深处眺望而去,那些黑暗仿佛无垠的深渊,能够将人吞噬殆尽。
“总得试试。”黑发少年安静地凝视着那片黑暗,表情却丝毫没有动摇,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他相信奇迹,就如同他相信自己当初一定会活下来那样。
·
此时此刻,场外的时间不过过去了短短小半天,不少贵族因为疲乏离开了现场,除了依旧坐在那里观看着屏幕的亚瑟·格林。
好困……
但是还不能离开,他其实还是挺希望那位考生能够活下来的。仅仅是在看到他的那双红眸的那一刻,亚瑟就忍不住想要去观察他。
“或许你真的能够去做些什么?”
银发少年的声音还在他的耳畔周旋,仿佛某种魔咒,更加笃定了亚瑟的想法。
“亚瑟,不打算回去吗?”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询问道。
“不了,母亲,我晚点再回去!!”亚瑟条件反射般回答道。
“可别熬太晚,晚上还有聚餐。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个七八天呢,不着急这么一会。”
“没事……晚点我自己会过去的!”
外面的时间和nd60公园内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而且极为不稳定。据说是城市研究院早起研究基地,而那片土地也因此永久性被污染了。
除此之外,亚瑟得知的信息也并不多,他的父母也是研究院出身,所以他才对此有那么一点了解。
等到他的父母离开后,他才松了口气,瘫在了座位上,大脑开始无比放飞地思考着。
或许他可以去翻看一下父母藏在抽屉里的那些档案?有关于nd60公园的事情,他确实也非常好奇啊。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少年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亚瑟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扭头向后看去。
“欧曼先生!”亚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您也回来啦,我只是在按照您所说的,去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你这不是做的很好吗?”银发少年半托着自己的下巴,他望着坐在位置上一脸紧张的亚瑟,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你的所作所为不需要我的认可,我说过,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谢谢欧曼先生!!那个……上次我还想和您加一下终端好友来着,您介意……”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亚瑟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
两人才见面两次就直接加对方的终端好友,更何况对方的地位很可能比自己还高,这样会不会有点不礼貌?
“下次吧。”少顷,他听到少年回应道: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见面的话,我就加你的终端好友。”
“嗯!!谢谢您!!”亚瑟用力地点了点头,眸子深处仿佛暗藏着光。
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失礼而产生芥蒂,看起来确实是好人哎!!
如果下次还能遇到对方就好了,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和他成为朋友!!!
……
可远去的欧曼却莫名松了口气。
本质上他其实还是蛮想勾搭上这位贵族少爷的,可惜他并没有终端,理论上他还算是个黑户,更别说加好友了。所以他只好采取了这种迂回的方式,决定下次再来勾搭。
留在这里的时间还有整整七天,他完全不会担心看中的鱼会游走。
至于玛丽那边……
那个女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狡猾,看得出来她很想要提拔一位有用的副手,同时也对萨拉暗中捣鼓的一些计划感兴趣。
人造人相关的计划欧曼倒是听说过,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深度了解。不过那个时候也不好和玛丽进一步对峙,他手上并没有可以对峙的底牌。再者来说,他也确实很想通过玛丽继续向上攀登,顺藤摸瓜反倒是好事。
那么剩下需要担心的,就是流浪者[吉兆]。
关于流浪者吉兆,欧曼倒是有花费高价去收购相关的信息。以罪刃a级赏金猎人的身份倒是可以轻松获得吉兆的消息。
罪刃果然成功了。
“流浪者[吉兆],没有原名,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也是一位萨曼人,并且有自己的小队。”罪刃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他,表情肃穆,
“隶属于萨曼人总部的小队队长,伴随着萨曼人主要势力的溃散,也逐渐成为城市的眼中钉……”
“城市甚至派遣了走卒来追杀他,人偶师差点得手,可他还是成功地剥离了吉兆的法术印章[分解与重组]。”
“也就是激白工厂得到的那枚法术印章,可惜现在到了我的手上。”欧曼打量着自己的手背上的法术印章,眼中透露出了些许兴趣,
“可惜,我还是蛮想要去见见这位[吉兆]的。不过既然他在nd60公园,那就没有办法了吧?”
“是这样。”罪刃点点头,“nd60公园是城市唯二无法进入的地方,实验造成的损伤过大,除了试验品。没有人能够进入那片区域。”
“我明白了,辛苦你了。”欧曼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理解了,
“这段时间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等这七天过去了,我还需要你帮我做点事情。”
“做点事情?是……什么事?”罪刃莫名紧张了起来。
“伪造身份。”欧曼笑了笑,用最轻松的语句说着极为怖人的话语,
“我和玛丽达成了共识,接下来将会由我来担任13区的检察官长。我需要你来伪装成我的助手,替我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你不会拒绝我的吧?罪刃?”
·
好累……
霍厄斯一步步向前走去,只感觉大脑一阵天旋地转,那种压抑的呕吐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萨曼人优异的身体素质支撑着他走了很久,按照场外援助提供的帮助,他意识到外面的时间才过去两分钟,可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流淌过整整一周。
食物已经吃完了,水源也差不多耗尽了,途中遇到过几次追杀,有那些样貌扭曲的怪物,也有那些失去理智的赏金猎人,而那些存在也全部都被霍厄斯斩杀殆尽。
鲜红的血从腕部的伤口抽出,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刃,又像是绵长的丝带,猛地从那些人的脖颈上划过。在精神麻痹和痛觉的共鸣下,那些人也终于缓缓倒下了。
不如说他们本身就已经足够虚弱,霍厄斯的一击不过是结束了他们的因果。
可就算是倒下了,那些人也只是在地上呻/吟挣扎着,伤口的血流出了一半,最终也没能渗透出来。
“除非被整个吃掉,否则好像是死不了的。”安格提醒道,“森林里的时间流淌速度远远慢于外界,所以亚伦……你也要注意你的伤口,不能让它暴露在空气外面。”
“嗯,我知道。”霍厄斯将一条绷带咬紧,将手腕上的伤口封好了口。
安格看到了霍厄斯使用的法术印章,可他什么也没说。
可能是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力气了,也可能不是很想探究。他们眼下的目的只有两个,首先是前往nd60公园的深处,其次是找到爱丽丝。
地图上显示的距离仅仅过去了一半,可霍厄斯觉得自己已经走不动了。
他需要休息,需要进食,需要喝口水……如果不能维持正常的能量摄入,他很有可能和那些人一样失去理智,甚至开始发狂。
伴随着他们的脚步渐进,森林内部也变得逐渐庞大了起来。那些粗壮的树干宛若红杉树那样粗壮,甚至十人都无法搂抱住。树干犹如干枯的手臂那般延伸,无数软烂的藤蔓从高空坠落下来,像是青色的蛇。
霍厄斯停下了脚步,他拦住了想要继续上前的安格,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怎么了?”
安格踉跄着撞到了霍厄斯的后背上,有些不解地看向了眼前的少年。
“前面是沼泽地,过不去。”霍厄斯压低了声音,“我们好像迷路了。”
地图上并没有标明沼泽地,更没有标明湖泊。
可是霍厄斯却在不远处看到了逐渐上涨的潮水,以及那片湿润黏腻的沼泽。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好像有什么东西还在沼泽中蠕动着,犹如章鱼的触手般,在平静的泥面上泛起小泡。
“眼……眼睛!”安格指向了眼前的那根触手,语气惊恐了起来。
“我看到了。”霍厄斯后退了两步,语气依旧镇定,
“冷静下来,我们和它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只要不接近就不会——”
他的话没能完全说完,就像是熄火的引擎般瞬间寂静。
腥味。
粘稠感。
啪嗒,啪嗒,啪嗒。
红色的血滴在他的额头上,霍厄斯僵硬着身体,不敢随意乱动。
他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接近,它的脚步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可他并没有呼吸,所以直到对方接近了,霍厄斯才发觉不对劲。
那是一个被剥去了一大半皮肤的[人],理论上它应该已经死了,可实际上它还活着。
大半个身体开始异化,红色的肉质开始发灰,变得难闻怪异起来。它的头很大,脸部像是被扯开了一样,黑白分明的双眼刻印在褶皱的脸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也是异变体?
霍厄斯几乎立刻将安格推开,他转身解开了绷带,血刃在对方的脖子上拉开了一道血花——如果那还能被称之为脖子的话。
可当他的血刃再一次砍上去时,却只是在它的脖子上留下了较深的印记。
过量使用血刃导致他本体的血液大幅度流失,这玩意是无法回收的,用一次废一次,直到他的伤口开始发青,霍厄斯才知晓到自己头晕的真正来源。
“走!”霍厄斯皱起眉头,干脆反手拉住了安格,不再恋战,
“继续待下去只会让战况更糟糕……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
“走……可是,我们要往哪边走?”安格茫然道。
“……!”
霍厄斯这才注意到四周的状况。
方才这只异变体的出现似乎带动了更多的异变体,那些藏匿在暗中的,身体怪异扭曲的生物开始逐渐向着这一块集中,地面上的水位开始逐渐上升,可这并没有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
原本苍白的天空开始暗沉下来了,霍厄斯清晰地记得安格对他说的话,也清晰地记得夜晚来临时的警告。
“夜晚的森林才是最危险的。”
无论是那些异变体,还是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涨潮,都不像是正常现象。按照场外的地图提示,这条路原本是通畅的路线,既然出现了异变,那必然和夜晚的出现有关。
黑发少年凝视着四周,他察觉到危险在一步步逼近,也察觉到四周的视线愈加恶意。那些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压迫在他的身上,却让他的大脑愈加清醒。
“后退!!亚伦!!!不要接近他们!!”安格攥紧了他的手,他尝试着向着一颗红杉树靠近,却发现身边的人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发红瞳的少年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感觉,他似乎忘记了身侧的友人,也忘记了身处的逆境。在压迫感达到临界值时,身体的自动保护机制迫使他调动全部的意志力,让他去解决四周的困境。
[尝试着去做吧。]
有什么声音在指引着他,那样的动力迫使他伸出手,无形的锁链环绕在他的腕部,牵引着他的神经。
手指微微伸屈,霍厄斯的瞳孔收紧,那些锐利的血再度聚集起来,宛若一张巨大的牢笼,细密地分散在每一个角落。
能看清楚,也能听清楚。
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能够找到破绽。
那些细小的刀刃密集聚起,变得愈加锋利了起来,他的手指操纵着每一片刀刃,逻各斯之锁缠绕着刀刃的周遭,将精神附加的压力集中于一点。
然后,手指猛地握紧。
“噗——”
在安格惊讶的目光下,那些逐渐聚集的异变体几乎于瞬息间分崩离析,犹如庖丁解牛般,找到了应有的规律,顺着纹路一刀切下,将其剖开。
这需要极高的控制力和精神力,逻各斯之锁的辅助让它们短时间内失去了挣扎的力量,也让血刃找到了切割的余地。
“亚伦!!”
在使用完血刃之后,霍厄斯顿时无力地瘫软了下去,原本清晰无比的五感在这一刻回归了原本的混沌,甚至更甚。
“我没事……”察觉到安格搀扶着他的力量,霍厄斯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笑容,红眸似乎也因此清亮了几分,
“起码我做到了。不用担心接下来会有事……”
他努力借着对方的力气支撑起身体,同时也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既然决定要来到这里,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心情。我连死亡都不怕,难不成还会怕那些怪物?”
“你不要再说话了!!你先躺下……别乱动!!”
他的手腕还在不住地向下滴血,染红了灰色的草坪。法术印章的过度使用让他手臂上的血管破裂,如果不能及时止血,恐怕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安格不敢再怠慢,他立刻拿出了原本藏在背包里的绷带,这些东西他收留的并不多,一部分之前已经让亚伦用了,剩下的这些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药。
伤口就这样暴露在外,就算不会死,也会造成很严重的感染和伤亡。他不知道亚伦还隐藏着他什么,但是对方宁愿暴露自己的法术印章也要保护好自己,这已经是信任的表现了。
是他太没用了,完全不会法术印章的他,分明在拖好友的后腿。
如果爱丽丝也在,她会不会做的比自己更好?
已经开始有些手忙脚乱的安格努力擦了擦不自觉掉落下来的眼泪,开始努力去帮忙包扎对方的伤口。可是无论他怎么运作,也无法彻底让伤口好转。
黑发的少年半倚在他的膝盖上,他的脸色比最开始看上去还要惨白,大幅度失血几乎要让他的意识溃散。
可他还是在乎着安格的感受,支撑自己最后一丝意志力握紧了他的手,似乎让他不要担心。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
树叶和草丛中传来了轻微的动静,而这些细小的动作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更为怖人。
安格警惕地抬起头,他死死盯着四周每一个人可能会出现危险的角落。他抽出了霍厄斯腰间别着的小刀,即便打着颤,也鼓起了勇气对准了眼前的人。
“谁……谁在那里!!!”
他颤抖着声音,心脏跳得飞快。
确实有人在那里。
远远看去,那似乎是个男人。可他的形态也确实不像是正常的人类。不如说——能够在这片森林中徘徊的人,也必然不会是正常人。
是考生?还是通缉犯??还是那些异变体??
他努力向后退着,眼前的人形逐渐变得清晰,同时,一对修长的耳朵很快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等一下??耳朵???
男人轻巧走上前,从厚重的云层中泄出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映照出那张年轻的脸。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他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棕色的短发落在他的耳畔,那双鎏金色的瞳孔宛若某种珍贵的宝石,让人不得不去注意他的眼睛。
可最让人在意的,还是他遮挡住大半张脸的面具,以及头顶那对诡异的猎犬般的长耳。
介于动物和人类之间,却并不会让人感到恐惧。
“需要我提供一点帮助么?”似乎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楚他的话,青年又重复了一遍,他不顾安格的阻拦,走到了霍厄斯的身边,轻巧地半蹲而下,
“您的朋友受了很重的伤,我可以救他。”
安格盯着他的双眼,他尝试从对方的眼中寻找到一些警戒,亦或是危险的气息。
可是都没有。
他的动作温柔且细心,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也是从内心传达而来的真诚。
安格依旧没有放下手,他和眼前的男人对峙着,甚至掌心都沁出了汗渍,也依旧不肯放松分毫。
直到霍厄斯的手腕动了动,双眼疲惫地抬起,看向了那双鎏金色的瞳孔。
“……是你?”
语气很微弱,却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你们认识???”
安格惊讶了一下,他紧张不安的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躺在自己怀里的霍厄斯。霍厄斯的表情并非作假,也不像是受到了精神系法术印章的蛊惑。
难道说……他们真的认识??
“现在并不是闲谈的时候。”男人的视线微微一动,却并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
“那些异变的怪物很快要再一次围过来了,您要让您的友人处于极度缺血的状态被它们围攻吗?”
确实,那些生物的低吼声已经变得清晰起来了。它们的叫声让安格的大脑一阵胀痛,却不能去抵御。
“我们要去哪里这里好像并没有出路。”安格忍着头疼道。
“很简单,去上面就可以了。”男人指了指上方,语从容的态度却让人无比安心,
“我会为你们引路,不要害怕,只要有我在,你们就绝对不会死。”
“我向你们保证。”
·
林戈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花费在这里了。
根据欧曼马甲那边的推论,他能够了解到关于吉兆的一部分信息,也能够得知吉兆曾经遭遇过的那些事情。
霍厄斯,萨曼人,吉兆,以及他的父亲……
细数一会,其实都能找到其中的牵连。
那些埋葬在霍厄斯大脑深处的记忆并非不能探究。原主的记忆不深,但是继续探索下去,确实能够找到一位肤色略深,但是动作矫捷,性格温顺的贴身护卫。
他一直都在注视着霍厄斯,就像是藏匿在天空中的星星,无论何时都会陪伴在他的身边。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
正如同他的父母,他的族人那样一起消失了。
独属于霍厄斯的那颗星星黯淡了下去,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现在。
林戈依靠在粗壮的树枝上,依旧觉得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劲。使用那一招也并非亡命之赌,一来他确实有注意到那个男人就潜藏在附近,二来,这样强制性地大幅度使用,也会迫使他的法术印章在短时间内迅速升级。
为了提升等级,稍微压榨一下自己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更何况他需要吉兆。只要安格在他的身边,吉兆就绝对不会出现。他不信任安格,也担心安格会将霍厄斯当成人质去挟持他。
直到危机降临,他才不得不出面去保护好他们。
那些过于高大的树木成了最好的休息地点。nd60公园的夜晚不比他的白天更为难熬,不过宽大的树枝足够三人聚集在这里,伴随着火苗窜起,空气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安格开始还在强撑着意识,可到了最后也忍不住睡了过去。他裹着单薄的外衣蜷缩在一边,很快陷入了沉眠。
于是清醒的人只剩下霍厄斯和那位年轻的男人。
“你对安格做了什么?”
很久之后,霍厄斯才轻轻地开口了。
黑发的少年蜷缩着身体坐在角落,像是只警惕的小兽。这根树枝的质地像是某种石料,好像不会被点着。男人带来的燃烧物是另外一种物质,明明只是很小的一块,却永无止境地提供着能量。
“让他稍微睡一会,我才能和您好好聊聊,我的殿下。”
男人稍微靠近了些,他依旧保持着足够礼貌的距离,可他的一只手捂着心脏,而另一只手虔诚地将霍厄斯的手腕捧起,那抹鎏金色则轻垂着,带着几分谦卑的意味。
“流浪者[吉兆]就是你?”霍厄斯问道。
“是我。真是惭愧,我没能保护好您,也没能保护好我们的族群。”说到这里,吉兆似乎有些愧疚,他的视线落在身下,表情也变得有些沮丧,
“不过让我很惊喜的是,您终于觉醒了法术印章,这是好事。”
火光照应着他的脸,也将他的表情也刻画的无比清晰。只是这样虔诚的姿态让霍厄斯莫名有些不习惯,他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黑发少年别开目光,“没想到你还活着,就是……外貌发生了点变化。”
先别说萨曼人的角为什么消失不见了,这面具和耳朵是怎么回事??你这是连种族都发生变化了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吉兆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到了森林的深处,他们不会看到我的。殿下,能将您的手腕给我看看吗?您受伤了,伤口还是早点处理比较好。”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霍厄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去。吉兆则将扣在腰上的小包打开,将一些瓶瓶罐罐拿了出来——看起来他似乎对于处理这些伤口很习惯了。
“十几年?或者更久。”吉兆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为他的手腕上药,他的动作很细心,像是在对待某件极为珍贵的物品,
“您应该很清楚这里的时间流淌速度是不一样的,如果有时间,我很乐意继续和您解说这方面的详细过程。”
“你的耳朵怎么回事?”霍厄斯默默地盯着他头顶宛若犬类的毛茸茸长耳,总觉得手感会很好。
“这也算是一种异变?”吉兆苦笑道,“其实大部分人都遭遇了异变,只是有的人运气很好,有的人运气很差罢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语气愈加沉重。
“异变的程度和意志力的强弱有关,想要活下去的意志越强,就能够抵御这种异变。和我一起逃进来的萨曼人同胞大多都变成了那些怪物……正如您所见,他们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异变成了那副模样,活着比死了更为痛苦。”
吉兆取下了自己的面具,在面对霍厄斯时,他并不打算有所保留。
“您看,这张脸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也是和[异变]有关。”
他叹了口气,似乎早已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
那半张脸几乎被剥掉了全部的皮,看着十分惊悚。那些附着在脸上的肉依旧新鲜,只是伴随着神经弹跳的肉质让人触目惊心。
他几乎失去了大半张脸皮,这也让那张原本俊美的脸变得可怖了起来。
“是不是吓到您了?”注意到霍厄斯惊讶的表情,吉兆还是将自己的面具戴上了,
“我还是戴上面具吧。这样也好和您沟通。”
被撕裂的伤口是无法愈合的,也就是说他得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痛苦,并且度过了十几年。
没有人知道那样的时日是怎样度过的,起码霍厄斯觉得,如果不是一般的毅力,那是绝对不可能抵抗的住这样的痛苦。
吉兆想要活下去,非常非常想。
正是因为这样强烈的愿望才支撑着他走到了现在,霍厄斯自然也不会侮辱这份意志。
“辛苦了。”霍厄斯轻声道。
“您也辛苦了。明明年龄不大,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很心疼您。”吉兆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表情充斥着痛苦,
“我没能保护好您,真的很抱歉。”
他是真心在痛苦。隔着那双带着粗茧,充满着伤痕的手,霍厄斯也能感受到他曾经经历过的苦难。
不过他的运气还不错,起码他忠诚的猎犬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先好好休息吧,明天在和我们说明之后的事。”霍厄斯下达了命令,“以及,以后不要再叫我殿下,也不要用敬语。我现在的名字叫亚伦,别在我的朋友面前露馅了。”
“我明白了,我会注意遣词。”
吉兆轻点了一下头,棕色的短发伴随着他的动作稍稍倾斜,而那对耳朵也随之抖动了一下,莫名有点可爱。
霍厄斯盯着那双耳朵,总觉得心里面有点痒。
好在异变的方向不算糟糕的。
毕竟他一点都不讨厌毛茸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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