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舍和太学学府,  要不要……也做些什么?

    王绅、谢礼、庾筱等等这童子学学舍里的所有小郎君小女郎们,一时也都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都是大家出身,  话并不需要孟彰说得太详尽,哪怕似这样点到即止,  他们也都听得懂。

    能让孟彰特意往童子学学监那里跑一趟询问的,绝对不会只是兴修水利的相关知识和资料,  而该是更根本的某些东西。譬如,  是不是可以让这天下黎庶破去思想上的蒙昧和隐晦的禁锢,给予他们更多的机会和资格。

    王绅才刚刚从惊颤中回过神来,  都还没来得及去斟酌其中的利弊,他便已经察觉到从学舍各处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了。

    ……这是要让他来出头?!

    有那么一会儿,王绅恨不得自己愚钝到不能领会孟彰话语里的真正意味,  更想要自己理解不了谢礼这一众同窗们无言的催促。

    但他又很明白,  他不能。

    撑了一小会儿,  察觉到越来越多的目光压落在他身上,王绅到底是开口了。

    “孟彰,你说的要不要做些什么,是指……”

    “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孟彰说得很是平淡,“我就是想着,  或许可以将一些普通的常识或者生存技艺之类的教给乡人罢了。”

    “那些东西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些寻常百姓来说,或许就是一条救命的绳索呢。”

    王绅想了想,又问:“好端端的,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说实话,他是真的有一点好奇。

    孟彰笑了。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我也就是在让田庄、农庄里的管事引导临近的乡人修筑水利的时候,想到了这一层而已。”说到这里,  他似是叹了一声,只是隐在话语中,那叹息不甚明显罢了,“还是那句话,现下旱灾已是显出了些征兆,帝都乃至是整个天下的局势眼看着也……”不甚安稳的样子。

    “我安阳孟氏虽然算是有些家底,但也同样需要尽量储备各种资粮来应对,所以我想着,除了自家田庄、农庄里的一众佃户,田庄和农庄临近的乡人或许也可以来调·教着用。”

    孟彰再放眼去看自己的那些同窗时候,也只在这些小郎君小女郎面上寻到一些晦涩的痕迹,再多的就没有了。

    都被人好好地收敛着呢。

    孟彰倒也不气馁,继续道:“这会儿手松一松,日后说不得就能稳住自家家业临近地界,甚至还可以在危急时候寻得更多的资粮。”

    藏富于民!

    出身太上道的李睦和出身北辰阁的白星眼神一定,都抓住了这一点灵光。

    而在这两人之后,王绅、谢礼和庾筱等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反应了过来。

    他们不自觉地凝神,也在快速思考判断着。

    “孟彰,那说你问过罗学监了,那罗学监到底是个什么说法?”谢礼问道,“学监答应下来了吗?”

    “答应下来了。”孟彰对他点头。

    紧跟着谢礼,庾筱也问道:“如果孟彰你只是去寻罗学监问这件事的话,该是用不了多长的时间的吧?可是你去了那么久……”

    “是罗学监有什么吩咐吗?”

    “倒不是,”孟彰摇头,否定了庾筱的这个猜测,“刚才是罗学监带我去见了张学监。”

    “罗学监带你去见了张学监?”李睦眯着眼睛,有点奇异地问道。

    “是,”孟彰一面回答他,一面当着学舍里所有同窗的面,将那份卷宗从随身的小阴域里取了出来,对着他们扬了扬,“他罗学监帮我将这一份卷宗递送到了张学监的案前。”

    哪怕孟彰没有打开那份卷宗,可在那卷宗表面去萦绕不去的磅礴、繁多的气机,却仍然是让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心神震颤。

    “这是?”不止一个小郎君小女郎脱口而出地问。

    孟彰回答道:“我觉着这件事只用言语来分说未免太过轻率,也多费口舌,便整理了这样一份卷宗文书。”

    看了看文书上那些源深气机,又看看那些同窗们一个个惊异的眼睛,孟彰恍然大悟一般,又多给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解说了几句。

    “张学监觉得这份卷宗文书可能关系甚大,他不敢自专,就将它转呈到祭酒案前了。等祭酒将它交还回来的时候,它上面就已经盖上各位大先生的印鉴了。”

    说着说着,孟彰面上就显出了几分无比真切的欣喜。

    “该是学府里的祭酒以及各位大先生们都觉得可行,所以才允准了这件事。”他道,似乎真的放松了很多,“那我就放心了。”

    王绅、庾筱等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都没有说话,他们沉默着不知道在思量着些什么,但在他们之中,也有几个小郎君小女郎眼底溢出些许笑意。

    “说起来,”孟彰仍然拿着那份卷宗,没有要将它收起来的意思,“既然我童子学学舍以及太学学府都答应推动这件事,那料想来这其中该是利大于弊的。诸位同窗,你们要不要也加入我们?”

    学舍里的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俱都沉默,片刻无言,只是将那目光投落在孟彰的身上,眼神幽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彰也很坦然地,就安静地等着。

    “……你想要我们加入?”到最后,学舍这众多小郎君小女郎中,仍然是王绅率先开口打破眼前半凝固半浮动的氛围。

    孟彰细看着他,也一一看过其他的同窗。

    王绅很认真地在跟他对话,以琅琊王氏族中嫡支小郎君的身份。这一刻,他的身上那在学舍里惯常带着的属于孩童的纯稚与天真,可谓是收去了大半。

    “是。”孟彰点头应。

    王绅这些小郎君小女郎既然决定跟他抛开其他一切说正事,他自也会配合。

    这是他们双方的诚意。

    “你真的就只是为了稳定一方,只是想要让你力量辐射范围里的乡人能够留存有足够的资粮,以备你的不时之需?”不等谢礼、庾筱又或者学舍里的什么人开口接过这一份轮替,王绅就自己把握住了,仍是紧盯着孟彰问。

    孟彰笑了:“一半一半吧。”

    王绅没有追着他询问,而是在定定地看得他一眼后,目光直接落在了孟彰手上拿着的卷宗。

    “这份卷宗,你还有复刻章本吗?”

    “你想要?”孟彰问。

    王绅点头应:“此事关乎重大,我不能拿主意。再说,就算我在这里点头应了你,你就真的能信我了吗?”

    “当然。”孟彰回答道,“有什么信不过的,你可是琅琊王氏的王绅。”

    不独独是王绅一个人,就是这学舍里的所有小郎君小女郎,只要他们敢在孟彰面前点头,孟彰就敢信。

    王绅看着孟彰的眼神一瞬间有些哑然。少顷后,他失笑地道:“是我一时魔怔了,竟问出这样的话来。”

    作为世族高门的嫡支子孙,作为童子学学舍里的学员,更甚至单纯地作为他们自己,他们要真的是在孟彰面前摆明了态度,那么就绝对不可能有反悔的时候。

    不仅仅是他们家族里不会允许的事情,他们自己也不能接受。

    他们,自有他们自己的骄傲。

    孟彰笑了笑,动作却是半点不停顿地将他手里原本拿着的那份卷宗放下,转而从随身小阴域里取出一份近乎一模一样的卷宗双手递过去。

    “请鉴证。”

    孟彰这严肃慎重的态度影响到了王绅,那位出身琅琊王氏嫡支的小郎君收了多余的神色,端端正正地双手接过那份卷宗。

    “我会仔细看的。”

    似乎知道不够,他没有停顿就又做出了一个保证。

    “在我看过之后,我亦会将它递呈给我家大兄。”

    孟彰露出一点笑意,却没有在多说些什么。

    拿着手上的卷宗,王绅坐了回去。

    他并不急着打开卷宗仔细去看上面的内容,就是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看着。

    “可否也给我一份?”在王绅之后,谢礼也笑着跟孟彰开口。

    “当然。”孟彰一点不耽搁地又从随身小阴域里取出一份簇新卷宗来递送过去。

    “多谢。”谢礼也保证道,“我会仔细看的,待回府后,我会亲自递送到家祖面前。”

    孟彰亦是含笑颌首,和早先面对王绅时候没有任何不同。

    在王绅、谢礼之后,庾筱、李睦、明宸以及学舍里一众同窗也都各自走到孟彰这里,跟他讨要了一份卷宗的复刻本带走。

    眼看着一份份的卷宗复刻本从孟彰手里送出,落到学舍里各位同窗的手上,静默着从头看到尾的王绅、谢礼和庾筱三人到底是想起了什么。

    他们无声地交换了一番眼神,最后,王绅被推了出来。

    “孟彰。”他唤了一声。

    孟彰抬眼看过去。

    “我们几家有一个世交,他们家没有小郎君在学舍里进学读书,怕是……”王绅轻咳了一声,问,“我们几个能不能代他也讨一份复刻本带回去?”

    学舍里的目光一时都落在王绅、谢礼和庾筱这三人身上。

    哪怕他们没有直接说明,这学舍里也没有人不知道王绅所说的世交是哪一家。

    “自无不可,”孟彰道,又将一份卷宗的复刻本递送过去,“你且给他们带过去就是了。”

    王绅看着那份新近递送过来的卷宗复刻本,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真就这么容易被他给讨过来了?

    要知道,纵然龙亢桓氏手握兵权,似乎还很得皇族司马氏的重用,看起来能以一家力压三大家,可这件事真要是成了,而唯独龙亢桓氏被落下,他们龙亢桓氏怕是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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