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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歆没什么大碍, 可陈太医还是给她开了补气血的方子,吃的是药膳,倒也勉强能够入口。
可巧康熙忙完了手上的事, 找太医院要这几日的脉案瞧。
帝王的眼停留在储秀宫那一行,随即抬眸看向正在殿中练字的胤礽。
“你歆娘娘身子不适,你可知情?”
胤礽愣了愣, 把手中紫毫搁下。
“回皇阿玛,儿臣知道。”
“怎么不见你去瞧她。”
这二人关系素日里那般亲近,胤礽今儿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胤礽叹了口气, “歆娘娘是心情不好,儿臣倒也去瞧过一次, 但她好像是有心事似的。”
康熙挑眉, 转了转指间的扳指。
“哦?你时不时给她从宫外带那些好吃的点心,她又怎么还会不高兴呢。”
胤礽听到这话, 腿都软了。
他硬着头皮笑了笑,“原来皇阿玛都知道了。”
“你们两个小鬼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不成?”
康熙勾唇淡淡一笑, 倒没有同他们两个生气的意思。
“皇阿玛不怪儿臣和歆娘娘吗?”
胤礽颇为惊讶, 挠了挠自个儿的后脑勺。
“从前你年纪小故而约束着你, 眼下若是偶尔想吃便吃吧,算不得什么大事。”
康熙摇头,不过也是看在容歆的份上才对胤礽宽容了些。
胤礽这孩子打出生便没了额娘, 其中辛苦只有他自个儿知道。
眼下好容易来了个亲戚,又同他一样爱吃,正好做伴儿也不错。
“皇阿玛既然不生气,那要不要去瞧瞧歆娘娘。”
胤礽心里头也担心容歆不是?
这几日来, 容歆用膳活生生比之前少了一半呢, 眼瞧着都瘦了。
“朕哪有功夫?”
康熙轻嗤一声。
“她心情不好, 自有人哄她高兴。你好好写你的字,别分神了。”
胤礽哦了一句,分明是皇阿玛自个儿先提起来的事,如今反倒怪他分神了。
小太子复又回身拿起笔继续练字,这一年多以来,他的五十遍资治通鉴才抄了个头。
字的确是愈发好了,但是胤礽害怕自个儿抄到四十岁都抄不完哦。
康熙静静盯着胤礽写字,若有所思般。
帝王神色静谧严肃,一时外头又下起了春雨。
春雨贵如油,眼下这场雨下得酣畅淋漓。
不过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原本还晴朗的天一下子黑了。
“罢了,你今儿先抄到这里。”
康熙抬手,大暴雨的天,胤礽的心便越发难以平静了,也就没必要继续练下去。
“是。”
胤礽先行告退,回了自个儿的毓庆宫。
康熙起身走到南书房门口,门口两颗老槐树被吹得来回哆嗦,叶子窸窸窣窣往下落。
“万岁爷,您这是想出门吗?”
梁九功带着御茶房的人走过来。
御茶房新做的点心,枣泥杏花糕。
康熙平日所用茶水点心不从御膳房取,同三宫六院都是不一样的。
他的膳食味道自然也更好些,淡黄色的外皮,清清爽爽的甜味。
“装一盒子点心,随朕一道去储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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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容歆的确心情不佳。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同如兰一道洗了槐花做点心吃。
好在下暴雨之前,如兰便吩咐人将新鲜的槐花采下来了,眼下搁在铜水盆中,漂浮在清水之上。
又漂亮又香甜。
“槐花糕是奴才家乡最常做的糕点,虽说比不上宫里头的精致,味道却极为独特,只有一点点甜香。”
如兰同容歆也逐渐熟稔起来,说话也渐渐多了。
“我还没吃过,不过听姑姑形容便知是好吃的。”
容歆笑着颔首,自顾自的将碧绿的衣袖挽起来,想着同奴才们一道洗槐花。
门窗都大开着,暴雨带来的穿堂风呼呼的吹过。
容歆头上戴着流苏随风打在她脸上,碎发也没了形状,容歆手忙脚乱伸手扒拉开,弄得一头水。
她还来不及整理仪容呢,外头突然传来一声,万岁爷驾到!
康熙怎么来了?
这一年多来,康熙满打满算就来过储秀宫三回。
今儿怎么突然来了,不会是来骂她的吧。
容歆匆忙拿帕子擦干净了手,迎到门口去。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平身。”
康熙随意瞧了容歆一眼,一时被这丫头满头的水惊讶住了。
随即他低眸看向摆在桌面上的两盆子槐花,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啊。
“先将头发擦干净。”
康熙随手递给容歆一方帕子,这地砖上头都是水,椅子上头也摆着做槐花糕的工具。
擀面杖,正在发的面团,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调料。
康熙还是头回在妃子们的宫殿里头找不着椅子坐。
“奴才这就收拾。”
绿雾机灵,赶忙拿帕子擦干净一张椅子,上头只有些残余的面粉。
“万岁爷请坐。”
容歆尴尬的朝康熙笑笑,双手搅着帕子,几乎快要将锦帕搅成咸菜干了。
康熙无奈坐下,心里头很是嫌弃。
“朕听闻你今日身子不佳,特意来瞧瞧。”
康熙说完,左右瞧了一圈。
储秀宫热热闹闹的,容歆自个儿衣袖上还有面粉呢,他开始怀疑陈太医的医术了。
容歆愣了一下,康熙待她还挺上心的。
不过帝王的关心实在是叫人压力很大。
“回万岁爷的话,臣妾前日的确有些心情不佳,多谢万岁爷关心。”
她颇为乖巧颔首,走到康熙身前,亲手给他捧上一碗茶。
“是吗?”康熙接过茶盏,轻抿一口。
小丫头说的颇为认真,瞧眼神也是极诚恳的,康熙勉强信了一点,示意容歆坐到他手边。
“同朕说说看,因为何事心情不好。”
康熙乃九五之尊,年纪又比自个儿大。
容歆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随即瞧了一眼四周。
康熙会意,示意奴才们先退下。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后,容歆方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万岁爷,臣妾近日的确有件事颇为纠结。”
容歆轻声道,小丫头蹙眉头的样子倒是罕见。
“嗯,说来听听。”
“臣妾近日瞧了个话本子,里头一女子有两位姐姐。两位姐姐待那女子一向是极好的,不过她们两个却有矛盾。”
容歆实在是整日睡不着,否则也不会询问康熙了。
康熙失笑,话本子?这小丫头还真是会找由头。
“那矛盾本是其中一个姐姐的过错,臣妾近日就在纠结,到底应不应该帮那个没过错的姐姐呢。”
康熙转眸,静静望着容歆。
“所谓的过错不过只是一念之间罢了,你此刻觉着是错的,说不准明日便觉得是对的。”
容歆望着帝王深邃的黑眸,一时咬唇。
“你既不是那两位姐姐其中一个,又如何得知她的做法是否是真的错了呢?”
这倒有几分辩证法的意思了,容歆低眸,开始思索起来。
“万岁爷的意思是,遇到这种事不要插手吗?”
“看你愿意替哪一个设身处地的想了。”
康熙摇头,瞧见小丫头思索的很是认真,就连嘴角都在用力。
帝王轻笑,拿核桃敲了敲容歆的脑袋。
随即他将食盒推到容歆跟前儿,打开盖子,枣泥杏花糕的味道传了出来。
容歆哪怕再怎么纠结,闻到这么香甜的糕点,还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话本上的故事而已何必如此认真,先吃饱再说。”
“是。”
容歆望着眼前的冰块脸,突然觉着康熙也没那么讨人嫌了。
至少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对错是非,不过是看你站在何种角度罢了。
容歆将糕点拿在手心里,枣泥的香味完全没有掩盖住杏花的清甜,相反的两种味道相辅相成夹杂在一块,倒是激发出了更为独特的口味。
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
“万岁爷,你要吃吗?”
容歆是十分懂得分享之人。
“不必了,朕还有事。”
康熙摇头,蓦的站起身。
“这外头下这样大的雨,万岁爷哪怕再有事也该休息休息呀。”
容歆小声嘟囔道,这话倒是有趣。
下雨同休息,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下雨天就应该清清闲闲做些放松的事呀,万岁爷不妨留下来同臣妾一道做槐花糕吧。”
康熙下意识挑眉,这小丫头面对他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槐花糕?”
“万岁爷没吃过吧。”
康熙微微摇头,却见容歆一口气将碟子里的枣泥杏花糕吃完了,拿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巴。
“那万岁爷就应当留下来,哪怕不做,待会也能尝一尝。礼尚往来,万岁爷送了臣妾这好吃的点心,臣妾的槐花糕就当做是回礼了。”
嗯,很有道理,叫康熙没法子拒绝。
“那朕就勉强留下看你们做。”
康熙颔首,复又坐了回去。
奴才们被容歆叫了回来,她们倒是做的热火朝天。
康熙独自一人靠在椅子上,眼眸静静望着这一群人。
适才容歆说的那件事,他已然猜出了大概。
其实,奶娘的两个孩子被乌雅氏的人收养一事,只要用心查都能查到。
然这些年来,没有一人提及此事,也没一人给德妃盖棺定罪。不过是因为这个证据并不够有力,德妃素日良善,她大可说是因为好心所以收养。
更何况,康熙觉着德妃不至于如此。她素来良善,对胤禛更是爱护,又怎么会亲手伤害孩子呢?
不知道,容歆这小丫头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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