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鸦雀无声，一片寂然。
苏穗抬眼，见叶伊伊正看着自己，连忙收敛好神色：“没想到江述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你们夫妻真恩爱。”
叶伊伊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还好。”
苏穗像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有立刻接话。
不一会，她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微微释然的笑：“晚饭还要等一会，我带你们随便逛逛吧。”
叶伊伊不置可否。
江淼淼则是兴致盎然。
其实苏穗是个不错的人，言谈得体，落落大方，很大家闺秀。
据她说，她的父母是音乐家，常年在国外活动，于是小时候经常就把女儿扔到江家来拜托照顾，老爷子一直把她当亲孙女看待。
所以她其实算得上是这幢屋子的半个主人。
但她跟叶伊伊聊天时，完全没有以主人的身份来自居，反而平易可亲，话里话外都在表明叶伊伊嫁给江述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想要跟她多多亲昵。
这么好一个女孩，沉迷江述实在太可惜了。
叶伊伊觉得这次的工具人当得很值，要是能让苏穗回头是岸的话。
穿过花园路过一幢小楼。
苏穗手一指，跟她介绍：“这里是江爷爷特意为江述建的，大概是高中的时候吧，江述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
叶伊伊好奇抬眼，这是一个两层半的小别墅，普通的美式田园风格，唯一引人瞩目的就是它的阳台特别大，小楼四周都没有种植绿树，视野十分空旷。
叶伊伊点评：“跟他风格还挺不搭的。”
苏穗笑：“是啊。”
江淼淼中途被观景湖里的天鹅吸引了注意力，不愿意再走，叶伊伊无法，干脆把她交给了佣人看顾。
只剩两人继续往前走。
又逛了一会，叶伊伊特意放慢了脚步。
她觉得苏穗似乎有话想跟自己说。
终于，在距离主屋大约还剩两分钟路程时，苏穗犹豫着开口了。
“听江爷爷说，江述当初为了跟你在一起跟家里断绝了来往。”她顿了顿，看到叶伊伊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后，才继续道，“是真的吗？”
虽然事实好像就是这样，但苏穗总觉得江述不会那么恋爱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就是忍不住，像是要证明点什么。
是要证明他们真的很相爱说服自己放下这份暗恋；还是想要一个别的答案来安慰自己，她其实也没那么差，输得没那么彻底？
她理不清心头的千头万绪，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她想知道这个答案。
叶伊伊怔住，但很快又理解了这种少女的情思。
她微叹一声，甚至想对着天边甫升的明月仰头吟唱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
她很快进入角色：“我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唉……”
一切难以言说的情绪，仿佛都在最后的一声叹息中遥遥飘散。
叶伊伊说完还偷偷覷了一眼苏穗，可惜因为天暗，看不清她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
夕阳隐没于天际，一轮月牙升空，无垠苍穹渐渐变暗，趋向一片深蓝。
片刻后，苏穗轻声说：“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叶伊伊摸了摸鼻子：“好像是这样没错。”
终于得到确切答案。
没想到却没有自己预想的难受或者开心，苏穗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就像是挤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被破开了。
她忽地叹一口气：“这几年委屈你了，因为江伯父……江爷爷一直对江述寄予厚望，不过他主意多，不喜欢循规蹈矩，所以两人碰面总是容易吵起来。不过我听江爷爷说过，他不是觉得你不够好，只是气江述先斩后奏的行为。”
其实还有一点，要不是两人未婚先孕像是真的有感情的样子，江爷爷还怀疑过江述这段婚姻是另有目的。
因为当时述回科技发展受阻，而老爷子截断了对江述的一切后路，公司迫切需要寻求帮助和合作，而宁航电器是不错的选择。
事实证明后面述回科技跟宁航合作，在智能家居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仅述回证明了自己的研发实力，宁航也从一个日暮西山的老国货品牌一跃重新回到行业领先地位，品牌形象焕然一新。
两者的合作，绝对称得上是双赢的典型案例。
成立述回科技，本就不受老爷子支持，要是江述还为了这公司牺牲自己的婚姻，那老爷子真是要被气死。
幸好，现在这结果证明了一切都是老爷子多想，现在江述不仅婚姻美满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其实老爷子心底已经原谅了他当初的胡闹，并且发自内心地接纳了他这个小小的新家庭。
叶伊伊没想那么多，只故作黯然。
苏穗看她神伤的样子，面露不忍：“虽然大家都说京江集团和江家很厉害，但是江爷爷真的不是那种会因为出身和家庭就随便评判人的人……”
苏穗还在试图劝慰她。
叶伊伊却忽感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眼前似乎有白光闪过。
“京江集团的江家很厉害……”
“除非江家出手，不然谁愿意为她得罪人……”
这些话如走马观花般在她脑子里闪现而过，那么熟悉，却又倏忽不见。
-
晚饭时，叶伊伊明显发现江述的脸色比之前要更差一点，江怀民也是。
也不知道这两人谈了什么。
苏穗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老爷子因为身体问题，每天要做固定的检查和仪器治疗，饭后便由看护引着去了护理室。
叶伊伊终于得空可以跟江述单独相处。
两人来到了主屋延展出去的小花园里。
“为什么结婚前不告知家里一声？”她问。
按照苏穗所说，江述当时要是能好好说，老爷子也不一定会反对。
“真以为我是为了你跟家里闹翻的？”江述没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之前就因为对事业规划的问题跟家里闹矛盾了。”
叶伊伊撇嘴，她就知道。
跟家里闹矛盾，所以堂堂京江集团的大少爷才会为了宁航电器不惜来一段契约婚姻。
看着不远处正沉浸在新玩具里的江淼淼，又看了一眼头顶无星的深蓝色苍穹，叶伊伊忽然感慨。
“你说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对你鬼迷心窍了呢？”
江述眼神古怪地瞥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
叶伊伊又道：“爱情这玩意儿真不靠谱，当初你应该也有点喜欢我的吧。”
虽然气恼的时候也骂过江述狗男人，不喜欢她还跟她搞出个孩子来。但静下来一想，叶伊伊还是趋向于相信两人曾经有过真感情的。
除了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毫无魅力，也是因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以江述的性格，纯粹合作关系的话他必定不会愿意搞出个孩子来。
什么故意弄出孩子来让她不得不妥协自卖家业的，都是气头上的想法。
江述听着她的话，似是嗤笑一声，不过也不急着打断她。
叶伊伊斜眼偷覷身旁的男人，终于决定步入正题：“但是现在不也变成两看生厌的地步。我那时候还是太天真了……唉，竟然还用家业来为爱情做赌注，你看你现在都有京江集团了，宁航电器的股份……”
还没说完，就被江述似笑非笑的声音给打断。
“两看生厌？”
叶伊伊一噎：“这不是重点……”
“你很厌我？”
叶伊伊无语：“你不也厌我？”
“我可没这么想，别给我扣帽子。”
“……”她勉强找补，“其实……我也没厌你。”
江述嘴角扯出轻微的弧度，带着嘲意。
这个表情叶伊伊很熟悉，她曾在他脸上看到过好些遍，她心里也早就给这个表情做好了固定翻译——你继续编，信你我就是狗。
叶伊伊虽心虚但不忘维持气势：“这些都不重要，我后面那句话你听到了吗？”
“嗯？”江述眯了眯眼，倏尔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反悔了？觉得爱情不值得你付出宁航，想要收回去？”
“唔……”
叶伊伊表情有些尴尬，她想是这么想，但有些话没必要说得那么明白，意会就好了。
江述看着她野心满满又不得不控制情绪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刚刚在书房跟老爷子闹出的郁气竟然好像疏散了一些。
他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点阴暗，竟然通过看别人不快来拯救自己的不快。
心情好了些，忍不住逗一下她：“那我付出的怎么办？回收不了。”
他凝视她，眼神亮如星子，一抹浅淡笑意，带着戏谑。
“……”
“你付出什么了？”叶伊伊咬牙，脱口而出问，“难道是付出了一颗精子？”
这句话一出，江述忽地愣住。
下一刻竟然笑出了声来，清朗磁性。
“叶伊伊，我发现你这人其实挺有趣。”
愉悦的笑声随着夜风钻入叶伊伊的耳朵，她也呆住了。
第一次看到江述这么肆意地笑，尽管这笑好像是在嘲笑她，但因为他的笑容太过好看，她竟然生不出恼意，虽故作郁懑地别开了视线，但不经意地也勾起了嘴角。
屋内，陈伯听到江述的笑声后诧异抬眉，然后露出会心的微笑。
看来老爷子可以彻底放心了，小夫妻两感情真的很好啊。
-
美色误人。
等叶伊伊反应过来‘正事’时，江淼淼已经哒哒着步子来找他们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
江述迅速敛起情绪，率先抬步：“走吧。”
叶伊伊只能压下满腹的话，跟着回去内屋。
她觉着时间不早了，应该可以道别回家了。
不想江怀民却要留他们住一晚。
“这么晚了，难得回家里一趟，住一晚再走，陈伯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
叶伊伊看向江述。
江述抿唇，看上去不太乐意。
老爷子却已经牵起江淼淼的手，自顾自地做好了安排：“你们夫妻就住你之前的房间，淼淼住我隔壁。”
叶伊伊嘴巴微张，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留下来住就相当于要跟江述共处一室。
她有点抗拒。
偷瞄江述一眼，她觉得他心情应该跟自己差不多。
她冲着江述眨了眨眼睛，等着他拒绝，毕竟自己只是个配合表演的。
没想到他却只是皱了下眉，然后不太情愿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那就住一晚吧。”他对叶伊伊说。
刚刚他才在书房不小心又把老头气得够呛，他怕再跟他对着干，老头子这血压受不住。
留宿一晚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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