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临阳城已经是五日之后的事了。

    皇上手里握着两份急报,都是先后脚递送过来的。他捏着骤跳的眉心,感到疲累极了,刚刚阅过的文字像是没看懂,强撑着睁开眼,又重头到尾读了一遍。

    随后他把头往后一靠,身子重重的倚在龙座上,手上的纸报飘落在地。

    曹公公急忙上前拾起来,规矩的翻折好了,准备重新放到桌案上。

    “曹德然,”他那主子忽然开口叫道,“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是我上了年纪眼睛发花了不是?”

    曹公公呵呵一笑,倒也不敢真看上边写了什么,惯常的宽慰道:“皇上正当年呢,倒是老奴是老眼昏花,看不清了。”

    皇上啪一巴掌拍到桌面上,莫名的愤怒起来:“我让你看!”

    曹德然一哆嗦,斜着往那两封急报上慌忙一瞥,只见一封上写:将帅于龙泽沼地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另一封的文字比较多,他捡着关键字句扫了一眼,大意是:北予愿意归还北齐的管理权,但因景廷夜先前暗杀将领,为平息北予军的怨恨,让南齐交出景廷夜,并二十年内互不相犯。

    “阿夜当真是出事了?”皇上依然不愿相信信中所报,“一方说人不见了?一方又让交人?怎么,逼朕吗?我南齐也不是只有一个景廷夜管用!”

    皇上这话是气急了,他忘了当年南齐一直处在弱势,忘了为何会南迁,常年作战却节节颓败,士兵纵然殊死相搏,可也早被打的没了信心。

    景廷夜的出现扭转了整个战局,不仅仅是他作战排布机敏,战前厮杀骁勇,更是因为他是南齐军的定心丸,就像一面不倒的旗帜,即使看着是三分胜算的局面也能扳成五分。

    军心所向,战必胜的信念能再加三成。

    就眼下南齐能顶替景廷夜这面旗的人,别说,还真没有能管用的。

    “皇上,裴尚书、王侍郎、庄将军、程将军还在殿外等着的。”曹公公小声的提醒道。

    皇上手里的消息并未公然传出去,但不乏有心人故意往外散布。这几位显然是听到了一些传言,赶着来跟皇上确认,好及时商议对策。

    “让他们继续等着!”皇上抬手压着额心,胸闷怫郁。一个景廷夜,能抵得上个北齐了?北予真是好大的口气,何曾把他这个南齐君王放在眼里。

    曹德然退身出去,依言回复了候着几位。

    “曹公公,”裴鸣想从整日跟在皇上身边的人嘴里套点儿话,“皇上还好吧?”

    “皇上自然是好了。裴大人,您想问什么老奴知道,你们啊,今日就安心的等在这儿吧,皇上会召见的。”曹德然不能明说,但这话也算是帮他们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等曹德然走后,另外几位大人围将上来:“裴大人,看来传言十之八九是真的了。九王爷怎会无缘无故失踪呢,莫不是北予人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伎俩,为之陷害,如今又故意提出要用九王爷来交换北齐,这、这明显就是欺人太甚!

    “程将军莫急,不管事实如何,眼下看来,北境生变,北予已经准备好要再次进攻,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我兵部的调度能随时响应,皇城的安危就肩负给庄将军了。”

    “那是自然,”庄裕道,“但求九王爷平安无事,助我南齐渡过危机。”

    “庄将军,你这话可不能说,皇上是什么心思咱还不清楚呢。”

    “你说九王爷要是在,咱皇上是送人还是不送人啊?”

    “肯定不送了。那不是直接送人头吗?有九王爷在,还怕打不过北予人?再说,北予人会讲信用吗?裴大人,您说呢?”

    裴鸣听着他们议论,原本极力推举同北予议和的,却没想到会得这样的一个谈和条件,倒是不知该庆幸景廷夜是在还是不在了。

    “一切但听皇上定夺吧。”他道。

    -

    信息隔断的九王府内,闭不住嘴的小拾把听来的消息带给了苏软软。

    “小拾,我要去北境。”苏软软的第一反应是想去找景廷夜。

    小拾想过苏软软听到消息可能会着急,会担心,会不知所措等等的反应,断然没料到她提出要去北境。

    “嫂嫂,你别急,消息还未确定,我、我就是在心里憋不住才告诉你的。万一、万一是假的呢。”小拾道。

    苏软软摇头,看着他:“我不需要知道真假,我只是要去北境。”

    “嫂嫂,你别为难我,九哥让我看着你,在临阳我还有些法子,去北境……”

    “我没有为难你,也不要你帮我,我自己有腿,我想去北境找他。”找他干什么呢,苏软软还没想,她只是迫切的想看到那人。

    “不行啊嫂嫂,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北境那边情况估计很糟糕,眼下九哥又没个消息,北予指不定憋着在做啥坏事儿。你自己去太危险了。”小拾觉得他这个王妃嫂嫂一旦下了决定要做什么,定然是劝不动的,无比后悔自己嘴上把不住门。

    苏软软确实没听小拾劝说,兀自道:“明早我就出发,如果你想和我一道,我在城外十里等你。”

    完了,不仅劝不住人,还把自个给套进去了。让苏软软只身上路,他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小拾恹恹的出了九王府,还盘算着怎样把他那嫂嫂留在临阳城。

    -

    午夜,皇上从御书房打发走了几位朝臣,转道去了紫宸殿。

    紫宸殿是皇上寝殿的内阁,既可以处理朝务,又可以直接就寝。或许是被搅扰的头疼,他想独自清净清净。

    遣走了曹公公,他一个人坐在上方的紫檀金龙椅上。

    世人都知龙椅尊贵,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可再怎么高高在上,里头也不过是一副木头架子,也是经由匠人的巧手雕制出来,再在表面涂上一层金漆而已。

    皇上朝着空荡荡的殿中叹了一口气,他曾笑那些想要和北予议和的朝臣被南境暖风吹软了腰,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景廷夜替他抗住了北境的压力,抵住北予南侵的铁蹄,他安然自若,渐渐的感觉不到了北予的威胁,才自信满满的说出要和他们打到底,要彻底把他们逐出大齐的疆域,要替先皇报自殒之仇。

    第三封急报到了手里,是四王爷传回来的,说易河青州一带,已被北予攻破。

    这么快?皇上依然不信。南齐没了景廷夜就不行了吗?那自己这个皇帝算什么?原来一直是倚仗了景廷夜的能耐不成?

    边防的具体情况还不知晓,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们不可能没有应对,可能是对方攻势太突然还没及时反应。再等一等,情况未必糟糕。

    殿门突然传来呜呜的叩门声,皇上虚虚撩起眼皮:“朕不用伺候,曹公公没交待你们吗?”

    没等他允许,殿门却被人推开了,皇上心情本来就十分躁郁,刚想训人,却见来人的身影非常熟悉。

    “皇上,”那人叫了一声又改口道,“二哥。”

    他从殿中昏暗的角落里走出来,抬手摘掉罩在头上的兜帽,露出那张自信奕奕的脸来。

    皇上震惊:“老四,怎么是你?你不是还在路上吗?”

    看着景廷庆裹着黑色的斗篷,里面夹着一袭黑袍,再见对方无声无息进出无人的姿态,皇上心中疑虑大起。

    “你怎么进来的?为何没有人通传?”

    “二哥莫慌,”景廷庆几息之间走到了他的面前,隔着桌案和他对望着,“二哥忘了,我可是带了飞羽营好多年,禁军在宫里怎么巡视,怎么换岗,暗语是什么……哪怕小九插手整顿,有些东西还是变不了的。”

    “这么说你是偷偷潜进来的了?”皇上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想,“你有话跟我说?”

    景廷庆大笑了几声:“你我兄弟,看来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不错,我是来跟二哥谈条件的。”

    皇上蹙眉:“谈什么条件?我是你二哥,也是这大齐的皇上,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拿什么来谈?”

    景廷庆不急不缓的,捏着手腕左右走了几步,垂着脖颈偏头斜视着他:“二哥,既然是兄弟,好东西自然也该轮着享,你这皇位是不是该换人坐坐了?”

    皇上有所猜想,不料他竟然说得如此直白,正欲开口讥讽,对方伸手打断了他:“你不用急着拒绝,先听听我的筹码不迟。”

    他转过身,咄咄直视:“收到我快报了吧?北予已经占领了青州,只要我一日没控制南齐,他们就不会停下。下一个该到哪儿了,哦,该到满岭了。要不要等等看呢?”

    “你、你竟然勾结贼寇出卖南齐?”皇上拍着龙椅站了起来,胸中全是愤懑,“我料想过你不甘心,这些年让你掌着飞羽营,没想到不过是卸了你职,你转头就与外敌狼狈为奸!”

    “说到这个,我应该感激你吗?景熠的死干我什么事呢,转头就把我多年经营的飞羽营交给了景廷夜,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我,又何必假惺惺呢。”

    景廷庆:“话说回来,你又真心信过谁呢?小九吗?”像是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是,你不得不信他,没有他……你看,南齐不堪一击啊。”

    “说到底,你就是想要皇位而已,你拿了又怎样?出得了这殿门吗?能活着走出宫门吗?纂权夺位的叛徒,只会被世人唾骂。”

    “啊,二哥,你倒是提醒我了。”景廷庆脸上勾起一抹阴森的诡笑,无端端让皇上心里生寒。

    景廷庆:“二哥,有话好好说,你写一封禅位诏书,传位于我。就说……就说北予兵临,你无能抗衡,传位于景廷庆,率众朝臣与之对抗。这样不就名正言顺了,到时候北予退兵,我就是南齐的救世英雄,谁会不尊我为君呢。”

    “你,你敢!”

    “我怎么不敢。窦昆!”

    又一个黑衣人从殿外飘然进来,皇上没看清楚他的脚步,对方就卡住了自己的脖颈,刹那间呼吸变得困难,他张嘴欲喊,对方手快的又捂住了他的嘴巴。

    “皇上,”窦昆贴着他耳边轻声道,“我劝你不要叫的好,不然我的手就会更加的不稳的。”

    说话间,手又加重了几分。

    皇上鼓睁着双眼怒视着景廷庆,断断续续的道:“你、你竟敢、竟敢养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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