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末年,  天下大乱。

    慈航静斋这一代传人师妃暄入世,代天择主,此次不同以往,  除了正道的倾力支持,  她们还拿到了和氏璧。

    秦王政将和氏璧制成御玺,  后来秦王子婴将其献给刘邦,此物变成传国至宝,是天下之主的象征。

    另一个层面上,对佛道两家,对修行先天真气的武者,都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可能堵在一个瓶颈上久了,看和氏璧一眼就能得到启发,  从此之后武功突飞猛进。

    若非师妃暄出身慈航静斋,  恐怕她一踏入江湖,就要被眼红的人一波接一波地追杀。

    更不用说和氏璧非同一般的政治意义。

    所以师妃暄将和氏璧托付给净念禅宗,  由禅主、四大护法金刚以及数百武僧看管。

    师妃暄交托完正事,  找僧人问了路,  在菩提树下找到了空——以身饲魔之后,活下来的人。

    穿着与其他僧人截然不同的白色僧衣,经过多次洗涤之后,边缘有些泛黄,  蓄了长发,用一根黑发带系在后肩的位置,这条发带似是名贵许多。

    师妃暄盯着上面的暗纹,  一时若有所思。

    “妃暄,  ”了空道,  “你来看。”

    师妃暄不明所以,上前与他并肩,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菩提树的树干还有往上爬的蚂蚁。

    他在看蚂蚁?

    师妃暄感到烦躁,正色道:“现在天下苍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妃暄实在没有心情看蚂蚁。”

    了空转过头,看向慈航静斋的小辈,声音平和无波无澜:“你想要如何?”

    “现在局势混乱不明,各方人心不安,您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到那个人身边,看着她,影响她,最重要的是不要留在净念禅宗了,这里没人是他的对手,和氏璧很危险。

    了空移开目光,重新找到那只蚂蚁:“该走时我自会走的。”

    师妃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这全都是为了天下,她问起思危书院山长,或者说魔门圣君的近况。

    那无疑是个比祝玉妍和石之轩更高明的人,她以武力登上圣君之位,她说他们魔门向来喜欢折中,将圣门上下斩尽杀绝,那些人不乐意,她要当圣君,他们就心甘情愿地跪了下来。

    手腕何等高明。

    她建立思危书院,教导孩子读书,看起来是带着魔门往正途上走,然而先帝科举制度一出,这十多年来,魔门的势力比之前更加庞大,被儒家所抛弃他们不知不觉间走上了朝堂,站稳了脚跟。

    如何不让人忌惮。

    如今轮到她代天择主,万一魔门在里面使坏,后果不堪设想。

    了空没有感受到师妃暄的急迫,他仍旧保持半仰头的姿态凝望这棵菩提树,目光透着虔诚,“她像这树。”

    以前扎根于此,现在也扎根于此,并没有成精,变成一棵满地跑的树人。

    师妃暄沉吟着,他是说许暮还是像过去那般不好对付?正要说话,举目四望,却发现了空不知何时离开了。

    他推拒新禅主的挽留,径自下山去。

    此行是为指点新禅主武功,既然慈航静斋担忧,那他就免去他们的忧虑。

    从山门延伸到山脚,一共八百零八级台阶,了空缓步下行,不免想起多年前,那人是如何一阶一阶走上来的。

    大殿佛前,嘴中念念有词的僧人动作顿住,睁开双目,感到天魔秘气息的接近。

    他站起身,厚重的殿门由强大的真气推开,天魔秘的感觉更加清晰,他抬头看天,任由清晨的光洒落在脸上。

    那气息并非瞬间抵达,更像是天边那团意图遮住阳光的白云,在视线中缓慢地移动,虽然很慢,但是却是在动。

    遥望那片云彩,思考到底是云主动飘过去,还是更加不可捉摸的风吹它过去?

    他没有得到答案,人就来了,背着一个老人。

    了空心中从无杂念,阴癸派的人来如何,去如何,该如何,便如何,直到那一日,看到她的第一眼,心中生出了奇异之感,这阴癸派的人与芸芸众生有什么区别?

    他看出老人行动不便,让僧人带她去后面接骨敷药。

    修行三年闭口禅,以此减少口业,修炼净念禅宗的无上禅功,另有妙法叫人知道他的意思。

    老人走之后,她似乎想从排队的人里走出去,忍了忍,没动,很久以后他问起此事,她略微苦恼,说出让他忍俊不禁的话:“来都来了,拜就拜吧。”

    他拿她当芸芸众生之一,她似乎也如此,拜佛上香,目不斜视,毫无异色。

    有人因她未跪而不悦,他心中叹息,跪下的是身体,升起的却是凡欲,佛说众生平等,拜不拜,如何拜,由心而发,由心而定,佛不干预。

    她为大德圣僧而来,看向其他人期待虔诚的模样,止住了脚步,向他提出参观净念禅宗,他同意了。

    四大护法金刚对她并不友善,她神色坦然,站在他面前扫了两圈,问他为何不像他们那样。

    他答:“他们着相了。”

    她接道:“大师已经了却世间一切相的痕迹了吗?”

    一针见血的问题。

    他曾经修行闭口禅三个月,破于先禅主的提问。

    这次已经修行三年,险些破于此。

    了空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她是与佛有缘之人。

    后来谈论佛的对话是她起的头。

    她自述与一位慧能大师在书中相遇,蒙他教导,对佛道大有感悟,与她的对话中,了空受益匪浅,心中生出淡淡的疑惑:各自不同的立场,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当时的他没有问,在一起之后的某一天想起来,平视着半张脸陷进软枕的她,问了出来,他看到铺在眼睛下方的睫毛动了动,往上掀起,露出华光熠熠的眸子。

    “那时候,当然是要表达友善啦,难道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之后的事难以预料,大德圣僧居然是魔门花间派石之轩假扮的,欺骗全寺僧人,偷学佛门武功,身为净念禅宗禅主,绝对不能放过他。

    回忆沉入海底,现实浮了上来。

    他解开系在树上的缰绳,摸摸马儿的头,翻身上马,马蹄踢踢踏踏,渐渐快了起来。

    他想起那天的山崖,瀑布的水声覆盖一切声音,他静静地注视,看她锋芒毕露的模样,心念微动。

    秀心师侄生前问他,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动心。

    “师伯与我不同,我必须爱他。”

    若要骗过别人,必要先骗自己。

    “秀心百思不得其解,师伯是心志坚定之人,与她相处时间不长,何以到如今的地步?”

    了空沉默片刻,反问:“很短吗?”

    碧秀心愣了一下,仔细捋了捋。

    第一次约摸半天时间,第二次最多一刻钟,第三次许暮照顾师伯很长时间,但是不至于。什么程度至于呢?碧秀心想了许久,模模糊糊得出答案,至少是祝玉妍那样性格的人纠缠师伯五六年,这位佛门圣僧或可有所触动。

    “我佛门一念起有九十刹那,一刹那有九百生灭,哪里短暂?”

    碧秀心神色肃然,带着歉意:“是我看轻师伯了。”

    似是觉得这个话题太严肃了,她难得开了个玩笑:“我要是个男人,第一眼就会爱她到无可自拔。”

    她不知道,他挣扎过。

    即便是蜉蝣也不肯轻易就死,何况是人。

    他不能再见她。

    然而世事很难如人所愿,他另一个师侄上门来请,他无法拒绝,心中万分犹豫,躯体却踏上行程。

    一路步行,这样的修行并不疲惫,内心的撕扯却累人至极,理智告诉他为了天下苍生,他必须阻止魔门势力合一,看着她撑伞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内心的声音头一次这么清晰。

    无法动手。

    他不能,只有另一种办法,他修了三年闭口禅,不善言辞,他说无求就会快乐,她说无能的人才无所求,她有所求,实现了之后,也会很快乐。

    原以为这是只有两个人的相处,谁知道暗处藏了个石之轩,他的幻魔身法诡谲莫测,比上次见面更加精进。

    石之轩一直记恨许暮揭穿他的身份,害他被追杀,他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只待时机成熟,就跳出来咬人一口。

    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抓蛇,没有抓到,却找到了被蛇咬了一口的碧秀心,她身体羸弱,每天都离不开真气和补药,日子一天天近了,决战的血腥气无法波及寺院,她却日渐焦虑。

    无法克制的碧秀心托人去请她,希望劝最后一次,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呈现在她面前,希望她能心软,希望她回心转意。

    让两人始料未及的是,没有说到正题,她忽然暴怒,转身就要去杀石之轩,他出面挡在她面前,她的目光根本没有往他身上落,好像他是一块挡路的大石头,直接用她那无往而不利的剑气清理前路。

    石头是不会流血的。

    她的眼睛渐渐聚焦,流露出无奈至极的表情,不甘心地转身回屋,拿了扇子,揪起衣领往里面扇风。

    剑气捅进他的身体,血流了很多,神志愈发清明,难怪碧秀心那么说,世间再不会有人听到别人受了委屈,立刻感同身受,站起来去杀人。

    再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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