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陆深问：“你在紧张？”
维柔否认：“……我不紧张。”
她的目光泄露这一切，陆深垂下头，指着胸口的藤蔓标志：“你在看这个？”
维柔：“……”
陆深：“这是我父亲的遗物，我习惯带在身边，没有意义，你不用紧张。”
原来如此。
维柔松了口气，同时感觉到浑身都如针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应该暴露了一些自己的信息。
“我就是随便看看。”她做最后的挽救。
陆深并没有在意。
他忽然起身，耳朵贴住管壁，神色认真。
“外面有人来了。”
手电光迅速熄灭，维柔略微弓起身，耳边有陆深轻而浅的呼吸，维柔感受到他在移动。
外面来了一小队巡逻人员，他们在城中寻找不到出逃的陆深，才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些地方。
管道周围被包围起来，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清晰——应该是领头一类的人准备亲自来排查这条管道。
然后，维柔轻轻咧开唇角，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哎呦”一声。
从地底悄悄钻出的一小节植物经脉将过来的军官绊到后，又钻回地里逃之夭夭。
“长官！”有小士兵上前，“您没事吧！”
年轻的长官迅速站起，随即目光一顿。
刹那间，枪声响起。
“是陆深！抓住他！”
脚步声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动，外头照明设备的光照进来，维柔看到那个身影又出现，“你怎么回来了？”
话音还没落，已经被他拽出来了，陆深声音很急：“走！”
维柔跟着他离开，黑暗中，他们选择逃跑路线完全有效。
看来在她出去工作的这段时间里，陆深并没有完全在休息，他应该检查了附近地形，并熟记于心。
维柔和他翻过这座山坡，又踏上一个硬质山包，听声音，像是废铁堆积物。
他们进入了一个废铁垃圾场。
废铁山包一座接着一座。
后面子弹呼啸而来，打在金属垃圾上，发出响声。
陆深很懂得如何规避子弹，几乎每三五步就有一个掩体，追着他们的许多人，时不时有人“离奇”摔倒，金属垃圾并不完全稳固，但他们并没有踩空任何一处，感觉的到，陆深并不像传单上写的那样是个废物，反倒有点众多，很细心，路线规划的很缜密。
“那是我的朋友，不会真的抓到我。”他道，一处拐弯处，有几枚子弹紧随而至，好在没有人受伤。维柔胸膛起伏剧烈，松了陆深的手，说：“跑不动。”
他们已经坚持了很久，逃跑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陆深回身一枪，率先爬到高地的那名小兵痛叫一声，又摔了下去。接二连三的人继续占据高地，他们携带光源，站在高地就像是靶心，但陆深不能过多伤及无辜。他又拽住维柔，“来。”
他们从垃圾山包的背面滑了下来，落地后，立即矮下身子，钻进了一处“洞穴“里，维柔拧亮手电，这应该是张翻倒的桌子，上面垒了很多废弃家电，能暂时帮助他们躲避。
“等等。”追捕他们的长官在洞穴所在的山包后停住脚步，“先不要前进。”
远处，巨大的建筑被打上无数道手电光。
宏伟的轮廓在黑暗中逐渐现身。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远处的那个巨大的建筑。
那是过去城市建设的地标，现在已经废弃。
“那是什么？”
维柔看着远处那个巨大的白色遗址，心里涌上一层难以言说的情绪，基因中某种感应在被激活，她觉得周身像是漫过了潮水，身体逐渐变得轻飘。
陆深：“那是曾经基地的中心，一个巨大的人造水池，连接了过去基地的地下水库。”
“它为什么被废弃？”维柔目光颤动，心脏跳动的很快。
不远处，抓捕陆深的长官目光也深沉起来，周身的驻足的小兵中有很多刚刚加入维安部的人，他们年纪太小，并不了解过去那段基地历史。
有人按捺不住，小声问：“长官？犯人目标就在那里，我们为什么停下？”
“停下，不要动。”长官再次出声。
年长些的士兵突然收起枪，默然静立。
最早，在华中基地建立之时，中央广场是建立在此处，为了庆祝基地成立，基地最高领导人在广场上批准了一处“喷泉景”的建设，巨大的水池拔地而起，白色底柱中连接管道，通往地下供水水库，底柱上依次有三个盆状的蓄水池，循环流水，永不停息，最上端落着一个长有翅膀的女神雕像。
水流昼夜不息，代表了人类生生不息。
意外发生在2035年。
维克多·孙教授的“基因研发实验”发生泄漏。
一株植物在夜晚发生变异，体态迅速膨胀，涨开的茎叶冲破实验室的玻璃防护，朝研究所外疯狂蔓延。藤茎自我分裂，无限接近中央广场。最后，在黎明时分，一条刚刚完成分裂的幼嫩藤茎，悄悄将它还微微卷曲、像触手一般的尖端伸入了中央水池中。
“洞穴“里，陆深小声说：“那应该是人类基地第一次出现植物变异情况，有一株蔷薇科植物借用这个水池内的管道，将自己的种子撒入基地地下水库。”
这是华中基地第一次浩劫的预告。
长官看着那处废弃建筑良久，朗声道：“陆深，我愿意接受和你谈判。”
陆深的话音停下，维柔仍看着这处巨大的水池，天使站立高处，俯视着他们，白色的建材经过经年累月的暴露已经微微发黄，盆状蓄水池中也积攒了许多灰烬，时间过去已久，可维柔却透过如此破败的光景，感受到了过去。
——2035年变异植物样本入侵基地。之后感染其他植物，植物出现了基因副作用，“排斥水源”。
陆深从洞穴里出来，他缓步走上垃圾山包的高地，与对面的长官遥遥对望。
长官叫杰克森，是陆深还没出逃前的手下之一。
“受了那么多的伤，你居然还活着？”
杰克森身侧的人纷纷举起枪，警惕地看着陆深。
陆深回答：“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现在维安部已经决定接受b区资金上的援助，我们马上就能和b区修复关系，之前基地由于错误的决定，已经失去了和塞尔维亚基地贸易的权限，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明明知道，城中储备粮其实连三年都撑不过……”
陆深：“b区和塞尔维亚基地都不值得信任，我们的科研所现在已经有所突破。”
杰克森怒道：“你是指的那些养在温室里的花么？那些东西是那些知识分子自己的趣味罢了，并不能解决基地人口的粮食问题！”
陆深：“基地已经发现了自然生长的植物样本，水源对于植物的排斥情况已经有所整改转变。”
“呵呵。”杰克森举起了枪，“陆深，你到底明不明白，那只是威廉的缓兵之计，那株野生植物样并不能改变任何！”他嗤笑一声，往前一步，枪口对准了他的心脏，“我们反倒更应该警惕，新的浩劫或许又要来了。”
“维克多·孙已经在流放牢笼逝世，过去那些都应该过去，我们需要突破以往的偏见……”杰克森开了枪，但没有打中陆深，他只是想让他闭嘴。
陆深淡淡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冷冽的目光落在杰克森的脸上，杰克所知道他现在有点生气了。
“冥顽不灵！”杰克森不明白为什么陆深那么信任科研所，在大灾难面前，所有人类都应该团结，“塞尔维亚基地生活着的都是我们的同胞，我们不应该防备他们。”
陆深：“当年萨尔基地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呢，装甲车开到了基地门口，他们仍旧选择不抵抗同胞，整个基地灭亡，每个人都有责任。”
“可那已经是过去，现在这片大陆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类基地，失去我们，他们就会孤立无援，我们不会再面临萨尔基地的问题。”
华中基地一向支持人类基地和平，上一次与塞尔维亚基地联合进攻萨尔基地，是领导者听信了塞尔维亚基地的鼓动，那是人类领导者做出的最大错误，陆深不想再多费口舌。
“要么打死我，要么让我离开。”他语气不容置喙，那双深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他就这样看着杰克森，等待他的选择。
“……你。”杰克森额上青筋浮起，看得出，他比陆深还要生气。
“请选择。”陆深火上浇油。
杰克森气的高举起枪，对着天空放了三枪。枪声震彻，躲在洞穴里的维柔替陆深捏了把汗。陆深这个人似乎很会谈判，又似乎一点谈判技巧也没有。
但好在那位长官是陆深曾经的手下，人类之间的情感牵连往往能改变许多决定。
现在打死陆深才是他应该做的，但杰克森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再开枪，很明显，陆深又能多在这片大陆上活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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