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烟个子高,即便穿着平底帆布鞋,也还是比季童高,季童冲过去亲沈含烟额头时她完全没反应过来,也没低个头什么的,季童还得用力踮着脚。
尽管这样,季童整套动作还是一气呵成,快得行云流水。
等季童亲完脚跟落回地面,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频率微微喘气,沈含烟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但其他人都傻了。
骆嘉远呆呆看着季童。
季童说:“我是她很熟的妹妹。”她看着骆嘉远:“我亲比较好吧?”
“呃。”骆嘉远说:“是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直到有人说:“沈含烟……是不是有点喝多了啊?”
沈含烟喝多了还是很安静,除了脸上开出一朵一朵绯红的花,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眸子清亮亮的。
季童轻轻拽了拽沈含烟的衣角:“沈含烟。”
沈含烟还是那副什么都没有的表情。
哦妈的。季童在心里说:居然真的喝多了。
连她直呼大名沈含烟都没质疑。
季童说:“我带她去一下洗手间。”
她问沈含烟:“需要扶你么?”
沈含烟:“不用。”
步子甚至都没踉跄,只是比平时慢一点,乖乖跟着季童出去了。
季童小心的盯着沈含烟。
这时她心里又有点高兴了——喝多的沈含烟比平时温吞一点,比平时乖一点,像只可爱的小熊。
她把小熊带到洗手间:“想吐么?”
她让小熊站在马桶前,自己站在小熊身后,轻轻拉着小熊的马尾,小熊要是吐,就不会弄脏头发。
但是小熊摇摇头。
季童:“真的不吐?”
小熊又摇摇头。
季童:“好吧,那出去吧。”这洗手间里味道真是不好闻,一股很劣质的柠檬香。
季童带着沈含烟走出去。
洗手间外面是个小露台,连通上下两层的楼梯,靠楼体外墙那两侧没封口,一缕一缕的夜风吹进来。
季童说:“你站会儿,吹会儿风。”
她带着沈含烟到洗手间一侧,这儿有面墙,沈含烟背靠在墙上,呼吸比平时略重一点。
季童默默走到沈含烟身边。
这位置不错,又能吹到风,又没对着风口,也不至于吹感冒。
沈含烟微微阖着眼,到这时,才能稍微看出来她是真有点喝多了。
她的马尾一般梳得很利落,这时被夜风拂着,才稍微乱了一点,一丝一缕的碎发,黏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季童微微蜷了蜷手指。
她想理,又不敢。
她轻轻叫:“沈含烟。”
沈含烟没什么反应,呼吸频率一点点慢下来,季童怀疑她是不是进入了一种半睡的状态。
天空是墨水一样的蓝,星星不能算完全没有,一颗两颗,缀在遥远的天边。
季童的长发也被夜风拂动,轻轻飞到沈含烟脸上,沈含烟不知是不是觉得稍微有点痒,转了转脸。
季童又小声叫:“沈含烟。”
沈含烟还是没反应。
季童犹豫了一下,站上沈含烟脚边的一级楼梯。
这样,她就和沈含烟一样高了。
沈含烟的侧脸就在她眼前,她甚至能看到冷白皮肤下一丝一丝的毛细血管,像花瓣里细密的脉络。
别人如花是娇艳,沈含烟如花依然清冷。
季童的嘴唇微微发颤。
到这时,她在沈含烟额头上飞快亲那一下她才回过味来。
滑腻,饱满,很香。
季童体内,那种脊骨冒热气的感觉又涌出来了。
她站在楼梯上,像被夜风轻轻牵引。
她的唇,轻轻印在沈含烟的侧脸上。
沈含烟的皮肤因喝酒而发烫,烫着她的唇。
季童几乎受不住那烫,轻轻的一吻,又飞快的挪开了。
不知是天边的星星在跳,还是她的心在狂跳。
她睁眼的时候,竟然看到沈含烟不知什么时候也睁开了眼,正静静看着她。
季童傻了。
沈含烟说:“你干嘛呀?”
季童:“我是黑骑士,记得吗?”
沈含烟:“哦。”
又默默把眼睛闭上了,呼吸平稳而沉。
季童小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喔。”
她从那一级楼梯上跳下来,小跑回刚才的包间。
骆嘉远第一个抬头看她:“沈含烟没事吧?”
朱蔓跟着抬头:“她又没喝多少。”
“她喝多了。”季童瞥了朱蔓一眼,对骆嘉远说:“我先送她回去了。”
骆嘉远:“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季童一笑,露出两颗小兔子般洁白的牙齿:“知道啊,我是跟她很熟的妹妹。”
“那就好。”骆嘉远说:“那快带她回去吧。”
“还有件事。”季童绕到朱蔓面前,她站着,朱蔓坐着,她就居高临下看着朱蔓:“你答应把今年的考题给沈含烟。”
朱蔓看着女孩大垮垮的校服裙子上,一团蓝色的墨迹,无所谓的撩了撩自己的卷发:“不是说了喝三轮才给?刚才玩游戏她一直没对上我,也没喝够三轮啊。”
季童:“三轮是吧?”
朱蔓发现这个像怯生生小兔子的女孩,眼神意外的有点清冷。
朱蔓没放在心上:“沈含烟还能喝?叫她进来。”
她已经看出沈含烟很不能喝了,是为了要她手里的考题才硬喝的,沈含烟越想要,她越不想给。
今天他们喝的,江湖名号“夺命大乌苏”,特别醉人。
季童没什么表情的居高临下俯视她:“不是说了,我是黑骑士吗?”
她叫服务员:“拿三个最大的啤酒杯过来。”
然后满满倒了三杯:“本来喝三瓶也可以,但是太胀肚子,我快点喝,算是相抵。”
一系列动作流畅又自然,满桌人都忘了阻止她,直到她当真端起其中一杯。
她手长脚长,小小一只,一张脸更是只有巴掌大,本来就大的啤酒杯,被她握在手里显得巨大。
可女孩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细幼纤长的喉头微微起伏。
很快一杯酒就见了底。
接着是第二杯,第三杯。
周围人都看傻了。
直到季童放下第三个空掉的酒杯,粉白的脸色没有一丝改变,仍那样淡淡居高临下看着朱蔓:“现在可以给了吗?”
周围人更傻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这么能喝?
朱蔓愣着眨了两下眼睛。
季童:“沈含烟自己喝的不算,我帮她喝三轮,你可以给了吧?”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朱蔓,你该给了吧。”
朱蔓撇撇嘴:“我也没说不给啊。”
她瞟季童一眼:“让沈含烟来加我微信,我发她。”
“我说了她喝多了。”季童把自己手机掏出来,翻出二维码:“你发我吧,我转发给她。”
朱蔓不得不加了,季童收起手机走出去。
沈含烟还在刚才的位置,乖乖倚墙站着,闭着眼。
季童咧嘴笑了一下。
喝多的沈含烟真的很乖。
她很喜欢。
她走过去,轻声说:“沈含烟,我们要回家啦。”
“家?”沈含烟闭着眼喃喃:“什么家?”
“回我家。”季童伸手想扶,沈含烟推开她的手,她就轻轻拽着沈含烟的衣角:“现在是我们的家。”
这时,她又很希望沈含烟真的是她姐姐了。
季童带着沈含烟去打车。
沈含烟个子高,屈身往车里钻的时候,季童伸手,挡在她头和车顶之间。
沈含烟这人真的很好笑,喝多了走路一点不踉跄,就是动作慢。
等她坐好以后,季童钻进去坐在她身边。
车缓缓开动,季童扭头看了眼沈含烟,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让夜风吹进来。
夜风拂在她脸上,被她挡了一轮,才轻轻掉在沈含烟脸上。
季童手搭在自己肚子上。
她觉得胃里很胀,啤酒这东西就是这样,还好她今晚没吃很多东西,不然真得撑死。
这时她肚子里叽咕一声,在夜色中有点响亮。
她赶紧扭头看沈含烟一眼。
双眼还闭着,头发被窗口吹进的风拂得更乱了一点,像一丝一缕挂在季童心上的藤蔓,沈含烟绯红的一张脸就是开在其间的花。
淡淡酒气里,依然能闻到沈含烟身上洗衣粉的味道。
季童眸子半垂,看着沈含烟的手放在座椅上两人之间,手指微蜷,那么修长好看。
季童的手指动了动。
像怯生生的小虫,悄悄往沈含烟的手指边爬。
因为垂着眸子,季童视野里,还能看到自己校服裙子染了蓝色墨水的那一块。
脏兮兮的,很丑。
视野的另一角是沈含烟的腿,饱满的包裹在紧身的牛仔裤里,修长又匀称,根本不关乎牛仔裤是贵或便宜的材质,那腿形自己就撑起了一切。
窗外夜风徐徐,季童睫毛微垂。
这样丑陋的她,是否配坐在这样美丽的沈含烟身边。
手指像小虫,还在悄悄往沈含烟手指边爬。
可是啊。
就是这样丑陋的她,才需要这样美丽的沈含烟。
这时司机的出租车广播突然响了,电流滋的一声,然后一个粗犷的男声伴着滋滋电流:“今晚打牌哪些人来?”
季童吓了一跳,手一下子缩回去,脸猛然转向窗外。
打开一条缝的窗户吹进夜风,一下子拂乱她额前的刘海,另一大半没开的玻璃上,印出她的一张脸,还有沈含烟一个模模糊糊的侧影。
沈含烟好像没醒。
季童悄悄转头,飞快的瞟了沈含烟一眼——
她的沈含烟,在夜色中静静睡着。
她忽然想起沈含烟对莫春丽说起她的名字——“是童话的童。”
可是啊沈含烟,明明你的出现,才像一个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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