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明半暗的小巷,三只猫像喝醉了酒,走路左摇右晃,小白猫看着好些,半醉不醉的样子,走路偶尔打个踉跄。
凌慈张张嘴,打了一个气嗝,一股子鱼腥味儿。她走在后头,栗子两兄弟在前面,肚子鼓鼓的,跟抱了个球一样。
他们把好心人给的鱼全都吃了,凌慈吃的就跟动画片里的鱼骨头一样,剩了一个头和尾巴,颇具艺术感。
但很可惜的是,那个像是艺术品的鱼骨头被往来的顾客给踩碎了。
菜市场里,张栋被顾客包围不知所措。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只需要一秒钟,差距太大,连他妈妈回来了都觉得是自己走错方向了。
隔壁的张阿姨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区区三只小猫,竟然能对市场造成如此大的动荡,她算是见识到了。
三只小猫还未完全褪去胎毛,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三团毛球,为了避免被踩到,它们把小鱼拖到肉摊下吃,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舔舔嘴角,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小猫吃的鱼真的新鲜。
毕竟小猫咪可不做收钱干活的生意。
所以张栋的鱼摊顾客饱满,哪怕是不喜欢猫的人也愿意买上一条,而那些喜欢猫的,更是想要近距离地接触一下小奶猫。
两只烟熏火燎的小猫还不习惯人的靠近,所以时常会在脚步声接近的时候像兔子一样蹦到肉摊和鱼摊中间的小缝中。
小白猫倒是淡定,就算是脚都到跟前了,也只是抬头用橘蓝相间的眼睛淡淡看一眼,那眼神,不怒自威,颇有大佬的风范。
有出现过这样念头的人心里一乐,觉得自己八成是魔怔了,随之也放弃了用脚逗猫的想法。
但实际上凌慈只是单纯地抬头看看是谁站在她前面,肠子里头没有什么那么多弯弯绕绕。
就是外表太唬人了。
小猫在的时候吸引顾客,小猫走了,摊前剩余的顾客继续吸引爱凑热闹的顾客,如此倒是便宜了没有生意头脑的张栋。
其他鱼摊只能在旁艳羡,恨不得踢开塑料袋都扯不开的张栋取而代之。
肉摊大妈手上为数不多的肉也托福销售殆尽。
三只小猫吃饱喝足,也不管他们的举动引起了多大的骚动,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走前,栗子两兄弟吃饱了还要打包,叼着两条鱼蹭蹭蹭地就跑在了前面。凌慈还在想这次让好心人破费了,羊毛不能逮着一直薅,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打算明天去别的地方发展下线。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好心的房东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们倒了一盘剩菜拌饭,第二天早上虽然没赶上热乎的,但也不用大老远去赶集了。
他们倒是乐得轻松自在,不知道菜市场的张栋等得有多抓耳挠腮。
那三只看着刚断奶不久,身边没有大猫带的小猫有没有被熊孩子抓,会不会掉进坑里,还是被车撞了。
他真的十分担心。
幸好这份担心没让年轻人承担太久,隔了一天没有了房东奶奶的物质支持,小白猫又带着两个拖油瓶眼巴巴地来投奔他了。
“喵!!”
一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相同的人物,不换汤不换药的配方。
唯一不同的是,发声的代表从小白猫变成了两只看上去理所当然来讨饭的长得烟熏火燎的小伙子。
肉摊大妈咵咵咵地在砍排骨,抽空看了一眼,见状忍俊不禁,“小讨饭鬼们又来了。”
然后从旁边的铁盆子里拿了两块猪皮扔过去。
张栋无语:“阿姨,它们咬不动的。”
肉摊大妈利落地用刀在案板上一揽,把刀上的排骨送进塑料袋里,“没事,给它们尝尝鲜。”
慈有自知之明,要是咬上去,她那一口乳牙估计得交待到那里。栗子两兄弟没谱啊,他们一猫挑了一块,在那边用乳牙磨着尝尝味。
张栋简直没眼看了,他冲着小白猫“嘬嘬”两声,给它喂了一只小鲫鱼。另两只蠢得不行,还在那里磨牙齿,好半天才看见凌慈吃着的鱼。
它们摇起了尾巴,才蹦出了一小步,别的鱼摊的老板开始招呼它们,“uuu,这里这里。”说着他把早上杀鱼留下来的内脏放在地上。
黑红白缠成了一块,看着就没食欲。
张栋对此很不屑,想收买他的猫也不下点本钱。
然后他二郎腿还只翘到了一半,两只猫转眼间就撂开四条腿冲过去埋头苦吃。
张栋抬到半空的腿僵住了。
两只小猫吃得尾巴一翘一翘的,看起来还很满意。
这两个见识短浅的糟心玩意儿!
凌慈又把小鲫鱼啃成了一个完美的艺术品,骨头洁白而坚硬,没有一点瑕疵,忽略小鲫鱼死不瞑目睁着的死鱼眼,她很满意地从头到尾欣赏了一遍。
“喵——”孩儿们,吃饱了没有?
“喵~”
“喵~”
栗子两兄弟舔着嘴角颠颠地跑回来,一左一右跟保镖一样肚皮贴肚皮地黏着小白猫。
在肚皮贴上的一瞬间,他们俩动作一致,齐齐扭头看凌慈,瞪大的眼睛似乎在问:为什么你的肚子比我们的大这么多?
凌慈就当自己没看见,打了一个鱼腥味儿的嗝,跟张栋喵了两声说再见。
肉摊大妈:“明个儿再来玩啊。”
张栋想了想,又甩了两条小鱼下去,那两只忒傻了点,给点东西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多见识点好东西,免得给骗走了。
所以回去的时候,一猫一条鱼叼回家做午餐。
有不少人都看见了,于是榕桥村最近又开始传“小猫买鱼”的新闻了。
那天之后,气温直升,大中午的,凌慈趴在小院的大树下,张着嘴透气,高温蒸得她半死不活。就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她还能时不时听见“嗷”、“嗷嗷”对唱式的对话。
小白猫换了一个朝向,烤栗子和大黑狗就在她的视野里面对面地嚎叫。
大黑狗把脑袋搭在前肢上,眉毛耷拉着,似乎也是被这天气折腾得不行,还有一只没有他脑袋大的小猫在他面前蹦跶,黑黢黢的小猫把爪子缩在身前,尾巴也贴着地面,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猫猫虫。
大黑狗张了张嘴巴:嗷?
小糊猫扫扫尾巴:嗷!
……
小白猫嘴巴努动了一下,忍住了。
她做人的时候学英语还情有可原,她现在可是一只猫诶,那种喵喵叫的猫,为什么要学狗语!
炸栗子没有哥哥那样的上进心,他甚至还有些厌烦,两只爪子捂着自己的耳朵屏蔽那些猫言狗语。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没有空调、没有风扇、也没有扇子。
屋子里没有动静,凌慈估摸着房东在午睡,那要不要去看上去更阴凉的屋檐下避避暑呢?
下午两点钟。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不重,是年轻的女孩子。
在热到不想动弹的时候,凌慈无聊到只能靠听脚步识性别来打发时间。她懒懒地抬起眸子,从她这个角度,门变得很狭小,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才能看清从门缝钟一闪而过的人影。
但是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因为人直接就走进来了,是一个女大学生,又或许是高中生?如果不是身高在那里,凌慈光是看那张脸,觉得小学生也不是不可能。
“爷爷。”女孩一进院子就喊,手里拎着西瓜的袋子发出簌簌的声音。
房东听见声音打开门,“屹昊来了啊,是不是放暑假了?”
“对啊,我毕业了。”女孩把西瓜递过去,“来吃西瓜。”
屹昊是哥哥的名字,不过女孩并没有纠正,爷爷能认清人,就是嘴巴不听使唤而已。
老人:“我不要吃,你们自己吃。”
“不多。”雅静说,“我怕你一个人吃不完,就少切了一点。”
她说着,把西瓜塞到老人手里,推开两扇门,从屋里搬了张椅子出来。
“爷爷你什么时候养猫了啊?”
“不知道大猫什么时候生在这里的。”老人坐在躺椅上,咬了一口西瓜,“毕业了好毕业了好,那你工作找得怎么样啊?”
大黑狗就拴在从小院门口到屋门口的必经之路上,女孩进来的时候还摇了摇尾巴,而烤栗子一看见人就马不停蹄地往凌慈那边跑,活像是见了猫贩子。
女孩现在的角度只能看见半个猫脑袋,“嗯嗯,找到了,在学校里。”
“当老师好,爷爷就是想让你当老师。”老人说,“有寒暑假,休息也有钱拿,还轻松。”
雅静应了两声,注意被那只白色的小猫吸引,一身雪白的绒毛,站在阴影处显眼的不得了,偏生它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躲在石头的后面猫猫祟祟地露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看他们。
她一下就被小白猫特别的眼睛迷住了,“那只小猫好好看啊。”
老人把西瓜皮放回塑料袋,虚着眼睛顺着自己孙女指的方向看去,“哦,它们啊,在这里呆了有一段时间了。”
雅静问:“大猫没有在身边吗?”
老人想了想,“好几天没回来了,前两天找大猫找到屋里来了。”
雅静笑道:“胆子还挺大,怪不得它妈妈不在身边还能把自己养的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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