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身后的尾巴缓缓地摇摆着,最后向左一弯,变成了问号的形状。
她已经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继续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凌慈扫了一眼大门,然后目光落在保安大叔的身上,若有所思。
保安大叔莫名浑身一颤,手一抖按到了大门的开关。
于是自动伸缩门在凌慈的视线中慢慢合拢。
凌慈:……
要不要这么紧张?
两厢对视之下,凌慈又转头看着自动伸缩门,铁条被拉开后变成了镂空的门。
看着就跟装饰一样。
流浪猫狗进校园其实是挺常见的一个事,但为了学生的安全,防止学生逗猫狗或者猫狗发疯出现学生受伤的情况,学校会驱赶闯入的猫狗,不过猫的体型较小,身子也灵活,一般抓不太到。
一时间保安大叔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它进去和铁面无私赶它出去这两个选项里左右为难。
幸好小猫咪一转身往外跑了。
保安大叔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凌慈也不是傻,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她要做解语花,进退有度,而不是小妖精,让人进退维谷。
做人贵有自知之明,猫也一样。
所以她回去搬救兵了。
养猫一世,用猫一时。
回到院子里,凌慈扯开嗓子,和以往短促的叫声不同,像防空警报一样,“喵————”
散落在空地里的几只猫一听,登时利索地爬起来,二话不说就跟在凌慈身后出发了。
房东端着拌好的饭出来,只瞧得见一院子的尾气。
要不是四个小橘子走路还颤颤巍巍,他估摸着这四只也要跟着跑。
重新回到榕桥高级中学,凌慈带着猫从学校旁侧进去,穿过黑色尖顶围墙护栏进入内部的灌木丛。
学校里有三栋教学楼,高一、高二、高三各有一栋,虽然知道任延年下半年高三,所以可以直接排除高一年级,但教学楼的一楼都不用做教室,一时间也区分不开高一、高二和高三的班级。
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六只猫跑进教学楼就默契地分开了。
凌慈带着警长进了最里面的第三栋教学楼。
警长长手长脚,经过大家的精心喂养,体型比凌慈刚接手的时候大了一圈不止,上个楼梯不在话下。
看样子似乎比凌慈更有模有样。
前肢踩上阶梯的瞬间后腿跟上,然后又借助后腿的爆发力直接越级上了第三层,游刃有余。
凌慈落后一小步,心里直道比不过。
这就是原装猫的天赋所在,像她这种散装的是比不上的。
上了二楼目标就明朗很多,楼梯口进去的第一个班级门口的班牌上写着“高三(9)班”。
很幸运,前后门都没有关,大敞着。
所以就更方便两只小猫扫荡,前门进后门出,不放过一张桌子。
一层四个班级,没有看见熟悉的书包。
在上三楼的时候,警长刚刚似乎是注意到了凌慈是个上楼困难户,总会在楼梯平台垫着一只小脚尖等她。
再在她即将到达的时候继续往前冲。
比起来找人,小猫好像在上楼梯中找到了乐趣。
三楼也没有。
凌慈只能把希望放在四楼。
高三(1)班。
凌慈正在探索第一排。
警长:“喵~”
嗯?这么快就找到了吗?
凌慈走过去,抬头一看,桌桶里果然是熟悉的黑色双肩包。
书包没有被带走。
也就是说人还没有离开学校。
任延年的桌子靠窗,凌慈跳上桌面,四层楼的高度足够让她把教学楼周边的景物一览无余。
食堂、操场、体育馆……
凌慈一个一个看过去,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为了求证,她跑到教室前面的宣传栏下面。
星期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体育。
这下子方向就更明确了。
警长不明所以地站在她边上,一个个端正的方块字挤在一起让他脑袋发晕。
看不懂。
能这么快找到线索警长有一半的功劳。
凌慈抱着小孩的脑袋来了两口,舌头上的倒刺沾到猫毛,扯开的一瞬间藕断丝连。
小猫咪年纪轻轻就开始脱毛了,让凌慈吃了一嘴的猫毛。
对于凌慈的亲亲,警长报以更加热烈的回应。他搂着凌慈的脖子,就像小猴把自己吊在妈妈脖子上那样。
啊,这令猫窒息的爱。
跳上护栏,一大一小扯开嗓子召唤散落在其他教学楼里的家人。
只见几道猫影闪过,以极快的速度从教学楼之间的连通走廊上跑来。
体育器材室。
任延年用力地拉了拉器材室的门,除了抖落的一点灰尘,铁门纹丝不动。
老旧的校舍,偏偏老黄瓜刷绿漆,要给体育器材室重新翻修了一遍,把原本锈迹斑斑的铁门换了一扇新的。
他就是把墙打穿这铁门也毫发无伤。
任延年没有想到肖成旭那脑袋瓜子会想出这样缺德的法子。
也真是难为他刚上完课就跑到操场要亲手把他关进体育器材室。
明明叫一个狗腿来就行了,他偏偏要亲自动手。
“要我帮忙吗?”光亮无法到达的幽暗角落,“你把身体借我三天,我帮你出去。”
任延年的体质极其特殊,虽然不知道自己在还没有记事的时候能不能看见鬼,但他有记忆以来确实就经常与这些不可言说之物打交道。
小时候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便轻易地暴露出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母亲时常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而父亲的情绪表达更为直接,用暴力宣泄恐惧。
而鬼并不全然都是善良的,他们被执念束缚在原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日与这片土地为伴,看着行色匆匆的人,过着与他们毫不相干的绚丽人生,生前再良善的人也会被这种游离感逼疯。
直到任延年出现,他作为一个他们可以使用的容器,魂灵们欣喜若狂,他们用尽一切办法去占有这个身体。
任延年没有身体被抢占时的记忆,浑浑噩噩,也不知道那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体究竟被换了多少个芯子。
只记得醒来之后从房间外一闪而过的墨蓝色警服,还有母亲那面对他时越发闪躲的眼神。
自那以后,他拿起任何能够保护他的东西当做武器,没有一只鬼再侵占他的身体。
当然,那些使用过他身体的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他一次一次打得头破血流,撬开鬼的嘴巴直到他们说出下一个目标,任延年才放过他。
更甚于从他手底下离开过的鬼再也不敢第二次出现在他面前。
当然,面对有礼貌的鬼他也不吝啬于言语,“不用,谢谢。”
铁门无处突破,任延年只得把目光放在别处。
一扇玻璃窗。
但是被间距不足五厘米的栏杆封住了。
还有一排气窗。
但是面积不足001平方米。
任延年想,要是打破了玻璃窗他能不能连续掰开六根铁栏杆。
想到可以实施的具体办法,任延年在体育器材室里找趁手的工具。
标枪、铅球、钉鞋……
一阵寒凉飘来,任延年头也不回,顺起钉鞋反手拍过去。
“啊!”
生活在体育器材室里的鬼捂脸蹲下。
他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一出声会得到人的回应,也没想到会有东西可以触碰到自己。
他所说的话只不过是在有人被关小黑屋时npc固定的话术。
换句人话,拿来钓鱼用的。
这t他五年钓上来的第一条鱼!
任延年又举着铅球站了起来。
被钉鞋拍的满脸红点点的男鬼手脚并用,惊恐地望着他。
“抱歉,我不习惯有鬼站在后面。”
虽说是道歉,但任延年的话语更像是简简单单的陈述。
男鬼:“你不要过来啊!”
任延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管他,然后拿铅球在窗边比划,他这砸一下能不能把栏杆弄断?
男鬼弱弱的,“这玩意儿实心的。”
任延年:“……”
“啧。”他松手,铅球哐的一声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男鬼身边,惹得男鬼应激性的浑身一颤,然后铅球穿过了他的身体撞到了墙壁。
任延年的身体很神奇,是能容纳魂灵的容器,鬼魂不能触碰到的东西能通过他的身体触碰。
男鬼抹了一把脸,坑坑洼洼的表面瞬间被抚平,“我能用铁丝开锁,不用三天,你就借我三分钟也行。”
任延年背靠着放篮球的铁架坐下,透过玻蓝的窗看外面的天,“三分钟能干什么?”
“我就是想去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男鬼眼尾下垂,本就清秀的脸看上去更加可怜了。
任延年:“恕我直言,鬼是不用呼吸的。”
“……我这就是做个情景预设。”鬼说,“我在这个鬼地方呆了5年了,出不去。”
“那三分钟怎么够呢?”任延年好心地提议,“我觉得三天真的都不嫌多。”
鬼羞涩地低头,“谢谢你那么大方。”
任延年:“不客气。”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啊?”男鬼跃跃欲试。
“哦不用,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男鬼:“……”
有一瞬间他的獠牙差点就忍不住要爆出来了。
突然,玻璃窗被敲响。
任延年抬头看去,一只被玻璃掩映发蓝的猫出现在窗外。
凌慈看见任延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她歪歪头,“喵~”嘿,我来救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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