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着几天,林笑书都没给过我好脸色。

    他有时候会让我拖地,即使我能把拖把直接卸下来。

    有时候让我擦桌子,被我擦完后的桌子经常还不如没擦时候的干净。

    偶尔抹布洗完没有晾好,第二天会有一股子馊味,很长一段时间,林笑书办公的桌子就一直是这个味道。

    有时候,他会让我去打饭。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感叹他心真大,一如我当年。

    要是我在打饭的时候故意扔些佐料进去,那他归西就是迟早的事。

    当然我肯定也想着这么干过,主要问题出在了没有药。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安眠药都是稀缺物品,更别说其他无色无味的有害物质。

    我总不能往米饭上浇乙醚吧。

    ……

    他的衣服一直是我洗。

    虽然洗得不是很干净,但好在没有很脏,洗衣服可能是我做的最好第一件事了。

    我也洗自己的衣服。

    因为就住在我原来的帐篷里。

    所以换洗的衣服还是有的,这件事对于我这个深度洁癖者来讲是不可多得的福音。

    林笑书从不在帐篷里办公,谈话。

    他像是怕我和他一样从支离破碎的信息里面捕捉到什么。所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总是避开我。

    帐篷只是他休息,吃饭,戏弄我的场所。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当年还是太小瞧他了。才会落到现在这个结局。

    这个帐篷仿佛成了我的监狱。

    二十四小时的生活全在这帐篷,真会让人喘不上气。

    我已经完全与外界脱节。

    我想老徐他们肯定还在劳作。应该还没被处死。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即便那一天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

    在这里不用干粗活,更碰不到什么累活。

    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不过,林笑书不在的时间里我也没有坐以待毙。

    墙上渐渐多起来的“正”字是我在这的唯一盼头。

    我总觉得,只要正字写够三十个,就绝对可以出去。

    他卸了表,取走了日历。在这密不透风的帐篷里,我需要一些幻想来维持我正常的生理机能。

    林笑书不忙的时候会在太阳落到一半,天边被染成橘红色时回来。

    忙的时候说不定,有时候是后半夜,有时候是前半夜。

    但无论多忙,他都会在帐篷里住。

    这始终是我疑惑的一点。

    就像那晚一起去看星星。我不明白他对我的感情到底卡在了哪片区域。

    简单讲,他对我恨得不够明显,爱得不够清晰。我拿捏不住他的行为,所以时常被他出格的事情吓到。

    就比如,前不久下了场雨。我没办法通过自己研读出来的破理论推算时间。

    眼瞅着,天已经黑透了,林笑书还没回来。

    我当然不是在意他的死活。

    林笑书的队伍在这里停留整顿的期间,我不止一次地想从他嘴里掏出些有效的信息。

    但他实在是…反应惊人,正常的套话对他不起丝毫作用。

    我只能干着急。

    有时候出去打饭,碰到熟人士兵,还没等我走上前去,那些人就主动绕得远远的,仿佛我是什么怪异物种。

    也是,他们本就怕我。

    打饭的时候我也从未碰到过老徐,算算我们已经小半个月没见面了。

    我只能祈祷他活着。

    那晚,他回来得很晚,雨又特别大。

    我不知道他具体去做了什么。

    我只知道他那晚喝了些酒,脾气暴躁异常。

    我是被他踢开帘子的动静惊醒的。

    他没打伞,衣服湿透了。头发也乱糟糟贴在脑袋上,踉跄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帘子被打开时,外面正闪着电,雨水不断地往里面飘,轰隆的雷鸣让我彻底清醒过来。

    林笑书好像还迷糊着,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上的酒气隔着很远我都能闻得到,一同而来的还有泥土的味道。

    “林笑书?”我艰难地爬起来,冲着光影下的人试探地喊道:“你听得见吗?”

    林笑书没回我,雨下得愈发大,雷鸣声再次袭来,半空中的闪电让我看清了他的面庞。

    他脸上写满了悲伤,眼角挂着的不知道是泪还是雨,闪电下映出的阴影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

    军绿色的服装紧贴着他的身体,他好像……又瘦了点。

    “林笑书,进来啊!”我起身催促道:“雨很大,会把屋子弄脏的。”

    林笑书依旧没理我,执拗的眼神仿佛在做无声的抵抗。

    被拉开的帘子成了雨水的集聚地,瓢泼大雨被风一股脑地往屋子里刮。

    寒风呼了我一嘴。

    林笑书还是傻杵在原地,像是强行死了机。

    妈。的。

    大半夜,我一点不想让大雨淹了我的铺子。

    无奈只能走过去将这尊大佛往屋里面接。

    脚链和手链很成功地限制着我的行动。

    我对林笑书单方面的营救进行得十分不顺利,甚至称得上失败。

    他嫌弃我扛他的姿势,我厌恶他身上滑溜溜的雨水。

    林笑书看着瘦弱,但体重却比之前重了不止一星半点。

    扛的时候很费力,加上他老是乱动,我手上拴着链子,使的劲多半是邪劲,用不到正点上。

    好几次,我险些陪着他一起栽进雨地里。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第五次尝试将他扛走时,终于成功了。

    林笑书很是不满意,咧着嘴开始骂,叽里呱啦一大堆我听都听不明白。

    不过现在不是听这些的时间,听不明白倒也正常。

    正当我为自己将他扛进来感到舒心时,他在站回地面的下一秒,就哇的一声吐在我身上……

    怎么?就扛了下,他还晕肩膀?

    最让人头大的还是,乱七八糟的呕吐物。

    我现在突然愿意被水淹铺子了,但很明显…这个选择……晚了不止一星半点。

    让人作呕的酸臭味很快席卷而来,最要命的是,我的铺子也沾湿了。

    妈。的。

    林笑书不以为然地站在原地,毫无征兆地笑起来。

    在那一瞬间,我发誓我想杀了他。

    在我计划怎么将他捂死的间隙里,林笑书倒头就想往床上靠。

    不行!绝对不行!他现在浑身又湿又脏,洗一个我自己的铺子都已经是负担了。

    现在还要打扫屋子的卫生。

    明早绝对还要洗他的衣服。

    这脏衣服再往床上一靠,我还得再洗他的床单。

    床单是我今早刚换的!绝对不能出任何闪失!!

    我迅速绕过呕吐物,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自由落体的林笑书。

    好险…就差一点点。

    林笑书对我的行为更愤怒了。他趴在我肩膀处,湿漉漉的脑袋使劲砸着我的耳朵。

    不知轻重,活像个疯子。

    我在帮他脱衣服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想直接将他丢在那堆呕吐物中一了百了。

    但鬼使神差的,我忍了下来。

    我非但忍了下来,还给他换好了干燥的衣服,并在安顿好他后,一个人冒着雨在帐篷旁鞠了把土,捏着鼻子处理了这满地的呕吐物。

    酒精害人。

    干完这些已经是后半夜。

    林笑书穿着我的衬衫,躺在床上睡得异常安稳。

    我现在是彻底睡不着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我比白天还清醒了几分。

    就在刚刚,我萌生出来的那个…捂死他的计划,又浮现在我脑海里。

    “枕头就在旁边,犹豫什么?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解脱了?”陌生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叫嚣。

    我快步走到床前,安静地坐了下来。

    架子床还是之前那个,我坐下时,它甚至咯吱响了好几声。

    林笑书睡得熟,对这点声音没有丝毫反应。

    反倒是我被吓了一大跳,忍着内心的恐惧,打消了站起来的想法,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林笑书难得睡这么熟。

    “动手啊…犹豫什么?他这种人本来早就该死了。”这次的声音像极了老徐:“要不是你,他早就死了,杀了他,准没错,拿回他一条命对你来说不容易吗?”

    我定了定神,不知何时已经将枕头攥在了手中。

    动手!杀了他!我在催促自己。

    可我的双手像是灌了铅,明明是很轻的枕头在我这像是千斤重。

    我好像…做不到…

    杀了他,甘钰霖,你在犹豫什么?

    是啊,我在犹豫什么?

    他或许…不该死…不该现在死…不该死在我手里。

    我之前救了他好多次不是吗?我之前为了救他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怎么能…怎么能…杀了他呢?

    “可他毁了你啊,甘钰霖!”心底的声音仿佛看见了我的犹豫,逐渐歇斯底里起来:“他毁了你的所有,难道这些你也不在乎吗?你甘愿在这待一辈子吗?你甘愿当着阶下囚?甘钰霖,只需要五分钟!”

    我将枕头攥得更紧了。汗水从我鼻梁上滑过,落在枕头边,闷闷作响。

    心跳声在此刻,在这小小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我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膛。我不明白它为什么那么紧张。

    有滴汗,落进了我的眼角,酸涩感让我蹙起眉头,原本举起来的枕头,不得不暂缓降落。

    我再一次犹豫起来。

    “动手啊!甘钰霖,抬手!做你该做的事!”

    我该做的?

    林笑书的呼吸依旧很匀称,偶尔他的睫毛会动一动,我的理智告诉我,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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