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的建筑,狭窄的巷道,潮湿的空气,未修整的土地上肆意生长着苔藓。大片的黑暗笼罩着这个角落,拐角的路灯明明灭灭,最后像是屈服于命运般,黯淡下来。
“水水,向右拐直行两百米就到家啦!”
一个少女出现在这个昏暗的街道。
“你确定是这里?”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少女有些疑惑的开口。
“是的,水水!”
皱了皱眉头,少女抬手摸向嵌在左耳耳后的一颗周围被一层蓝光环绕的银质圆片。
“能不能叫我蔺水。”
两分钟后蔺水看着巷道尽头的墙,陷入了沉默。
“怎么回事,小七?”
小七干笑两声有些心虚的开口“翻过去就是水水家了。”
蔺水叹了口气,后退两步,拉了拉卫衣衣袖,一拳在墙上打出一个坑,然后一个助跑踩在这个凹陷处上,借力跳上了墙头,凌乱的短发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你确定这是我家吧,不是的话,我跳下去可算得上是私闯民宅了啊。”
倒也没等小七再次确定,蔺水就轻盈的从墙上跳下,跳进了一个小院。
她四下打量着,这似乎是一个后院,墙角摆放着些杂物,院中错落着种着些花草,上面罩着模拟阳光的装置,不过现在在晚上,都处于休眠状态。
蔺水顺着小七的指引,踏着石阶向里走拉开了一扇玻璃门,掀开厚重的窗帘后,蔺水发现这里面是一间小小的理发店。
“所以,我住在理发店?”
“呃,差不多是这样,水水咱还先上楼看看吧,一会小七详细给你介绍一下你的情况。”
蔺水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了楼,入眼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卧室,布置还算温馨。
看着靠窗的那张柔软的大床,蔺水忽然感到身体的疲惫,蹬掉脚上带着泥泞的运动鞋,有些厌恶的将其踢到一边。
嘭的一声,蔺水躺在床上,眼神开始放空。
两个小时前
蔺水从医院的治疗舱中醒来,她眨了眨眼,还没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耳边就响起了激动的电子合成音。
“水水,您醒啦,是否需要离开治疗舱?”
蔺水张口想说话,却只在治疗舱的液体中吐出了几个泡泡。于是她艰难的点了点头。
滴的一声过后,治疗舱中的液体退去,舱门打开,蔺水浑身□□的从舱体中坐起。
咳嗽了两声,蔺水将氧气管拔下,氧气管一经拔下就自动收缩回舱体内。
蔺水失神的看着前方,她,好像失忆了。
蔺水摸了摸左耳耳后,摸到一个金属质感的圆片,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从这里发出的。
声音再次响起
“水水,您可算醒啦,医生说您身体上的伤已经治好了,不过车祸时头受到撞击,可能会出现失忆的情况,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啦,还记得小七吗?”
“我什么也记不得了,我怎么会在医院?”
“水水,您遇上了交通事故,昏迷了一周,期间在医院的治疗费用由负责交通系统的斯安集团提供,对方的律师说后期会提供一笔可观的补偿,希望您对这次事件保密。”
蔺水感到一阵头疼,交通事故,斯安集团,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一点记忆也没有,还有耳边这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是个什么东西?”蔺水抿了抿唇,决定从这个小七问起。
“我是小七啊,是自出生起联邦政府就为每个联邦公民配备的个人终端,作为您的第二大脑存在,存储着您的个人信息,为您的生活提供各项便利。”
“唔,这样啊。”
“水水,您的状态被判定为可以出院了,那现在要出院回家吗?”
蔺水脑子里面一片混沌,没有什么主意,便顺着答应下来。
顺着小七的指引,蔺水穿好衣服,站到房间角落的圆环上,站上去后,圆环被激活闪出蓝光,随即升起乳白色的机器将她包裹,片刻的下坠感后,机器又落下,蔺水出现在一个布满圆环的广场上。
不断有人在圆环上上上下下,蔺水从圆环上下来,回首看见高耸入云的洁白建筑,忽然反应过来,她还失忆着呢,怎么就出院了?
“小七,我的失忆怎么办?”
“很抱歉,水水,医生说,大脑是很神秘的存在,现在的医疗水平无法治疗你的失忆,但你的身体已经很健康了达到了出院水平。”
蔺水叹了口气说:“我有住的地方吗?”
“有的!那水水我们回家吗?”
家,家吗?蔺水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一个画面,身形高大的男人逆着夕阳柔和的光走在她前面,步履有些匆忙,似乎带着些愠气,她在后面低着头紧紧跟着,忽然男人停下来,蔺水一时不察,撞在了男人的肩上,蔺水吃痛地后退了两步,男人转过身来看着她,叹了口气轻声对她说:
“回家吧。”
“水水?”小七没得到回应,便再次出声打断了怔怔看着前方的蔺水的思绪。
蔺水从画面里抽离出来,眼神暗了暗,若有所思道:“先回家吧,一会到家给我介绍一下生平和人际关系。”
随后蔺水跟着小七的指引,中转了三次,来到大陆边缘的交通站,这个交通站坐落在悬崖边,蔺水有些奇怪的看着它,和其他几站不同,这一站看起来异常破落。
进站后蔺水感觉到明显的不同了,和之前站乘坐的圆环不一样,这个站的交通器是群体的。进入这个叫梦梯的交通器,她来到小七说的座位坐下,随后身边稀稀落落的坐下些神情麻木的人,几分钟后,梦梯启动了。
透过窗户,蔺水看到自己在下降,过了一会儿,蔺水发现,不是悬崖,是有整片大陆悬浮在天上。看了一会,蔺水觉得无趣,便闭目养神了。
出站,看着眼前荒乱破落的场景,蔺水心想,果然我是个穷人啊。
随后,蔺水便随着小七来到了她住的地方——一间理发店。
回忆结束,蔺水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地说:“小七给我介绍一下生平吧,完全想不起来了。”
“蔺水,女,出生于二二七三年二月三日,父母领取生育补助后选择放弃监护人身份,此后由政府接管,在福利院长大,六到十四岁之间在邦立基础学校接受了基础教育,之后两次备考联邦高等教育入学考试均未达到最低专业录取分数线,十六岁成年后进入启扬集团旗下福利工厂工作,两个月后辞职,员工宿舍收回,无奈流浪,后来在底城遇见顾青,顾青是您之前在学校时的班主任,由于个人原因辞职后在底城开了一家理发店,随后您就在她经营的理发店里打工了,然后一周前在去申请救济金回来的路上发生交通事故。”
蔺水消化了消化这些信息,还是很难接受了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这个事实,随后带着些难过的开口:“领个救济金还出事故了,我怎么这么惨。”
“成年前您一直在接受政府资助没有收入来源,成年后在工厂的两个月挣了8432金,在理发店的两个月零十七天挣了800金,除去日常花销,共计”
“什么!八百?两个月八百?这合法吗??!”听到两个多月挣了八百的蔺水震惊到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打断了小七的话。
“事实上,您未与顾青签署劳动合同,并不受法律保护,不过不是两个月八百是一个月八百啦,只是顾青拖欠您了一个月工资,而且您的救济金申请通过了以后还会有每月800金的救济呢。”
蔺水又倒回床上,了无生气的说:“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病,放着四千的厂不进,跑来打这八百还拖欠工资的工?”
“工厂里的工作太过机械,而且由于您拒绝申请贷款,拒绝进行人体改造,未安装机械义肢导致您的工作效率低下,固定的工作任务完不成,只能延长工作时间,一天十四个小时的劳动也让您过于疲惫无力继续备考高等教育入学考试,除此之外您也不太适应地下工厂内封闭式的生活。”
“十四个小时,这也太剥削了吧!”蔺水简直要为自己的悲惨人生哭出来了,忽然就觉得理发店也是挺好的呢。
为自己打工人命运悲哀的同时,蔺水也注意到了自己备考两年的高等教育入学考试,开口询问起小七。
“通过考试的话基本就能实现阶级的跨越了,进入大学接受高等教育了,之后通过职业资格认证,可以顺利在上城得到一个职位。但是考试难度很大,大多数通过的考生是靠购买考试范围内知识的权限通过的。”
“知识权限?”
“对,权限,购买后知识将存储到我的数据库,这样我就可以在考试中协助您答题了,但由于价格昂贵,您目前来讲无力支付。”
蔺水沉默了,心好累,毁灭吧,想重开了。她决定先逃避一会现实。
“小七,我要睡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幸运的话,我应该今晚就会死掉了,晚安。”
“可是,现在才八点,还没到睡眠时”
“别吵,我要睡到自然醒。”小七的话被打断,蔺水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调整了下睡姿,闭上了双眼。耳后的小七闪了闪,似乎还想开口,但见蔺水闭上眼睛就暗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蔺水想起在医院时脑海中闪现的那个男人,小七,好像没有提到过他呢,他是谁呢,还有自己的身体,蔺水盖在松软被子里的手指蜷缩了几下,自己的身体素质好像过于优越了,根本不是常人所拥有的
漆黑的室内,一男人靠坐在沙发椅上,凝视着立体投影仪投出的场面,蔺水正站在医院广场上怔怔地看着前方。此刻,跨越时空,蔺水好像在男人与对视。
似乎是欣喜于这种想法,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投影仪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无框眼镜上的反光遮去了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
投影中的蔺水正要迈下圆环,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男人低声对自己的终端说了些什么。随后,投影仪收起,室内的灯光亮了起来,门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单膝跪在男人面前,那人的样貌与身形赫然就是蔺水的模样。
“少爷,蔺水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蔺水目前并未对自己身份有所怀疑。”
“这几个月辛苦你了,小四,去找张叔安排你恢复原来的样子吧。”
简单的对话结束,小四离开,房间就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男人继续看着投影中的蔺水,半响,像是对着蔺水又像是对自己说。
“那就好好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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