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音山主音修一道,钟、镈、铙、磬、琴、瑟、箫、箎、笙、竽、埙、缶、鼗、鼓、柷、敔等八音之器都有传承。
但云和月所修,必然是琴。
盖因仙音山创派祖师所持武器,乃是“碧丝琴”。
据说是昔年凌霄剑阁祖师赠给仙音山祖师的定情信物之一。
——这也是那位师姐所说。
“你师姐真是……”萧定非想了半天,“见识广博。”
对各门各派、过去现在有的没的些微轶事,都知道一二,也是奇奇怪怪的,一般人哪有这么闲?
他看向云和月带来的古琴。
那是一张黑色的五弦琴,温润如同玉石,外形端丽严谨,落落大方不饰浮华而尽得平和庄重之态中正高古之仪。
“好琴!”临时抱佛脚所学乐理不足以撑他天花乱坠夸一通,只能脱口而出这两字。
云和月霜白如雪的素手按在银色的琴弦上:“这是‘碧丝琴’。”
“!”萧定非一惊。
碧丝琴,启拜访天帝帝俊所得八音之五,司缘业,是正正经经源远流长的仙神之器。
没想到这样一件神器,如今就在云和月手中。
轻拨琴弦,泠泠琴音泻出如水飘摇。
云和月清淡的声音和着潺潺琴乐,婉转悠扬:“神农上观法于天,下取法于地,削桐为琴,练丝为弦,以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焉。”
“碧丝琴是由神农天蚕所制,后来么……那事你也知道,琴弦毁损,如今这弦只是寻常天山冰蚕丝,不足神器之威。”
云和月所说“那事”,萧定非确实知道。或者说,整个东行灵境仙道少有不知的。
此事要追溯到几千年前。昔年琴剑侠侣也就是两派祖师,有一女琴嫣然,收徒元尘。
元尘天资卓绝,气韵凌霄,深为琴嫣然爱慕。
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元尘迫于师命与琴嫣然结为道侣,却对她没有情,常年避居不见。
后来因元尘与参商静院圣女种种轶事,终惹得琴嫣然大怒,断琴绝义,离开凌霄剑阁,避居仙音山。
这是两派的决裂,也是两派的由来之始。
云和月初弹《玉壶冰》,萧定非赞道:“清旷淋漓、韶秀旷逸,如一见一片冰心在玉壶。”
后弹《碧云天》,萧定非夸道:“淡入远天、明净超脱,如宿雨初收,晓烟未泮。”
云和月紧抿唇但仍压不住嘴角微弯的一抹笑意:“你呀!分明是琴谱上的话来糊弄我是不是?”
“我确是如见此般场景。”萧定非一脸陈恳地说道,更哄得云和月笑逐颜开:“好啦!再弹一曲。”
“此曲名曰《天山雪》。”
素手轻抹,泠音幽起。
二人所在是一处山涧花谷,青山绿水红花树,春光明媚。
萧定非忽然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寒意。
青翠的绿叶上,竟渐渐覆上一层白霜。白霜蔓延,在边沿凝结出漂亮的冰凌。
天空仿佛有雪花坠落,萧定非伸手去接,一瓣六角雪花从虚幻中凝实落在手心,转瞬又倏然逝去,只余一丝微凉的水迹。
原本苍葱郁翠尽染白茫,春意转冬寒。
一曲罢,白雪消融,又是四季如春。
“好生神奇!这就是仙家乐曲吗?”
云和月先前所弹都是凡俗琴乐,萧定非在余音坊那些书中就曾见过。但这一曲,是真正的仙家琴乐。
音修一道正是以曲乐动人心,别有幽情,移山易海,改天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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