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朔虽是笑着问出这句话,但帝王威仪,重若千钧,阶下不少臣子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御史大夫不卑不亢,言语之间直指赵朔身旁的郁骁,“左千牛卫中郎将郁骁,女扮男装混淆圣听,此乃第一罪,隐瞒前朝余孽的身份潜伏于君侧意图不轨,此乃第二罪,郁骁罪犯欺君,请陛下圣裁!”
言罢,除了摄政王梁愈,阶下群臣齐齐下跪,以求赵朔清君侧。
镜头对着赵朔的脸缓缓拉近,赵朔死死盯着梁愈的方向,在御史大夫指出郁骁女扮男装的那一刻,他就明了,梁愈早就知晓郁骁的身份,也早就堪破了他的计划,所以才不偏不倚地,在计划成行的今夜率领文武百官逼宫。
赵朔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摄政王觉得,朕该如何圣裁?”
镜头转至梁愈,梁愈平静地吐出八个字,“按律当斩,以儆效尤。”
“若朕不呢?”赵朔的目光从群臣头顶一个个掠过,“刘御史说,郁骁第一罪乃女扮男装混淆圣听,可她女扮男装之事朕早已知晓,何来欺君?”
“陛下!”
“陛下!”
“陛下!”
众臣惊愕地抬起头,大约是不曾想到他们的君上会如此维护郁骁。
“至于第二罪,前朝余孽意图不轨,”赵朔继续说道,“郁骁身为左千牛卫中郎将,身负朕之安危,若当真意图不轨,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要朕的性命,可她没有,反而多次救朕于水火,数次救驾之功,难道还不能证明她的忠心吗?!”
“陛下!”御史大夫匍匐向前,痛心疾首道,“就算郁骁不曾对陛下不利,可难保日后啊陛下,郁骁身上的前朝血脉终究是隐患,望陛下居安思危!”
“郁骁的血脉是隐患,那么众卿呢!”赵朔指着阶下跪着的众臣,一字一句道,“你们当中多少人曾为前朝效力,就算没有过,你们的祖上呢?你们敢保证自己的家族在前朝从未出仕?若有,按照刘御史的说法,朕是不是也该怀疑怀疑诸位卿家?”
一旁的梁愈始终未置一词,他这个率领文武百官入宫的“始作俑者”此刻犹如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静静地欣赏一国之君同文武百官之间的较量。
赵朔能为郁骁做到这一步,是他始料未及的。君心难测,赵朔却比他想得更重情,只可惜……
梁愈侧目望向御阶上挺拔的玄色身影,只可惜,他是帝王,高处不胜寒,王道之路,他注定只能一个人走,而郁骁,会第一个成为让他看明白这一点的牺牲品。
“陛下恕罪,臣等忠心天地可鉴……”
群臣此起彼伏地表忠心,赵朔等他们说完了,才开口,“‘英雄不问出处’1,父皇也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2,朕自是相信各位的,一如朕相信郁骁……”
梁愈看戏看够了,突兀地打断赵朔的话语,话中有话地提醒他,“陛下,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故而,当舍需舍。”
“当舍需舍?”赵朔嘲弄道,“摄政王倒是好气魄,人命,恩情,情义,这些于摄政王而言,都是可以全部舍弃的吗?摄政王似乎,很有经验?”
梁愈,不,傅梓栩的脸上划过一丝恍惚。
聂惟真屏住呼吸,靠近监视器,刚刚她分明看到傅梓栩的脸上出现了恍惚的神色,就好像,是被赵朔戳到了心肺,可她凑近看时,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见独属于摄政王梁愈的怜悯。
梁愈在怜悯赵朔。
月亮渐渐爬上了中天,月光愈发惨淡。
下一刻,梁愈抬步跨上台阶,一步一步,走在距离赵朔仅仅三尺之遥的地方。
赵朔将郁骁挡在身后,紧张地质问,“梁愈,你要做什么?”
梁愈身体微微前倾,小声说道,“不干什么,只是想告诉陛下,满朝文武都看着,陛下没得选择,陛下要怪,”梁愈看了眼郁骁,“要怪,就怪陛下,不够强大吧。”
梁愈的声音不大,刚好够赵朔和郁骁听清。
听清梁愈之言的赵朔目呲尽裂,而郁骁,深深看了一眼挡在她身前的年轻君王。
说完,梁愈直起腰,好整以暇地等待小皇帝做出他的抉择。
“梁愈!”赵朔逼近梁愈,揪住他的衣领,低声呵斥,“你想,造反吗?”
“陛下,”郁骁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单手搭上赵朔的肩,“陛下,摄政王不是有意的,王爷也只是关心陛下安慰,请陛下,宽恕王爷不敬之罪。”
说着,人便跪下,跪在赵朔面前。
赵朔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郁骁,“你?他要你死,郁骁,为什么?”
梁愈也垂眸望向郁骁,只用了一息,他就明白了,忍不住拍掌,“有趣,有趣的很!”
郁骁跪着转向梁愈,言辞恳切,“请王爷恕罪,郁骁有负您所托,陛下他,”郁骁闭了闭眼睛,做出内心挣扎之状,“臣这几年所观,陛下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臣实是不忍,忤逆王爷的意思是臣之过,臣有负王爷早年救命之恩,请王爷责罚臣一人,莫要再为难陛下!”
郁骁重重地给摄政王磕了头,底下群臣面面相觑,听郁骁这话的意思,她是摄政王的人?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们的预料,群臣静默,刚刚上奏最积极的刘御史也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了个措手不及,跪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阶上的几人。
“郁骁,你在胡说什么?”赵朔虽然比不过梁愈老谋深算,但是他是梁愈教出来的,何等聪明,怎会不明白郁骁的意图,他半蹲在郁骁面前,双手抓住郁骁的肩,“郁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郁骁推开赵朔的手,“臣知道,是臣有负陛下信任,有负圣恩,臣奉摄政王之命潜伏在陛下身边,监视陛下,臣自知罪大恶极,不敢请陛下开恩,求陛下赐臣一死,看在臣曾救过陛下的份上,留臣全尸,陛下之谊,臣来生结草衔环以报。”
“郁骁,事到如今,你倒是出乎本王的预料,”梁愈抱臂靠在栏杆上,恢复了闲散的模样,“不过这份惊喜,我们的皇帝陛下似乎接受不了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勤政殿前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今夜必定要有一个结果。
镜头前的郁骁垂着头,眼中逐渐显露出清明而决然。
聂惟真知道,那一刻要来了。
下一刻,郁骁趁赵朔还处于恍惚之中时,一把将他推开,从地上跃起,阶下的群臣以为郁骁要弑君,慌忙喊道,“护驾!护驾!”
然而郁骁起身之后,迅速从腰间抽出短剑,这柄短剑是赵朔送她的,剑身上还镌刻了她的名字,“郁骁”二字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赵朔仿佛预见了什么,飞扑向前大声喝止,“住手!”
晚了,锋利的短剑毅然决然地扎进郁骁的心脏,她的身体迅速下坠,即将坠落在地的时候,赵朔接住了她。
“剑……已经……递给了陛下……”鲜血不断染红郁骁的衣裳,也染红了赵朔的双手,她握着赵朔的手,将他的手贴近了剑柄,断断续续地说道,“陛下……用……好……它……摄政王……摄政王……”
话未说完,郁骁便已经断了气。
群臣谁都没想到,今夜之事会是这样的发展。
赵朔愣愣地抱着郁骁,许久,起身转向梁愈,“梁愈,你还有什么话说?”
梁愈罕见地露出一股名为心疼的神色,朝赵朔拱手道,“臣无话可说。”
“好,既然如此,”赵朔无悲无喜地抬手一指,“拿下摄政王。”
勤政殿前的禁军林立,而梁愈不带一兵一卒前来,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镜头由近及远,俯拍全景。
导演见素材差不多了,大声喊咔。
聂惟真不由自主地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不错,大家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哈哈,”导演这个样子,是对今晚的成果很满意了。
傅梓栩的助理迅速拿着保温杯上前,傅梓栩接过喝了一口,路过的男主开玩笑道,“傅老师好养生,这个天都喝温水。”
傅梓栩拍了拍男主,“年纪大了,不得不养生,今天演得不错,回去好好休息。”
“好嘞!”男主走了,傅梓栩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倏忽转身,聂惟真又被抓个正着。
这回聂惟真学乖了,微笑着朝傅梓栩点点头,还举手竖了个大拇指,傅梓栩一愣,也笑着点头示意,然后才跟助理离开。
“真真,看什么呢?”周明柔拿了瓶果汁走过来,“困了吗?先喝点东西,我们一会儿回去。”
“嗯,不困,你去收拾吧。”聂惟真接过果汁,心想要不要给自己安一个对傅梓栩一见钟情的粉丝人设,这样以后再盯梢被发现,也能有个说辞。
不过她担心这个人设说服不了周明柔,毕竟周明柔知道她对颜值免疫,要不就说看了几场傅梓栩的戏以后,被他的演技所打动?
粉丝应该是什么样子来着?
聂惟真没当过谁的粉丝,不太熟悉业务,她只能想到第一天来影视城时,看到了那一群小姑娘,人手一把印着傅梓栩角色的透扇,要不,她去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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