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这一天啊。”
奈绪返回屋里,发现祭祀先祖用的灵坛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色贡品。她翻看日历,果然,今天是8月13日。
今天是盂兰盆节的起始,迎接火日。
这是个特殊的节日。
在地狱时,每逢今日,地狱之门将会向亡者们敞开,他们将短暂地脱离苦海,到现世和后人们团圆,共度难忘而祥和的四天。
虽然他们的后人们看不到他们——这是亡者们的节日。
这四天,同时也是地狱狱卒们的集体暑假假期。他们不用再全天候对亡者们施以酷刑,能够尽情享受假期、欢度地狱夏日里最盛大的庆典——盂兰盆地狱祭。
奈绪刚成为狱卒时,恰逢一次盂兰盆节。
虽然在那之前她已经参加过许多次这个庆典,但那是她感觉最愉快且激动的一回。
在盂兰盆节送火之日将过时的凌晨零点,鬼灯大人站在中心舞台上极有魄力地动员狱卒们行动,那一幕简直动人心魄!那一刻的画面在她记忆里永不褪色。
“好想回地狱啊。”奈绪想起此时此刻在地狱里享受节日氛围的同僚们,不由得发出了危险的感慨。
奈绪站在院子长廊处看着外头撒欢的亡者们,在里面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右手条件发射地握紧。
她的手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唉,好想念她的狼牙棒啊。
可惜狼牙棒不是能随身携带的东西,更不适合稚龄孩童。
亡者没有得到生者的同意,无法进入生者房屋。
奈绪看到有几个亡者进了附近的邻居家,那是受到后人们拜祭、被邀请进家门的先人。但更多的亡者则在路上四处游荡,他们都是断了香火、失去供奉的孤魂野鬼。
有几个亡者躺在路边享受日光浴,一脸的惬意。
有些亡者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吹嘘自己生前的光辉岁月。
有的亡者沿着道路一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欣赏现世的风景,脸上满是怀念之情。
个别几个亡者试图吓唬路人,然而生者看不见也触摸不到亡者,他们的算盘落空了,悻悻然地散开。
奈绪任由亡者们在外头群魔乱舞,眼不见为净地进了屋子。
这几天是他们的法定节日,就由得他们放纵一回。反正他们不敢、也做不出犯罪的事情。
毕竟,地狱里有个位高权重的革新派,偶尔会到现世视察,与时俱进地更新刑罚内容以便更好地治理地狱。
这些年地狱全面普及电视后,地狱新出了一条刑罚,专门用在盂兰盆节时试图犯罪的亡者身上——将亡者手脚绑缚住,放到摄像镜头前,在他身边大声朗诵其初中时代的日记或文集,全国电视直播。
但凡仍有一丝羞耻心,没有一个亡者敢冒着黑历史曝光、被公开处刑的风险顶风作案。
这套刑罚启用以后,狱卒们在盂兰盆节终于能全身心投入到游乐中去,不用担心现世出什么乱子。
因为这件事,奈绪更崇拜鬼灯大人出众的智慧,为他英明神武的决策拍案叫好。
然而,奈绪不得不和亡者们打照面。
奈绪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带着她出门扫墓啦。
墓地里人满为患,有些亡者跟在生者后面来到自己的墓地。
他们不讲究地坐在自己的墓碑上,看血脉后人们擦拭墓碑上的灰尘、拔去墓地边顽强生长出来的杂草、在墓碑前双手合十闭眼静默,悬在墓碑前的腿时不时左挪右晃,避开抹布,嘴里不停念叨:“小心点,别动不动就穿过我的身体,感觉很奇怪哎!想要和我交流的话开口啊!是谁说这样做生者和死者能得到灵魂的交流的?敢撒这种弥天大谎,有在大叫唤地狱里赎罪吗?”
奈绪面无表情地完成了仪式,额角十字若隐若现。
转生成人类后,盂兰盆节成了奈绪最讨厌的节日。
不仅看不到鬼灯大人的英姿,还有各种各样的麻烦等着她。
看得见亡者、听得见亡者声音、甚至能触碰到亡者的她在这种场合下实在庄严肃穆不起来。
而且,为了不表现出异样,她一路撞开了不少死者,现在他们正密密麻麻地围着她看稀奇。
“喂,这个活人能碰到我们耶!”
“真的吗?那能不能看见我们?我来试试。嘿,小女娃,看这里!咦,我做的鬼脸那么滑稽都逗不笑她,看样子她的确看不见。”
“我不信,她碰得着我们,没道理看不见。来,看我表演肚皮舞!”
亡者们找到乐子,纷纷凑到奈绪身边施展爆笑才艺表演。
奈绪在亡者们的包围圈内绷着脸皮,青筋暴起,紧紧握拳。
若非生者在场,她能倾情表演一个节目,叫做《六岁稚童干翻全场》。
幸好亡者们还有一点分寸,没直接动手动脚,在奈绪离开时还主动让出一条道,否则奈绪不介意在夜深人静时重拾狱卒工作,加班加点让他们在节日时重温地狱生活。
接下来几天,奈绪尽量窝在房间里不出门,直至16日送火之日的夜晚。
她穿上正式的和服,手拿团扇,和家人们一起参与现世的盂兰盆庆典祭祀活动,跳起了盂兰盆舞。
手舞足蹈间,奈绪看到亡者们一个接一个骑着茄子飞上天空,赶往地狱之门。
然而,还有少数几个亡者赖在现世中,纷纷藏匿起来,打算趁此机会逃离地狱。
奈绪默默地记下几个亡者的藏身处,在活动结束后随家人们一起回到家里。
将近凌晨时,奈绪悄悄出了门,摸到亡者藏身处,一拳一个将亡者击晕,集中放置于空地上。
随后,她功成身退。
中了亡者的招,从一介鬼族意外转生成人类,奈绪羞于在同僚面前露脸。
她回到房间,盯着闹钟看。
当时针、分针和秒针重叠于12点位置时,奈绪望向窗外天空。
天空中出现一个个骑着黄瓜的狱卒,手握武器,来现世抓捕不肯回地狱的亡者们。
很快,一个个黄瓜后面绑上了一串串茄子,上面驮着鼻青脸肿的亡者们。狱卒们满载而归,离开了现世。
奈绪受到刺激,心里充满了动力。
地狱狱卒几乎全年无休,她的同僚们刚刚收假就那么努力投入工作,她也不能认输!
即使在现世,她也要竭尽所能,让罪人们恶有恶报,得到应有的制裁!
十余天后,奈绪背着书包,带着诸伏景光的玩具手铐坐上前往东京的新干线。
她带着积攒十几天的动力,干劲十足地回到东京。
奈绪的眼睛闪着寒光:恶人们,我来啦!
当天晚上,警视厅的报警电话三不五时地响起,警车一辆辆陆续出动,把一个个昏迷不醒的犯罪嫌疑人带回警视厅。
警察们调取犯罪嫌疑人档案信息,查询、比对犯罪记录,忙得脚不沾地,只来得及用眼神示意:失踪的“x”回来了。
不知他消失的这段期间内遭遇了什么事情,铆足了劲打击各类违法犯罪。
警视厅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警察们依然精神奕奕。
加一晚上班算得了什么?能多逮捕些犯罪分子归案,加强社会治安,他们求之不得。
晚上,“x”又出马了。
警视厅的灯又亮了一夜。
次日,警察们精神有些萎靡,互相鼓劲打气:“加油!熬住!别睡着!两天不睡觉死不了人的!”
然而,夜晚时刻,铃声再次响起……
翌日,警视厅各个工位上躺尸一片。
警察们学乖了,下班时不急着回家了,原地铺床睡觉,先睡它几个小时再说。
“x”的出动规律很容易摸清楚,他一般只在深夜出现,警察们严重怀疑他要么是自由职业者,要么上夜班。
常年上白班的人经不起这种折腾。
很遗憾,他们设定的前提条件全错,得出的结论也是错误的。
奈绪只是一个一年级小学生,放学早,习惯早睡,深夜出门一趟后还能睡个回笼觉,睡眠时间完全足够。
然而,等警察们在警视厅扎根后,电话不响了。
警察们:……
奈绪这次开足了马力,天天翻墙巡视地盘。奈何她人小腿短,巡视的地盘有限,犯罪分子不可能天天搞事还专门挑她在场的时候。
前几天奈绪能抓到那么多人,算是赶巧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动闹得警视厅人仰马翻。
奈绪每天过着极规律的生活。
上学—放学—睡觉—巡逻—睡觉—上学……
偶尔遇到有人犯事,她就利索将其放倒,报警送至警视厅。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奈绪9岁时。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她打晕犯罪嫌疑人的“武器”有了改变。
被她打晕的人身上所留下的不再是每年微妙增长、如今约19c的奇怪淤青,而是一眼就能辨别出的棍棒抽打出的痕迹。
技术处检验科的警察给出检查结果:“经过对比分析,把犯罪嫌疑人打晕的力道减轻了许多。”
“x”更换武器后,力量不增反降。
为什么?难道“x”受伤导致力量不济了吗?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