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将将闪过,江危楼便立时踩虚御风跟了上去,连随之游都稍愣几秒——她还在施法烘干自己的衣服。

    虽然调查尸妖这件事很重要啦,但她现在身上湿漉漉很难受耶。

    随之游恢复了一身清爽后,才踏上飞剑寻找他们的身影。

    没多时,她便看见江危楼已经将那人制服了,单膝跪在腰上抵着那人的双手,另一只手插在那人的脖颈边上,剑没入土地三寸。

    随之游表情惊恐。

    这么菜的人怎么也能用剑制服别人啊。

    南阳派,你们专业不行啊。

    她走近了些,却在看到那人的面目时再次惊讶了起来,“小绿?”

    小绿衣衫脏污,也表情惊恐地看着他们,眼珠快瞪出来了,“你们——还活着?”

    “你怎么也勾结了炼妖道士啊?”随之游很是痛心,“我还以为你不一样,是个道心单纯的人。”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勾结,能不能先松手啊?!”小绿跟被捞出水的活鱼一样,浑身扭动着挣扎,又很是茫然地看着江危楼,“不对,难道你们是这地方的幻境?但为什么幻境里会出现你们呢?”

    随之游蹲下身,伸手戳她脸,“小笨蛋,你就没想到过我们还活着。”

    小绿更惊诧了,“不可能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先松手行不行?”

    “现在情况复杂,多有得罪。”江危楼笑意温润,黑眸中带了些为难,却仍没有松手,“烦请师妹先回答我们两个问题,之后我们再慢慢解开彼此误会吧。”

    小绿狐疑地看着他,停止了挣扎,“那好吧。”

    江危楼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死了?”

    小绿:“历练回来内门弟子们通传的啊,掌门还给你立了魂碑。”

    果然,他们弟子玉牒无法使用是这个原因。

    随之游纤纤玉指一伸,指了指自己,“我没有吗?”

    小绿:“没有,这东西只有内门弟子有。”

    随之游:“我就知道,外门弟子不能上桌吃饭。”

    小绿:“……”

    “第二个问题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危楼没有弯弯绕绕试探,单刀直入地问了出来。

    随之游倒是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江危楼会更婉转一些,毕竟他向来心机过深。

    “接的任务啊。”小绿不疑有他,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任务内容就是说修仙界里有个秘境,弟子们伏妖完没打扫让我打扫一下,然后把秘境关了。”

    “但关闭这阵眼也需要极强的灵力,你要怎么做到呢?”江危楼顿了下,又抛出一个新问题,“这任务是谁发给你的?”

    小绿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的两个问题问完了,接着回答道:“对方让我把符箓贴上去,然后注入灵力就可以了。至于是谁发的任务,我也不清楚,因为这任务是外门师兄从一个内门弟子里接到的,他说临时有事就让我来了。”

    好家伙,层层外包啊,再外包一层现在在这里封阵眼的就是我了。

    随之游在心里暗暗想着,不过她听到这里也几乎可以确定小绿就是个合同都没签的临时工。

    江危楼显然也有同感,因为他已经松了手将小绿扶了起来,用着惯常的温柔和煦的面容和她道歉。

    小绿呢,显然也是个直爽的人,看着他的脸连脾气都没发出来。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没有死的话,为什么都说你们魂灯灭了?”

    小绿排干净身上的灰尘,越发感觉到事情奇怪。

    “炼妖道士的事情已经通传给掌门了吗?”

    随之游看向小绿。

    “已经通传了,不过门派这边是觉得妖道虽得而诛之,但大师兄既已因此陨落,说明对方及极难对付。要把这个事跟五大怪仙的人禀报。”小绿说着话,眼睛又瞥向了江危楼,“难道你们魂灯也和妖道这事有所关联?”

    五大怪仙,曾在两千年前平息了修真界大战,制定了许多条修真盟约,以文明自律心怀苍生的思想取缔了原来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虽然本质没变,只是让修仙人吃相好看了点,但白衣服作为修仙人的衣柜倒也可以说明一件事——仙气飘飘,吃相好看,真的很重要。

    他们因此拥有极高的威望,修仙界凡重大都会向他们禀报定夺。

    随之游坐实了小绿的猜测,又说道:这里便是那炼妖道士的秘境,我们在无意中落入这里,发现炼妖道士不仅在炼妖,而且还在炼人,其中有两名被上报魂灯已灭被我们发现是为炼妖道士所为。”

    小绿立时愣在原地,浑身发冷。

    以修士为容器炼法,这可是明令禁止的禁术,被发现者不但会被诛杀,其魂魄还会被截下不入轮回,再被送入浑天狱中。浑天狱位于盘古踩下的第一个脚印处,此处是五界六海八重荒原的相交处,也是五界公认的极刑处刑地。

    而她,已经被牵连进来了。

    小绿平息许久,话音却仍有些颤抖,“所以,我们门派有奸细?派任务也是……那我,我回……可是……”

    她话音依然有些凌乱,面色越发惨白。

    随之游直接一把将她搂住,捏了捏肩膀,“唉哟,干嘛苦着脸,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也正打算回修仙界把这事儿报上去,你别担心啊,正好,有你作证说不定这事儿差得更快。”

    小绿感受到身上的温度,被吓得没表情的脸终于扭曲了几秒,一把回抱住了随之游。

    江危楼挑了下眉头。

    她有些发抖,“我好怕啊,只是接个任务而已啊,我不知道……”

    “好了好了没事。”随之游拍着她的背后,话音悠闲,没一点正形“对了,你拿了多少钱啊?分我点?”

    小绿气得推开她,骂道:“你还来油嘴滑舌!”

    江危楼上前站在两人中间,温声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修仙界吧。”

    秘境中时间是人间的两倍,他们离开秘境时,居然已是下午了。

    他们本打算通过母阵眼回到修仙界,却没想那符箓已经自发运转,无法摧毁,母阵眼已经被关上了门。

    现下,三人便又只能前往渡界山。

    不过这会儿好在小绿还有弟子玉牒,通行听该是无碍的,毕竟常有修真界弟子会抵押凡间妖物或罪人通行。

    三人在面馆了简单吃了些吃食,便决定再启程去渡界山。

    在走入原先那条通往渡界山的闹市途中时,一道纯蓝色的竖幅倒是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摸反骨、算贱、卜祸卦、看衰相。”

    草书凌乱,内容晦气。

    摊子前坐着个小老头,八字胡随着呼吸翘着,干巴得像窖藏了十年的土豆。

    “好奇怪,算命不都是说好话吗?”

    小绿多看几眼。

    随之游倒是饶有兴趣地乜斜了眼江危楼,“大师兄,你觉得他算得准吗?”

    江危楼含笑,“我倒是没有太多了解。”

    “我就突然好奇,你会算命,他也会算命,你不给我算我们的姻缘,我找他给我们算!”

    随之游摸着下巴,黑眸跃跃欲试。

    小绿也瞧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八卦地看着他们,“你们一起去算算呗。”

    很好,很会助攻!

    随之游得意于小绿这架僚机,一把拉住江危楼就去那算命摊子前。

    “师妹,如果你不介意我折寿,我也不是不能算。”

    江危楼有些无奈,又道:“现在妖道之事更要紧。”

    “你这话就像是拿着香蕉跟我说家里有苹果别买了!”随之游回头斜睨他一眼,表情带着点任性,“我就不!我就要算!”

    江危楼见她如此,有又想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幼稚还是执拗,却也随她。

    两人站定在算命摊子前,算命先生懒洋洋抬起眼皮。

    随之游眨眨眼,“我要算姻缘。”

    江危楼叹了口气,没说话。

    “你们先伸出手,我看看。”

    算命先生盯着他们的手反反复复看了好一阵。

    随后,他高深莫测地看着随之游,“这位小姐,你的命,我算不出来,天机难言。”

    江危楼眉头微动。

    和他那日随手一算的结果一样。

    随之游道:“那我们的姻缘呢?”

    她眼巴巴地看着江危楼,又看了眼算命先生,楚楚可怜,“我爱了他这么多年,一直想跟他成亲,他每次都说怕耽误我不跟我结婚,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娶我!我爹爹说我年纪大了,也打算给我相看人家了,可是他又来找我……”

    江危楼:“……”

    你一个人把剧情都补全了。

    他想说她几句,一张嘴却又没忍住从喉间勾起笑意,“别闹了。”

    算命先生道:“这倒是算出来了,不过只能给这位小哥说,姑娘还是先行退避吧。”

    不行,万一你乱说话呢?

    随之游警惕地抱住了江危楼的手臂。

    算命先生看向了江危楼。

    江危楼本来也只觉得胡闹,但看这算命先生倒是有些本事的样子,便也低头道:“随师妹既然这么想知道我们的姻缘,为何此刻又如此执着。”

    “万一不好呢?”

    随之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江危楼弯起眼眸,“那——”

    “闭嘴!我讨厌你!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那就是命数这种话!”

    随之游撒泼起来了,直接一推他肩膀三两步走了,却偏偏走得很慢。

    江危楼:“……”

    他本来打算说那便当作玩笑罢了,却见她已经捂着心口演上了。

    她像是舔舐伤口的小兽,话音悲伤,“江危楼,我的心只有一颗,你看着伤。”

    江危楼:“……”

    另一边,随之游跟小绿痛骂江危楼了好几个来回。

    随之游:“真的,受不了了这男的,你说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他还不心动。”

    “江师兄本来就是出了名的难搞,你也不能冲着脸就上了啊,你之前不还说他肯定想对你图谋不轨吗?现在怎么又倒贴上了。”小绿把玩着手里的小面人,“实在不行你试试跟他互诉衷肠?”

    “我一天说十遍我爱他,还不够吗?”随之游越想越觉得自己舔狗得过分,暗自神伤,“以后,我再也不要说我爱他了,他根本不珍惜,只觉得我在油腔滑调。”

    小绿:“因为你真的很油腔滑调。”

    随之游:“因为我太爱告白了嘛?”

    小绿:“对,话本子私定终身都是最后一出。”

    随之游:“行,那我以后再也不说了,让他求着我。”

    两人正聊着,江危楼便已回来了,如清辉般俊朗的面上是端方笑意,“久等了,我们去渡界山吧。”

    没多时,他们仨已经御剑起来。

    随之游:“算得怎么样了?”

    江危楼:“没说什么,无需挂怀。”

    随之游:“呜呜呜呜我这么爱你他还是让我躲开不让我听!”

    小绿:“……”

    随之游:“那到底说了什么嘛!”

    江危楼眸色沉了一瞬,回忆起来了方才的对话。

    那老头低声道:“你觉得这姑娘是否心悦于你?”

    他沉默许久才回问:“是或否有什么区别吗?”

    老头:“如果你不信,这因缘其实并不用算,不是吗?”

    江危楼顿了下,道:“如果我信她心悦于我呢?”

    老头:“那也不用算了,你这辈子必被她甩三次。”

    江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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