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两人马上就要擂台之上打起来,  魔宫终于下令要镇压的姿态。

    但下一刻,一道白色身影陡然落在擂台之下,将手中剑往地上一插。几道金光瞬间化作一道巨大的保护罩,  硬生生罩在随之游与季鹤闲周身。

    高空之处,一道飘飘摇摇的声音响起:“这是何意?”

    是裴澹的声音。

    谢疾身后几道剑意发出怒吼之声,  整个擂场瞬间被一股寒冷的威压压得生生发出任何声音,  几个靠近的魔侍顷刻之间跪在地上呕出血来。

    他感觉安静了些后,才道:“她要打,  让她打。”

    裴澹道:“你倒是觉得你能一直为她兜底吗?”

    谢疾微微挑眉,“我不能,  你能?”

    他又道:“你是魔尊,  但与她何关?”

    裴澹冷笑一声,  “那你呢?她本已转世,  你又算得上什么身份?”

    谢疾:“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

    裴澹:“……你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

    谢疾唤出剑来,径自飞起,空中白衣纷飞的身影瞬间消失。几乎有在转瞬之间,  直直穿过至高之地,被众魔侍保护跟随的人群中。

    下一刻,  他的身影便已浮现在裴澹面前,几道剑意直冲裴澹而去。

    裴澹立刻结印抵挡,  漂亮的脸上浮现诧异,“疯子,现在整个魔界都在看,  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居然现在就想动手?”

    谢疾握着剑,负手而立,“我帮她护法,  是因为我是她师傅。”

    他顿了下,黑眸中反而浮现出诚恳来,“我对你动手,是因为我不是你师傅。”

    裴澹:“……?”

    谢疾身影瞬时消散,顷刻间,便已经出现在裴澹伸手,扶着他肩膀一剑捅过去。

    血液四溅之时,裴澹直接攥他的剑刃以血唤出魔物,神情也冷了下来,“谢疾,你不会以为上一次你能赢吧?”

    谢疾沉默了下,有些疑惑,“啊?”

    他那冰冷淡漠的脸上此刻诚实地展现着他的心理活动:难道不是吗?

    裴澹:“……”

    而天空之下的擂场同样也打得如火如荼。

    无数墨水洋洋洒洒落下,却又似在水中一般逸散成如纱雾般的轻柔。

    随之游侧过身,那如纱雾一般的墨汁便翩然从眼前擦过,吹起额上黑发。她再次迅速闪身,握剑反手砍碎几滴墨汁,盯着季鹤闲笑,“水挺多啊你。”

    她话音不大不小,偏偏是能让众修仙人都听见。

    原本吵闹着的声音瞬间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声浪与笑声。

    季鹤闲显然被她这一句话气得动了怒,周身墨色的水雾更为浓重,强劲的灵力从体内迸溅而出,风声大作,斗篷直接被灵力所绞碎,露出身下墨色的门派服来。

    他低声道:“这般下流龌龊的话,果然也与你们合欢宗如出一辙。”

    季鹤闲两手捏决,几丝黑色丝线从眼球浮现,随后染黑整个眼球,显得十分可怖。

    随之游啧了声,“本来长得还行,现在长这样我就不留情了啊。”

    她话音刚落下,陡然听见鹿淞景打过来的神识道:“师傅!不可直视他,他已掌握搜魂之术,可窥探神思,并以体内魔丹造幻境!”

    随之游扬起一条眉毛,“真的吗?我不信。”

    鹿淞景话音更急,“师傅!我之前便中过!”

    随之游心意已决,飞身过去三两下挥出剑意砍断几道攻击,直接抬眼与远处的季鹤闲对视。在对视的一瞬间,她立刻嗅到一阵淡淡的墨味,那味道愈发浓重,熏得她意识混混沌沌起来,脑中似有什么东西游动。

    她半点也不慌,也并不运气与脑中那道力量对抗,反而直接坐在了剑上悬在半空中。

    随之游问道:“怎么样?看得到我想什么吗?”

    季鹤闲皱起眉头,面色愈发难看,“你——”

    随之游:“你是真的能看到还是假的?要不要说说你看到啥了?”

    随之游:“怎么不说话?要不要跟我对对答案?”

    季鹤闲怒喝道:“闭嘴!”

    随之游眨眨眼:“我又没说什么,不过是用力想你脱了衣服是怎么样而已。”

    季鹤闲显然已经受不了这一番调笑,暴怒起来。

    可惜随之游也不太受得住这么插科打诨了,觉得他实在无趣,提着剑飞过去,“你这人,这么经不起逗弄,合欢宗宗主怎么会看得上你?”

    “如此张狂,简直不像话!”

    季鹤闲一开口就是老炮灰了,毫无新意,两手再次结印,身后墨色魔力翻涌如浪潮。

    随之游感觉他这技能前摇实在太长,直接飞到他面前,扶着他肩膀捅向他胸口。季鹤闲瞪大双眼,黑色血液源源不断从口鼻之中流出,“你——”

    “没劲。”随之游拔出剑来,感觉合欢宗宗主品味真的挺一般,这人急起来也闷得要死,“招不招,不招下一剑就是你的内丹,再下一剑就是魔丹了。”

    她手中灵力扶着他的肩膀深入,表情还有些诧异,“你这人,挺能缝啊,身体缝了五六个魔丹。”

    季鹤闲好像结束了读条,身体骤然裂开,又迅速长出无数似魔物一般的肢体,与此同时,他身上散发出浓重却紊乱的魔气。

    随之游迅速闪身躲过一击,道:“真就缝魔之时啊你。”

    季鹤闲声音已经变得嘶哑含糊起来,“本想手下留情,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冥顽不灵。”

    “打不过就说打不过,没必要这样找补。”随之游一手结印唤出金色符文迅速抵挡他的挥出的攻击,又道:“就你这个性,合欢宗宗主是真的爱你,你要在我手上,我三天就给你弄死了。”

    “不要再提她了!”

    季鹤闲,不,是这身体犹如无数魔物拼凑的怪物怒吼起来。

    随之游挑起眉毛,“为什么不让提?我觉得你狼心狗肺啊!抛开事实不谈,她对你这么好,宠着你,让你锦衣玉食,爱你,还让你练合欢宗的心法,结果你却这么对她?把她的弟子收买带走,还抢走人家心法?还叛出合欢宗?你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吗?”

    “将我囚于门派之中,将我当做器具一般对待,这叫好?畜生不如!”怪物伸出巨大的臂膀狠狠朝着随之游的方向挥过去,迅速砸碎一大片建筑。

    随之游诧异起来,“但是这里本就是弱肉强食,你打不过有什么办法?屈服人家又怎么了?那不是你自己没用?”

    “既然你说弱肉强食没错,那你们合欢宗不就活该被我毁掉吗?怎么你们合欢宗还来敢问罪我拿走你们心法?”怪物季鹤闲立刻揪出她逻辑问题反问道,却在逼问出瞬间意识到不对,果然,擂台之外一片哗然,合欢宗门派弟子更是面上一片喜色喊道:“他承认了!他练的就是合欢宗的心法!”

    而些许逍遥宗弟子面色难看。

    季鹤闲意识到中计,立刻找补道:“合欢宗心法,有什么稀奇的,早些时候谁不能练?”

    随之游灵巧地躲过,“谁想激怒你了,是你自己沉不住气懂吗?”

    怪物季鹤闲怒气更甚,但是似乎已决意沉默,转身用着各种术法攻击随之游。

    随之游身姿灵活地躲着他的攻击,逐渐有些力不从心,面上冒出虚汗来,却还扯着笑道:“你现在这样真的好笨重,要不然变回人形吧?起码长得好看点。”

    她不仅躲闪的动作没停,嘴巴也不闲着,“你这人真的好闷啊,一句话不说,行欢好之事时不会也是埋头猛干吧?”

    对方显然不想回话,她便又长叹一口气,“啊对不起,刚想起来宗主跟我说过,虽然你看着无聊,但是在某些方面还是大胆至极的。不过我说,你们都除却巫山不是云了,那就床头打架床尾和呗?何必非要自立门派出来呢?”

    季鹤闲周身魔力更上一层,几道术法直接将还在原地口嗨的随之游击飞几丈远,她瞬间撞在地上,面色煞白地呕出几口血。

    他伸手从虚空中唤出几道魔力充沛的攻击,朝着她狠狠投掷过去,“垂死挣扎,真是可悲。”

    随之游一点也不生气,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血,笑道:“你装什么呢?又不是没和宗主搞在一起,我只是说出来你就急了?”

    “闭嘴!我至今元阳还在,你以为你这般话语可以侮辱我么?!”

    季鹤闲终于要被逼疯了,再次暴怒着喊出口。

    他喊出口后,意识到自己居然再次被她牵着走了。

    随之游以剑支撑着身子起来了,拍了下身上的灰,“你小子,还挺能忍。”

    她一转身,朝着擂台喊道:“大家听到没有,他是处男!处男练合欢宗心法!你们听听,多好笑啊!”

    季鹤闲立在原地,一言不发,手臂微微颤抖。

    擂台一片哗然,许多逍遥宗弟子们早已按捺不住,纷纷飞身过来想要摧毁谢疾的屏障加入战场。

    但鹿淞景却早已经守在了他们面前,“你们都是自愿的吗?”

    他又问:“自愿被他炼制成这种身体是吗?”

    “快滚开!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首的逍遥宗弟子挥剑看过去,但眼神却有些游移。

    鹿淞景挥剑格挡,却有意放大了声音道:“我曾被迫练习你们的心法,练这个需要付出什么难道你们以为我不清楚么?强行吸纳魔丹,甚至身体都要与其缝合起来阻止排异,这个过程有多痛苦不必多言。我不信你们全是自愿的,都能忍过这些,就算可以——”

    他扫了一眼那些站立在原地,并未飞过来的逍遥宗弟子,又问道:“你们也只能不断接受季鹤闲开启宗门内的治疗阵才能勉强保持你们用过法术后身体不自爆而亡或是灵力紊乱从此丧失心智吧?

    鹿淞景话音落下,擂台外的看客已有人大呼出声。

    “难怪!难怪逍遥宗弟子平日极少离开逍遥宗!”

    “原来是这样,我说为什么他们从来打完架就走!”

    “这季鹤闲也太畜生了吧,怎么能把人身体折腾成这样?”

    鹿淞景将剑立在地上,笑起来,阳光下,他的黑眸里透着点灰,“你们要想清楚,如果这一刻,你们为了害你的宗主出手可不一定能让他活下来,而且还要冒着爆体而亡或是灵力紊乱的危险。”

    那兴冲冲的一群逍遥宗弟子此刻面上终于浮现出些犹豫来,其中一个弟子喊道:“可是,若是宗主身陨,我们逍遥宗又该和如何从?”

    鹿淞景像是欣赏着什么一样,看着他们的表情,又回头瞥了一眼随之游。于是他回过头,再次看向他们,问道:“为什么问我呢?这不是你们该思考的事情吗?你们现在是要往前走,奋力一搏救你们的宗主呢,还是想要彻底摆脱逍遥宗另谋出路呢?”

    这一刻,随之游终于明白了他方才那一瞥什么意思。

    好家伙,这是在抄袭她呢!

    不过随之游向来不在意这件事,只是看着仍呆站着的季鹤闲,问道:“什么感觉?大掌门?”

    季鹤闲抬头看着她,如同再次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重燃怒意开始攻击。

    随之游朗声喊道:“季鹤闲,你叛逃合欢宗偷取心经若是为了报仇,我今日绝不会来找你麻烦。但可惜你罔顾弟子意愿,竟将他们搞成这般人魔混杂的模样!如今你自己亲口承认,整个逍遥宗都是人证,你休想再狡辩!”

    她话音落下,祭出剑来,那不再遮掩的寒冷剑意万千星芒砸落,顷刻间将还想奋力一击的狠狠钉在地上。

    他四肢抽搐着,恨意滔天,无数血液冒出,却再也没说出一句话。

    随之游道:“你恨她,你也变成了她,挺有意思。”

    她说完后,唤出飞剑,飞到天上开始演讲:“如今逍遥宗种种皆尽于此,合欢宗与逍遥宗恩怨如何与我无关,本人讲究的就是一码归一码,你们两派是要合并还是干什么是你们自己的事。反正这事你们引以为戒,再有此种事情我必肃清之!对了,忘了自我介绍:白衣服,黑头发,我叫随书记你们记住!我站在这里,你们做什么小动作我都看得——”

    随之游话还没说完,陡然感觉灵田之处迸发出一股暖融融的力量,淡淡光芒浮现在身上,狐狸耳朵与尾巴尽数消散。但那暖融融的气息却越发躁动着,逐渐蔓延到四肢,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骤然之间电闪雷鸣。

    我超,要飞升了?

    而另一边,至高之处的观景台处已是一片狼藉,无数魔侍重伤倒地。

    谢疾与裴澹两人身上伤痕累累,血染全身。

    谢疾攥住裴澹的脖子,跟杀鸡一样准备把剑捅进他胸口,却陡然听见几道雷响。

    他怔了了下,松开手一脚将裴澹踹远,但下一刻,满身是血的裴澹身后便又迅速爬出无数魔物开始咬上谢疾。

    谢疾眼眸中戾气沉沉,“滚。”

    裴澹呕出几口血,昳丽的脸上满是恨意,“你以为你先动手,便能说停就停吗?谢疾,第一次是阿游来了,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你。如果不是你,我——”

    “裴澹。”谢疾打断了他,认真道:“她要飞升了,玉碟还没销毁,你再拖着我,她会被发现。”

    裴澹怔住,艰难从血泊中起身,两指捻在一起,面色陡变:“为什么玉碟还在?你就是这么给她兜底的?”

    下一刻,他一挥袖子,两人顷刻之间出现在擂台边上。

    擂台之中,随之游静坐在剑上,几道天雷歘然落下,劈砍在她身上。

    裴澹结印想要施法抗住一道天雷,谢疾飞过去,想要立刻毁掉她身上的玉碟。然而偏偏就在这一刻,天空骤然放晴,一道金光打下,仙乐齐鸣,仙鹤祥瑞皆奔赴而来。

    谢疾:“阿游!你——”

    随之游直接飞身抱住谢疾,两腿夹在他腰间,狠狠用脑袋撞了下谢疾脑袋,语气兴奋:“师傅我要飞升了!我要飞升了!终于!我要有大编制咯!”

    谢疾:“什——”

    什么大编制?在说什么?

    谢疾就恍惚了半秒,结果偏偏是这半秒她便已身影消散,随着金光而去。

    谢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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