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与掌书大人在藏书楼的书房内相商之事,  如犹在耳,只是陆知杭如今分身乏术。

    官考在即,一切须等这场规模颇大的考试结束再谈,  也就还没下定决心动身前往江南。

    官考这日,书院内人流涌动,  因是学政大人亲自组织的考试,  包括山长在内,  都参与了考试的诸多事宜。

    就连那卷子都是府衙亲自精挑细选出的,  在闻筝查阅无误,点头后,  严加看守,几乎没有泄题的可能性。

    在陆知杭看来,这又何尝不是一次乡试的模拟考试,  除了考试地点不同,其他一般无二。

    治下的洮靖城学子,  若在他任期内出的举人得中进士,便算是他的功绩,将来回京,  也是不小的人脉,  容不得闻筝轻视。

    书院内的诸位学子被有序地安排在一个个考场,监管的夫子不在少数,威严的双目巡视四周。

    这次官考座次是随机打乱的,陆知杭环顾四周,没瞧见熟悉的面孔,闲来无事便闭目养神了起来。

    在他冥想片刻,  端坐在主位上的夫子便准备发卷了。

    窸窸窣窣的纸声在偌大的学堂内响起,  发到陆知杭这头时,  那夫子瞧他生的俊俏,多看了几眼。

    如今已然十七岁的陆知杭个头在几个月内猛然拔高了不少,遗忘他称得上挺秀,主要是身材比例好,如今倒是真的颀长了。

    此次考试省去了墨义、帖经和诗赋,只余占比不重的律法题、算术题,剩下的大题全是时政策论和经义题。

    律法题和算术题算是陆知杭较为拿手的,且题量不大,但仍旧困扰了陆知杭不少时间。

    原因无他,这次官考的律法题出的颇为刁钻,若不是他生性谨慎,多读了几遍题意,怕就被绕进去了。

    简短的一道律法题,却让陆知杭险些踩坑。

    他怕这出题人心理变态,不放心又看了一遍,对着那题目琢磨许久,有些迟疑起来,担心自己想得不够深,又怕自己想得多。

    看久了,陆知杭对自己手中的答案都不确定了起来,又思索片刻,修修改改誊抄上去。

    “以我的能力,只能写出这样的答案。”陆知杭不在陷于这一道小题,尽力写出自己心目中最完善的那个答案,听天由命。

    若他真的解错题了,那就是他能力不足,怨不得他人,再者,在一道占比不大的小题上浪费时间,因小失大,实在不该。

    解决完第一道律法题,他的视线转而落在第二道上,仔细看完题目,陆知杭眉头一皱。

    这第二题倒没有那么多弯子,可答案却是不固定的,情况复杂,不论选择哪个答案,自有它的道理在。

    几题下来,没有一道是能让人轻松完成的,陆知杭大气不敢喘,深怕自己一时疏漏就毁于一旦。

    写完律法题,陆知杭抬首揉了揉手腕,放松一下,余光瞥见同处一室的学子们面色都不佳,更有甚者,脸都气绿。

    陆知杭料想他们是被那古怪的题目难住,实在解不出来,无能为力到胸口憋闷,他自己何尝不是有些心烦意乱。

    揉完手腕,陆知杭这才看起了算术题,不由一怔。

    倒不是有多难,多刁钻,而是计算量太大了,大到非精通算术之人,一时半会根本算不出来。

    “遇事不决,先列方程就对了。”陆知杭挑了挑眉,莞尔一笑。

    若是纯粹的难题倒还好,理科生出身的陆知杭最不怕的就是这种题。

    可在这个没有计算器的晏国,一旦计算量过大,犯错误的可能性就大了起来,在写下最终答案时,他又验算了一遍,终究没有用计算器来得踏实。

    解决完算术题,他方才看起了经义题,看完所有题目,他才发现这出的都是偏门、截搭题。

    好在他几个月来去请教掌书大人的功夫不算白费。

    写惯了了锦绣文章,熟能生巧,加之记性本就不差,这在其他秀才看来难如登天的题目,他破起题也就多费了会功夫,文章写来更是得心应手。

    “可惜此次官考,定名次之人不是学政大人。”陆知杭熟悉对方喜好,却不知道其他人的偏好,有时候文章写的再好,不合考官口味都是白搭。

    闻筝日理万机,整个洮靖城几个县城要管,便委派底下官员与书院山长负责定名次的事宜了。

    这次官考事关重大,陆知杭写得分外谨慎,工整端正的馆阁体在洁白无瑕的纸面上跃然而上。

    好在他如今写字的速度大大提高,字迹也好看了不少,应是不会出现上次院试那般收卷了,还未誊抄好的事情了。

    这一整张卷子,竟是只有经义题让他这个自诩精通算术的人心里有底。

    时文他写得胆战心惊,毕竟这是最容易犯忌讳的,来到晏国不到一年,缺乏对时代基础的认知,使他并不能透彻的分析每一个问题。

    而今日出的这道时文就在他的知识盲区,哪怕心中没底,陆知杭也不可能让这卷子空着,绞尽脑汁,结合了一下高中知识,才勉强写好答案。

    依次把卷子写满,陆知杭长叹一声,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又仔细检查了几遍,确认无误才放下心来。

    此次官考只考一大场,从大食过后考至酉时,时间上来说是有些紧迫的,往日午时,在书院还能吃点东西,这会却是没有闲暇了。

    陆知杭深知考试时间的不充裕,因此分外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并不多做耽搁,手腕发麻了也只揉搓一会,不敢休息。

    陆知杭做题的速度已是极快,但当他写完最后一字,已经临近交卷的期限,可见其他人就更难将所有题目尽数写满了。

    这次考试他心中并没有底,大多数题目答得自认为不尽如人意,没能写出个十全十美的答案来,更不确定能否打动阅卷之人。

    “能入前十,已是不易。”陆知杭回想了自己卷中的答案,估算道。

    他此时饥肠辘辘,神态也有些萎靡,出考场后,闭目了好一会儿才在事先约定好的地方听到熟悉的声音。

    “这什么卷子啊!做得我只想口吐白沫。”魏琪一见到陆知杭,就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你做完了?” 严天和该是有些沉浸在考试中,听到魏琪聒噪的声音才回神。

    听到好友的询问,魏琪脸色一红,讪讪道:“大差不差吧,左右不能空着。”

    “我就说嘛。”严天和得到答案,放下心来了,他做得并不轻松,堪堪答完,魏琪势必不可能比他答得好才是。

    不过魏琪不行,另一人却不一定,严天和暗戳戳的想探一下口风。

    然则,魏琪反而比他更着急,抱怨完本次官考的难度,就开始问道:“陆止,你考得如何?”

    “不轻松。”陆知杭轻言浅笑道。

    “那肯定,我爷爷说了,本次考试难度不虚乡试,届时书院公布名次,前十名者,举人无碍了。”严天和接着道。

    “乡试……”陆知杭闻言,若有所思。

    书院内的绿荫小径上,三人连带着陆昭这个小书童缓步往食堂而去,途中不少学子耳语,哀嚎声不止。

    等待放榜的三日里,众人都是无心学习,直把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待瞧见心无旁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陆知杭,方才好受些。

    众多学子在煎熬中,总算等到了公示日,皆是闻风而动,火急火燎的凑在校场,想获取第一手消息,不输院试时的热闹。

    “你说,这头名会是谁啊?”书院告示牌旁的学子说道。

    听到友人的话,身侧之人自然答道:“那肯定是在下了。”

    “呵……”陆知杭在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心知自己这次与第一名无缘,心态放松得很。

    严天和和魏琪自然也听得清晰,脸上的不屑一闪而过。

    不过,不待他们表达不满,倒有人先出声了。

    “哼,不知天高地厚。”唐永贞声量故意提高了几个度,讥讽道。

    “不是我,还能是你不成,做人当有鸿鹄之志。”那人被人嘲讽了,心下不爽,也不忍着,立马就出声呵斥。

    唐永贞白了他一眼,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直白道:“这头名,势必是贾公子囊中之物,人家是案首,你是什么?”

    那人听着唐永贞的话,心下有些不服,可一转头就看到了他身侧老神在在的贾学民,顿时哑巴了。

    贾公子的名头,谁人能不知!

    除了才名以外,入学与陆知杭文斗一事,他也有所耳闻,身后家族势力更是不小,非他这种寒门子弟能惹得起的。

    见那人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唐永贞不由嘚瑟了起来。

    可惜,他还没开心多久,告示牌边上,年长他们几岁的学子就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我韩贤都不敢在放榜前自恃能得头名,你倒是威风起来了。”

    韩贤!不正是长淮县县丞之子吗?更是在贾学民之前的案首。

    同是家中有人为官的,唐永贞和贾学民表情微僵,却没出言反驳。

    “这名次还没公布,嘴皮子倒先耍起来了。”严天和看不上他们这些官家子的作风,小声讽刺道。

    “不过,他们说得其实也在理,依我看,这头名八九不离十,就是韩贤了。”魏琪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喂,你哪边的啊!长他人志气,就不能有点理想?”严天和虽心下不觉得自己能得头名,但也不喜魏琪这般说话。

    “我这是实话实说!”

    听着耳畔两位秀才吵吵闹闹,为这头名花落谁家而争辩不休。

    陆昭眨了眨眼,轻扯魏琪的衣角,打断二人的争辩,无辜道:“这头名为何不能是我家公子呢!”

    “噗哈哈哈哈!”魏琪听着稚子的无心之言,却是忍不住爆笑了起来。

    他心知陆昭只是个小小的书童,不懂此次官考的难度,也不知书院中能人不计其数,仍是忍不住被这言论逗笑了。

    “哈哈哈哈哈!”

    “这书童是来搞笑的吧?”

    “他莫不是以为这次官考就只考算术?只考算术,尊他陆知杭头名又如何?哈哈哈!”

    “这时政策论,他一个穷酸秀才懂什么?没有见识,惯会纸上谈兵。”

    “这小书童不错,比我会想,哈哈哈…”

    显然,陆昭的话被在场的众人都听入了耳朵里,不由为他的无知而发笑。

    “这陆止能得头名,我唐某今日就不着片缕,绕山三圈!”唐永贞信誓旦旦,大喊道。

    “我刘某也奉陪!”

    这群学子嬉笑成一片,身后的人也打算跟着起哄,只是那刘姓学子话音未落,夫子就张贴好了告示,扬声道:

    “本次官考头名——陆止。”

    “官考次名——韩贤。”

    “……”

    原本喧闹嘈杂的校场,在听到夫子浑厚的声音后,骤然死寂一片。

    方才还能说会道的诸位学子活生生表演了一场什么叫秒变哑巴。

    不止在列的众人,哪怕是陆知杭自己也未曾想过他会是榜首。

    良久,才有人脖子缩得好似鹌鹑,弱弱道:“适才哪位勇士要绕山三圈来着?”

    “咳咳,恭喜陆贤弟,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啊!”刚才喊得最起劲的刘姓学子试图蒙混过关。

    “少打岔!我刚可是瞧见了你与唐永贞说要不着片缕,绕山三圈的,君子一言,你懂吧?”一开始说自己要得头名,被人挤兑的青年幸灾乐祸道。

    “对对对!我可要好好看看两位兄台资本雄不雄厚,嘿嘿…”

    听到这猥琐下流的语气,唐永贞二人皆是寒毛竖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好戏看,众人当然是要起哄,左右这火也烧不到自己身上,于是就开始催促起了两人快点兑现诺言。

    这会有心情取笑唐永贞的,多是本就功课不行,对名次无甚希望的人,那些卯足了劲想拼个头名的,在听到夫子报出的名次时,都有些不可置信。

    哪怕是严天和都在告示上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无误是陆止,才开始相信,对方真的是此次官考的头名。

    韩贤自小就是天之骄子,适才出言讥讽唐永贞,嘴上说着没觉得自己必定是第一名,心底下却是如此认为的。

    然则,这结果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呃…恭…恭喜你啊,陆止。”魏琪挠了挠后脑勺,尴尬道。

    刚刚几人,就他笑得最放肆。

    “可惜了,魏兄要是也能与唐兄等人一起立誓就好了,少了出好戏。”陆知杭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闻言,魏琪脸都垮下来了,连忙告饶道:“别啊!我错了,我不该质疑贤弟的本事。”

    “呵呵。”严天和冷笑一声。

    其实他也是不信陆知杭能在这么多学子手中摘得桂冠,但还好他谨慎,没口出狂言,差点就阴沟翻船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瞎蒙的陆昭挺直腰杆,神气道。

    “嗯,你聪慧无人能及。”陆知杭失笑,摸了摸小孩的头顶。

    不过陆昭这会身量已经不矮了,远远看过去,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与陆知杭这边的其乐融融相比,贾学民脸色就黑沉得犹如锅底了。

    “小人得志!”贾学民冷哼一声,不满道,心中直呼山长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明珠。

    瞧见贾学民的不忿,另一个意图讨好他的寒门学子沉思,眼睛转溜一圈,突然凑近耳语了几句。

    听到那人的话,贾学民眼睛一亮,询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那人肯定道。

    “好,若是陆止身败名裂,本公子重重有赏!”贾学民拍板许诺道。

    得了对方的准话,他这会再看春风得意的陆知杭,只觉得分外可笑。

    你也就只能得意这一时了!不知待会看到被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背刺,心中会做何感想呢?

    陆知杭这头还在谈笑风生,浑然不知贾学民的嫉恨,也没察觉到风平浪静下的惊涛骇浪。

    “你这得了一百两银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花了好,哈哈。”魏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排整齐的牙齿齐齐露出。

    严天和看不惯他这没志气的样子,耻笑道:“这银子与你何干。”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与陆止乃是一体,对他惟命是从,就该当替他分忧解劳,想一想这银子怎么花才划算呀!”魏琪嘴嘘道。

    “肤浅之人才会满身铜臭味,如我这般读得圣贤书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学政大人的字帖。”严天和羞与魏琪苟同,自作清高道。

    早已习惯气场不合的二人,陆知杭权当没听清,一心一意的思忖起该不该动身前往江南。

    以符元明的身份,若是他提前要求,符尚书势必不会暴露他就是山林中救下他的恩人。

    几人的打打闹闹还没完,陆知杭也尚未得出结论来,身侧就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尖锐刺耳的高亢嗓音在偌大的校场中响起,引得众人齐齐望去。

    “夫子!学生丁绥,特来告发陆止的不耻行径!其人品行不端,实不配这头名!”丁绥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拱手喊道。

    此言一出,惊得众人都无心闹腾唐永贞,齐齐往那处看去,心下骇然。

    没人会觉得丁绥口说无凭就敢指认,手上必定是有证据的,毕竟读书人,哪个不爱惜自己的名声。

    这整得一出大戏啊!

    诸位学子具是幸灾乐祸的等着丁绥替天行道,好把这莫名就得了榜首的陆止给拉下水,赶出书院。

    虽说得榜首者只有一人,但把陆知杭驱逐出去,他们名次不得都往上挪一挪,毕竟这可是和银子挂钩的。

    “公子……”陆昭没想到会来这么一茬,不由担忧地望向陆知杭,他心里肯定是相信自家公子的,就怕夫子识人不明,被这些心肠歹毒之人用阴谋诡计蒙蔽。

    “无事,我行得正,坐的端。”陆知杭温声安慰道。

    待安抚好了陆昭,他才抬首看向丁绥,此人虽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交集并不多,没成想竟是与贾学民混在一起了。

    “哦?你细细讲来。”严山长的声音骤然响起。

    夫子听闻山长出声,连忙退至一旁,拱手敬礼,不敢越俎代庖。

    “是山长大人啊,这下陆止品行要真有问题,十有八九是在这书院待不下去了。”韩贤眉宇紧缩起来。

    “这丁绥不是与陆止同一学舍的?”有人诧异道。

    听到这话,唐永贞暗戳戳插了一句道:“那可信度就高了,毕竟人家日夜都在一个屋子,什么不堪的模样怕是都见过了。”

    “说的在理!”刘姓学子附和道。

    丁绥见众人都为自己起势,瞥见贾学民满意的神情,不由挺直腰杆厉声道:“想必诸位有所耳闻,贾公子之父从山长手中得了块香皂,赐给了贾公子一事。”

    “……”众人当然是不知啊,就连香皂是什么,他们都一头雾水,听起来像是香料?

    不过不知道并不影响他们跟着起哄,唐永贞见在列的学子鸦雀无声,立马说道:“自是知道,那香皂珍贵异常,用之肌肤生香,娇嫩细滑,可谓是稀世之宝!”

    “哦!原来如此!”

    “不愧是贾公子,手中竟还有这等好物,真是让人艳羡啊!”

    “不知这香皂价值几何啊?”被唐永贞说的心动的一名官家子询问道。

    “这你就不知了,这香皂有价无市,稀罕得很!”

    听着众人对香皂的吹捧,贾学民不由飘飘然起来,这就是他与这等贱民的区别。

    “……”作为当事人的陆知杭,听他们提起了香皂,却是面露异色,下意识看向严天和。

    严天和连连摆手,急忙道:“别看我,不是我!我不知道!”

    “贾公子感念父亲馈赠,不忍享用,谁料昨日一看,那香皂竟不翼而飞了!”丁绥见陆知杭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声道。

    “这…这等稀世之宝居然丢了?”有人哀叹道。

    “这丁绥不是要告发陆止吗?怎地与我等讲起了香皂?”有人意识到不对,出声问。

    听到这话,校场瞬间寂静无声,隐隐有所猜测,猜疑的目光流连在陆知杭身上。

    果不其然,丁绥下一句话就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这陆止不知羞耻,一介寒门却为了虚荣偷盗贾公子的香皂!实在是我辈耻辱,败坏读书人名声!恳请山长大人为贾公子做主!这等厚颜无耻之人,不配做书院的学生!”

    一番言论下来,丁绥讲得是慷慨激扬,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食起骨肉,唯有陆知杭几人大跌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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