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对陆知杭而言,  除了对严天和魏琪有少许眷恋,夫子和掌书大人已是教无可教,同窗更是勾心斗角,  入学不倒一年,几经风波,说实在的,对一心向学的陆知杭而言是颇感疲惫的。

    既如此,  就破釜沉舟,  放手一搏的携着这玉佩前往江南求学吧。

    “???”闻筝乍一听这话,  一脑门都是问号。

    怎地对方的反应与自己料想的不同,还不待继续追问如何才能及第,也不问他该如何,就准备告辞了?

    按照闻筝的预想,应是陆知杭询问他该拜何人为师,到时他再出手相助,  对方不得对他感恩戴德。

    可事实却是,  陆知杭半点迟疑也无,甚至连试探一下自己的意思也无,  直接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学政大人,  可还有要事?”陆知杭见闻筝盯着他良久,一言不发,  故而不解道。

    “知杭,  会试云集天下才子,  历年尤以江南最盛,  在区区长淮县县学的官考取得头名,  远远不够。”闻筝担忧对方想得不够明白,  出言提醒。

    这天下的秀才不可能会有人不屑于他闻筝,  想必是陆知杭年岁尚浅,想得不够通透,还需他敲打敲打。

    “大人的意思,学生明白。”陆知杭哂然一笑,何尝不知他与全国的举子相比,竞争力并不够,小小的长淮县的秀才,一入晏都就成了尘埃,历届的进士鲜少有出自长淮县中人的。

    可正是如此,他才更坚定前往江南的决心,自晏国建朝以来,江南富庶繁荣,人才辈出,是真正云集天下学子的文坛圣地,朝中出自江南的命官更是数不胜数。

    就连当朝丞相张景焕在长淮县时都是默默无闻,直到后来赴江南求学才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若非符元明赏识,对方只怕还在乡试苦苦挣扎。

    “既如此,就该另觅良师。”闻筝不清楚陆知杭心中所想,说话的态度亲和,不了解其人本性的,只怕真以为是个人美心善,乐于助人的好心人。

    “大人的提点,我会考虑的,只是伯乐难寻。”陆知杭并不想对他透露太多,含糊其辞。

    闻筝状若思考良久,抬首才矜持道:“你若是不嫌弃,闲暇时倒可以来我府邸,你那日献的曲子我实在心喜,权当还了你这献曲的情。”

    吃过一回亏了,闻筝可不想真让陆知杭就这么走了,当下就开门见山。

    闻言,陆知杭眉头一挑,意识到对方的弦外之音,几经权衡,他温声道:“我明年就要参加乡试,大人作为乡试主考官,传出去名声不好,我已有去向,不敢叨扰您。”

    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闻筝颇感意外,皱着眉头打量了陆知杭许久,见对方不为所动,似乎没有改变答案的意思,闻筝才收回视线。

    既然陆知杭不愿,他也不想强迫,左右都得回这洮靖城参加乡试,笼络人心的手段,他有的是。

    迄今为止,对方已受了不少的情,届时真能登科,甚至真能如自己料想的那般一步登天,陆知杭能拒绝自己的要求吗?

    他天生就绑上了自己的标签,入了朝堂,除了知院一党,谁能与他亲近得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闻筝觉得陆知杭就是这样一个人。

    “日后有何难处,自与我说。”闻筝笑了笑,似乎不以为意,实则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郁结。

    还真有人敢拒绝他闻筝。

    两人定好了三日后到衙门结契,陆知杭就大步走出了这间静室,呆的久了,身上还熏了不少的檀香。

    原本该得的一百两银子,以及学政大人的字帖还未下发,严山长为表重视,已是知会过书院内的诸位学子,次日在校场圣人像前亲自授予。

    陆知杭并不在意那些虚礼,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那沉甸甸的白银,以及厚厚一沓的字帖,艳羡或嫉恨的视线如应随时,如芒背刺,那不自在的感觉更催生了他想前往江南的想法。

    做好了决定,陆知杭寻了个合适的时机与山长亲自提了想要离开书院的想法。

    “什么?!”严山中瞪大了已经浑浊的老眼,面色僵硬,有些不可置信道。

    自藏书楼一叙,他就明白了少年不同于他人的才能,甚至暗自告诫夫子,好生照看下,却没想到,对方会在风风光光夺得官考第一后,提出这么个有些荒唐的请求。

    “此来是与山长大人告别的,我意已决。”陆知杭躬身作揖,行了个庄重的大礼。

    “你个秀才,不在这书院里好生学习,为何要离去?”严山长怎么也想不通,这多少学子求之不得的事情,有人能轻易舍弃。

    陆知杭自不可能坦言告诉他,这书院于他来说,学无可学,正想用来时想好的说法搪塞,严山长倏地脸色一变。

    山长大人抚须半响,想起昨日陆知杭与学政二人在静室内相谈许久,恍然道:“可是学政大人…咳…老夫失言了。”

    陆知杭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低垂下了眉眼,做出了一副默认的姿态。

    这下严山长无话可说了,只得放行。

    可惜了,他还想着那日让陆止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了委屈,才想着今日在圣人像面前给他点体面挽回一二。

    陆知杭准备离开书院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唯有小书童陆昭,以及关系不错的严天和、魏琪知晓,他们对这决定大惑不解,几番劝说也是无果。

    “我自有好去处,你就不必操心了。”陆知杭笑着收拾起了包袱,想着早点走,指不定还能回家赶上一顿饭。

    就是不晓得张氏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臭骂一顿,不过他可以先说自己拜了一名师,是去进修的,有了更好的求学地,他娘该是不气了。

    魏琪从来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在书院待的好好的,为何要离去,何况几人关系这么好。

    初听这消息,二人都稍显黯然。

    “可如今江南的书院也不是入学的时候啊。”魏琪尝试着挽留道。

    “非是去书院。”陆知杭摇了摇头,说道。

    “我还想着,下次定要考过你呢,你小子倒是狡诈得很,先跑了。”严天和长叹一声,耸耸肩。

    “乡试定高下,贤弟。”陆知杭一拱手,莞尔一笑。

    “说定了。”严天和皱紧的眉宇一松,笑道。

    “三日后休沐日,我做东,请你们到那沽南酒楼搓一顿吧。”陆知杭心下何尝舍得二人呢,同窗几个月,趣味相投,感情并不比高中时的同桌差多少。

    “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顿。”魏琪还在不忿中,听到这话咬牙切齿。

    严天和只点头说好。

    两人一步三回头的与下了山的陆知杭和陆昭依依惜别,至始至终,陆昭也未曾问过一句话。

    摇晃颠簸的马车内,陆知杭瞧着都快打起瞌睡的小孩,温柔地问道:“你怎地不问问我为何突然要去江南求学?”

    “啊?”陆昭没想到自己会被问话,呆愣了片刻才木讷地道:“公子去哪我就去哪,何必管去什么地方?”

    “我若是去烧杀抢掠,上刀山下火海,你也去?”陆知杭路上闲着无事,打趣道。

    谁料陆昭毫不犹豫道:“公子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听着耳畔陆昭的童言无畏,陆知杭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小发髻,心中只愿这小孩能一世顺遂。

    不知为何,明明并不相似的两张脸,瞧着陆昭,他的脑中不自觉的出现了云祈那张惑乱众生的脸来。

    这么其乐融融的氛围,怎地想起那个祸害来了?

    陆知杭连忙将那精致危险的人从自己脑中甩出。

    许是刚过清明的缘由,路上雨丝帘帘,寒意将散未散,过了酉时的街巷人烟稀少。

    街上打着油纸伞的妙龄少女恰巧路过,陆知杭在看见那张脸时,蓦然将马车的窗户关上。

    “公子?”陆昭不明所以。

    陆知杭只是淡淡笑了笑:“有雨。”

    说罢晃了晃留下点点雨渍的袖子。

    陆昭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车厢内的陆知杭回想着一年没见的女主张楚裳,心中有些感慨。

    按照原著剧情,对方这会该是在江南水乡,逐渐笼络符元明,直到不久后认亲回到相府。

    可剧情被陆知杭蝴蝶掉了,女主又因为他考了秀才,暂时奈何不得,一门心思的钻研起如何才能让渣爹想起自己,为她娘洗刷冤屈。

    张楚裳倒是想报复陆知杭,可她处处受阻,舅舅本就因为退婚一事对陆家心怀愧疚,陆知杭偏生还考上了秀才,只是不同于前世的案首,今生只考了个第四。

    张怀仁也曾给张楚裳说过别的亲事,可自扬江镇一别,她的心中就留下了一道白衣的身影。

    马车自她的身侧奔驰而过,张楚裳打着油纸伞,眺望远方,口中喃喃道:“公子,你在何处呢?”

    她未曾想过在扬江镇分开后,此后一年都不见对方的踪影,哪怕后来她去了好几趟山中和附近的村落,压根打探不到有这么个人。

    疾驰的马车临近家中,缓缓减慢了速度,最后停在陆家豆腐铺时,张氏还未想到是自家儿子回来了,直到看见那张是熟悉的脸,面上才露出喜色。

    欢喜着将赶路的二人迎进来,片刻才想起来今日也不是休沐日,咋就回来了呢?

    “怎地回来得这般突然?”张氏柳眉紧蹙,奇道。

    陆知杭不敢先说自己今后不再去县学,免得张氏一惊一乍,轻咳一声才正色道:“我昨日考了官考头名。”

    “好事啊!”张氏一喜,她不知道这官考的份量如何,但只要是得了头名,总归是不错的。

    “恰巧学政大人来此巡视,欣赏我的勤学刻苦,便举荐我到江南求学,拜一名师门下,这才离了县学回到家中,不日就要前往江南。”陆知杭一本正经扯谎道。

    “这……”张氏明白能得学政大人的赏识是好事,原本心情正雀跃着,谁成想陆知杭下一句话就提及要去往江南。

    江南,她这辈子都没出过洮靖城,可儿子却要与她相隔几百里。

    “娘?”陆知杭心里咯噔一声,深怕张氏不同意。

    不过到底是把科举放在头位,张氏不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之人,在挣扎过后,讷讷道:“何日启程啊?就你和陆昭二人吗?盘缠够不够?这几个月,咱家也积攒了不少钱财,我就都拿给你,省得在外头不够花。”

    “这月吧,还未定下,先回来与娘亲商议后再抉择。”陆知杭温声道。

    他还得先把手头上的事情料理完才能走,考虑到古代交通不便,悍匪横行,他可不敢雇着个马夫就与陆昭傻乎乎走了。

    在知会了张氏这事后,他就携着陆昭往镖局询了价,不过赶巧的是,他们正好有批货物要压往江南,目的地正是凤濮城的南沁县,而符元明所在的是凤濮城沧县,两地距离不远。

    镖局半个月后出发,两人愿意搭便车的话,按着五十公里一百文的价格来,路上开销概不负责,去到凤濮城光路费就差不多要六百文,竟比在长淮县租赁间房子还要贵,难怪平民百姓甚少出远门,这一次的开销实在不小。

    路途劳累,到了陆家,陆知杭去了趟镖局并未入寝,反是点起了油灯临摹闻筝的字帖来。

    他视线专注地观察着字帖的一笔一划,字迹走势等,务必在最大程度上临摹好,不过终归是他人的字,写起来再惟妙惟肖,终归少了丝灵气,还有字迹的风骨,

    陆知杭不愿照搬照抄,只保留闻筝字迹的形,神韵任由自己赋予,练字的两日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与闻筝相约到衙门做契的日子。

    不过出面的不是闻筝,而是一个锦衣华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想想也是,商贾之事,他一个从三品大员如何能亲临?

    将契约妥帖地放在自己怀中,陆知杭正准备离去,那中年男人就伸手阻拦。

    “陆秀才,七日后可能到作坊里一观?”中年男子脸上堆笑道。

    “自无不可。”陆知杭微微有些诧异,闻筝的行事效率倒是快,不过想必请他过去,不全是参观,只怕难题也不少,需要他就地解决,毕竟一样物品的大规模生产中,总是要遇到些困难的。

    “公子,我听那书店的刘老头说,阮阳平又出诗集了,要去看看吗?”陆昭拉了拉自家公子的衣袖,提议道。

    “好。”陆知杭点头,对方的诗做得确实不错,有的是地方能学。

    衙门离他们街巷的那家书店有段距离,两人折了几条道才绕过来,不大的店内客源络绎不绝,皆是身穿儒衫的学子。

    “来晚了啊。”陆知杭瞧着那推搡的人群,肯定道。

    他该清楚的,阮阳平的大名在众多还未及第的学子耳朵里是鼎鼎有名的,哪次出诗集不是被人哄抢一通。

    陆知杭没急着进去,等人群疏散了些才走进书店内,那刘老头掂量着手中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直嘟囔着:“阮大才子,你真是我的财神爷啊!”

    “呵……”陆知杭没忍住低笑一声。

    “哟?是陆秀才啊,我给你留了一本呢。”刘老头看见熟客,熟稔地弯下腰,从自己身下的架子中抽出一本,偷摸着递给陆知杭。

    “多谢刘伯。”陆知杭拱手致谢,又道:“我再挑几本书。”

    “好,这次进了不少新鲜的,你尽管挑。”刘老头心情不错,朝他招呼道。

    想到马上就要去江南了,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到不了,陆知杭便打算买几本书在马车上打发时间,左右环顾了一圈,拿了几本没看过的,正准备走了,余光正好瞥到了一本书,比之他们家刚出炉的豆腐都要来得厚实。

    陆知杭将手中的书籍递过去给陆昭,自己拿起那本重量不小的书来,一入眼就是三个龙蛇般的狂草——百草经。

    “百草经……”陆知杭一字一顿的念叨着,下意识翻开了一页,就瞟到了用墨水潦草画出的一颗杂乱,形状怪异的植物。

    解忧。

    陆知杭定睛细看,确定自己在原本的世界中并未看过这味中药。

    书中短短两页描述了其形和味道,用以忘情,乃是前朝医圣在终年冰川上意外采摘的,许是这药少见的缘故,实际上见过的人甚少。

    “我这莫不是拿的话本?”陆知杭笑了笑,觉得这看似医书的厚实典籍,实际上是哪位游士写着玩的。

    不过他没打算把这百草经放回去,揣在手中跟着陆昭一起结了账。

    后续回到家中看了大半才后知后觉,这中药典籍好像是来真的?

    除了少数药材和一些不曾见过的,其他中药与他在原本的世界中一般无二。

    陆知杭一开始还觉得不可置信,后来想着自己死而复生,女主重生,这些都够离谱了,再多个能忘情的解忧,好像也能接受……

    怎么说也是本,为了剧情需要,来些他不能理解的设定,倒说得通。

    草草的把百草经过了一遍,陆知杭甚至有些手痒,想自己出一本医典,考虑到各种外在因素,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他合上手中沉甸甸的百草经,耳畔就响起了匆匆的步伐声,不稍片刻,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公子,严公子和魏公子来找你了。”陆昭敲了敲卧房的门,欣喜道。

    显然他还记得当日书院约好去沽南酒楼搓一顿,以他们平日的习惯,少不了陆昭一顿吃的。

    “你这是见着人开心,还是馋着吃的呀?”陆知杭开了门,见小孩儿急切的模样,笑言。

    被这么直白的戳穿内心的小心思,陆昭脸一红,羞涩道:“佳肴与故人我见着都欢喜。”

    “好了,出去迎他们吧。”陆知杭挥袖往前堂走去。

    身后跟着个扭扭捏捏的少年,望着自家公子愈发高挑挺秀的身影,心下莫名的有些骄傲。

    “我可是专门空着肚子来的,待会可要让这陆止呼天唤地也无用!”魏琪拍了拍肚腩,朗声大笑道。

    “你也就等人家亲娘走了才敢这么嚣张。”严天和瞥了小人得志的魏琪,无语道。

    适才张氏在这招待时,不知是谁唯唯诺诺,花言巧语的,哪敢说半分陆止的不是。

    “咳咳……”陆知杭自后屋出来,轻咳一声提醒。

    “陆止!”魏琪听到声音,连忙凑上前。

    几日不见,恍如隔世。

    “魏兄尽管吃。”吃撑了算自己的。

    “嘿嘿,就知道你够意思,怎地几人不见,你瞧着又俊了几分?”魏琪这话倒不是恭维,往日见惯了那张清俊的脸,有些免疫了,这会隔了几天,才意识到他这同窗生得当真出挑。

    “你这嘴还能吐出点人言?”陆知杭呵呵一笑。

    “我何时说得话不中听了?”魏琪讪讪道。

    严天和言简意赅地道:“你应该问,你何时说的话中听。”

    几人嬉笑间已是步行到了长淮县有名的沽南酒楼,酒楼内富丽堂皇,气派非凡,直把魏琪看得咋舌。

    “我这不会真把你吃穷吧?”魏琪看着手中的菜单,犹豫道。

    他也就嘴上说说,实际上并不敢真的薅陆知杭的钱。

    闻言,陆知杭漫不经心道:“无事,还不起,拿你抵债便是。”

    “???”魏琪觉得自己难得的心疼真是喂了狗。

    严天和听这话,面露不赞同,正色道:“这不妥。”

    “还是天和你有心!这陆止吃里扒外啊!”魏琪见严天和居然为自己说话,感动得那叫一个热泪盈眶。

    “不,私以为,这魏琪值不了几个钱,店家怕是不愿。”严天和认真思索过后,如是道。

    “……”魏琪已经不想说话了,只能化悲愤为食欲,狠狠点了几道荤菜。

    难得来了趟酒楼,魏琪自然要点上一坛好酒,陆知杭看见了并未阻止,只管他们尽兴就是,桌上还有些茶水能斟,供他与陆昭饮用。

    值得一提的是,沽南酒楼内还有不少豆腐制成的好菜,以及豆浆和豆腐脑等甜品,让陆知杭意识到,他原来对长淮县还是有些影响的。

    第一次喝这么贵的烈酒,魏琪被辣得直咋舌,见严天和面不改色,不服输的又灌了一杯,烈酒入肠,热得他面颊绯红,见陆知杭默默给陆昭夹菜,他正要提着酒坛斟酒,就被挡住了。

    “魏兄,我不饮酒。”陆知杭轻声道。

    上一世从医就是专精外科,兼修了中医,陆知杭担心手抖,加之对酒实在无甚兴趣,并不喜欢喝这所谓的琼浆玉液。

    陆知杭不想喝,魏琪也不逼着,对他的性子明白得很,见他茶杯上满上了,就伸手道:“那你就以茶代酒,干这一杯!”

    严天和见状也将桌面上的酒杯捧在手中,等埋头海吃的陆昭端着茶水,四人齐齐在中间碰了一下,随后仰首一饮而下。

    “可是定好了何时去往江南?”魏琪不知是被酒辣到了,还是此情此景,不忍分离,眼眶红了几分。

    “这月底。”陆知杭叹了一声。

    “那便一年半后,恭候陆兄了。”严天和放下手中的杯盏,正色道。

    “嗯,你们也切莫怠慢了,来年一起乡试一起赴那鹿鸣宴!”陆知杭笑了笑,心中难免多了丝惆怅。

    离别的愁丝挥之不去,这顿佳肴吃的也不甚美味,只图尽兴,魏琪更是喝得酩酊大醉,胡言乱语了起来,居然还敢指着陆止的鼻子嚣张,被陆知杭赏了对熊猫眼才乖下来。

    正兴致盎然看戏的陆昭佩服的盯着魏琪看,又在对方挨打后默默捂住眼睛,直呼场面过于凶残。

    不论几人再如何不舍,曲终人散,空留适才还欢声笑语的沽南酒楼冷清一片。

    在与严天和二人分别后,陆知杭不日又去了与闻筝合办的作坊,光靠文字,工人还有许多地方了解得不够透彻,他在作坊内滞留了几日,才知道这第一批的生产者,后续还要派遣到晏国各地监管,让陆知杭务必□□好,其中闻筝最看重的就是富庶繁荣的江南。

    得知这个信息,陆知杭心头那个喜,当下就和全权负责香皂生意的中年男人商议了自己将要前往江南之事,江南那头的分部那头的产品研发自己能否参加。

    中年男人犹豫了半响,最后决定如果不是重要策略,倒没问题。

    随后二人去了在各地都有钱庄分布的大盛钱庄开户,后续的款项自己正好能在江南的大钱庄中取出。

    万事俱备,临行前的最后一晚,张氏泫然欲泣,做了一桌好菜,拉着陆昭和张铁树一块吃,坐在桌案上不知所措的张铁树嗫了嗫唇,最后只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张氏明白,陆知杭一旦去了江南,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回不来,自盼着儿子能科举及第那刻起,她就做好了久别的准备,可这分离来得突然,她仍是不舍,絮絮叨叨讲了不少,还想给他些钱财,陆知杭没收。

    他如今就有一百两在身,后续香皂的生意起来了,银子源源不断,至于多少,就看闻筝的本事了,这甩手掌柜倒当得爽快。

    上了镖局的马车,陆昭还有些恍惚,掀起马车窗边的帷布,看着马车缓缓行着,途径的风景千变万化。

    “公子,真好。”陆昭眼睛注视着外头,感慨。

    “嗯?”闭目养神的陆知杭不解。

    “你带上我了,不然我就要跟夫人一块哭了。”陆昭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陆知杭听着耳畔的声音,笑了笑,余光瞥向窗外,而那是远去的故乡。

    江南之行,但愿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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