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多虑了,  你可乏了。”陆知杭重新替云祈盖好薄被,放缓了声音道。

    要是可以,他恨不得把处于二十一世纪的检验仪器都拿来,  唯有这些才能让他清楚的检验到云祈的身体究竟是何状况。

    奈何晏国的科技实在落后,想要做到这等程度,少不得要一千多年。

    “一月前是我陪你,  这会正好让你还回来了,可别想着溜走。”云祈担忧陆知杭这一走,  日后除非以势压人,否则不好见到对方,  于是出声挽留了。

    听到这话,  陆知杭愣住了。

    他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寻常素不相识之人救了他的命,都得报完恩情再说,更何况他对云祈并非没有心动,  多呆一会总不至于少块肉。

    就是意识到面前之人是个男子,还是个对自己心思不纯的男子,有些尴尬罢了。

    “好。”陆知杭低垂下眉眼,视线落在他眉心处时,  语气不自觉都柔和了几分。

    云祈顺着他的目光轻轻碰触了一下眉间的伤口,实际上真不是多深的地方,  王大夫小题大做罢了。

    “若是留疤了,岂不是要被人嫌弃了。”云祈意有所指道。

    陆知杭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轻咳一声道“不会,  便是留了疤也是俊美无俦。”

    “俊美无俦?”云祈听罢低低笑了一声,  他对外貌不甚在意,  不过这么多年极少听到人用更贴近男性的话语来夸赞,  还是从陆知杭口中说出,自然是愉悦的。

    “你这手臂上的伤才是真的要留下一道大疤。”陆知杭说到这,声音陡然艰涩了些许。

    那纵向长达半尺的伤口狰狞可怖,深约一寸,再用些力估摸着就要伤及骨头了。

    这样大的伤口,仅仅是撒上一些跌打损伤的药粉显然是不行的,最好是缝合伤口,后面再勤加消毒,避免感染溃烂。

    不过要在晏国进行缝合,首先无菌消毒的话,找不到更合适的消毒水,用酒精勉强凑合着用,问题是麻醉剂该如何替代呢?

    “曼陀罗花?”陆知杭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鼎鼎有名的蒙汗药,正是有止痛麻醉的功效。

    不过曼陀罗花虽说有麻醉效果,但却不能口服,否则对人体有害,虽说口服效果会更好一些,但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外敷在伤口上为妙。

    这些问题解决过后,剩下的便是缝合的针线了,针无需多虑,难就难在线上。

    要说最优解,那必然是羊肠线,美容行业大量使用的一种可自行吸收的缝合线,在愈后忽略得当的情况下几乎能做到不留疤的程度。

    可是现代使用的羊肠线他造不出来,只能使用天然的牛肠来做,但问题是,等这线做完都一个月过去了,伤口都好得七七八八哪里还用得上。

    “什么曼陀罗花。”云祈声音骤然响起,淡淡看了陆知杭一眼,见他好似在思索什么大事一般,想得出神。

    “咳,我在想如何医治你手臂上的伤。”陆知杭意识到自己居然一不小心脱口而出,讪讪道。

    “怎么医治?”云祈倒没有拒绝的意思,以他对心上人的了解,既然对方敢说,必然有几分把握。

    就是不知是何等法子,能让他对王大夫的医治手段都看不上了。

    彼时的晏国虽说在一些医书中对外科手术有所记载。但成功的例子极为罕见,甚至可以说这么多年来因为术后感染死了不少人后,已经渐渐淡出视野,几百年不曾有人用过。

    陆知杭权衡了一会,他要想帮云祈把伤口缝合,横竖都得他这个病人亲口答应,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可信我?”陆知杭眉心蹙紧,正色道。

    “信。”简单的一个字无需多做思索,云祈顷刻间便落下。

    “我这法子可能有些骇人听闻,说不准还会危及性命,就这般把你的命交到我手中了吗?”陆知杭神色微动,满腔说清道不明的心思。

    “你为了救我不也把性命置之不顾?既把我的命看得比自个的还重,这世间还有谁能比你对我更情深呢?”云祈压住眼底翻滚的情愫,意味深长道。

    至于陆知杭在发现他的男儿身后,翻脸不认人的行为直接被云祈忽略不计了,毕竟刚刚在密林对方明明有机可逃,还是弃车和自己一同赴死了。

    “……”陆知杭怔了怔,他其实很想反驳,他绝非断袖,奈何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知晓后的所作所为,有些说服不了自己真的对云祈不为所动。

    “你两次不顾自身安危救我于危难时,又作何想?”云祈眼眸深邃如渊,微微眯起,低哑的嗓音放缓,好似在引诱着什么般。

    这问题就有些过于深入了。

    他当时救云祈时究竟在想些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不想你死罢了。”陆知杭沉吟了许久,云淡风轻道。

    “……”云祈睨了他一眼。

    “比起看见你了无生机的模样,反倒宁愿自个替代。”陆知杭嘴角抽了抽,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

    他当时确实是这般想法,坠马时未作他想,什么后果没去考虑,适才在密林时倒是想过可能会死,可比起亲眼目睹所爱之人身陨,自己弃之不顾独自逃走,往后深受煎熬,他宁愿求个同年同月年日死。

    生前不能两全,死后求个圆满。

    那种心情陆知杭无法用言语描绘,唯有铭心的痛苦谨记,清清楚楚地告诉着他,自己对‘盛予行’用情至深。

    陆知杭细想下去,本就坚守不住的心又动摇了些许,而后他就蓦然感觉到手心一阵温热感。

    云祈握着陆知杭的掌心,十指紧紧相扣,微微抬起下颌仰视着面前温文尔雅的书生,缱绻呢喃道“我也是如此想的,可你既能为了不顾性命,又为何不信我的心意也如你一般呢?”

    “可你是晏国的皇子。”陆知杭目光微深,制止住了云祈继续说下去。

    他自然知晓云祈的情意,若说先前还有些怀疑,可对方敢以命相搏,他又有何理由质疑呢?

    但,皇子这个身份是两人间的隔阂。

    他哪怕强迫自个不去在意对方的男儿身,尝试着忍受与男子亲热,忽略原著剧情。

    但只要云祈有心皇位,他就不可能不留下一个继承人。

    而哪怕是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都还无法实现这项技术。

    更何况原著中,云祈之所以愿意与张楚裳一生一世一双人,除了对方能够诞下皇嗣外,更是为了拉拢丞相张景焕。

    他两样都没有,两人若非要纠缠,要么陆知杭甘愿隐忍,要么就只能分道扬镳。

    “那又如何?你娶了我,我俩……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云祈声调无波无澜,在说到后半句话时,脸色微微发热。

    “可你又如何能当一辈子的三公主呢?”陆知杭淡然一笑,颇有些无奈。

    “是,帝位我必会争一争,可除了你,我绝不会与他人有何瓜葛。”云祈悄然握紧了手中厚实的手掌,坚定道。

    陆知杭一言不发,沉默地审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除了堪比金石般的坚定,他瞧不见任何一丝退却。

    信一个十七岁少年的话吗?

    “等你伤好了再谈。”陆知杭抽出被扣紧的右手,轻声道。

    “好。”云祈青丝垂下,遮住了那张精致俊俏的容颜,低低应了一声。

    他又怎可能不去想那些事情呢?

    在下定决心与陆知杭长相厮守时,他甚至动了放弃皇位的念头,若不是太子步步紧逼,继承人又非得是他云祈之子,大把的皇亲国戚任他挑选。

    “还是先说说治伤的事吧。”陆知杭面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有意转移话题道。

    他之前让钟珂送来王大夫家中,主要就是先暂时紧急处理一下,止个血,也担心这婢女不信自己,不让他处理罢了。

    毕竟这伤乃是为了自己所受,他最后如何想都不影响此时替对方缝合伤口。

    “你说。”云祈眸中浸满了寒意,声调听不出喜怒哀乐。

    陆知杭没再沉溺于方才的话题,把声音放轻了道“我打算替你的伤口用羊肠所制的细线缝合,术后只需到我这换药消毒即可,四五日内这线就能自行吸收,至多不过半月就能痊愈。”

    陆知杭知晓自己这治疗方案多少有些骇人,他在说着的时候,不忘了观察云祈的神色,不过对方至始至终神色平淡,在听到要用针线缝合时,也不过是挑了挑眉。

    “说消毒你估摸着听不懂,我之前曾给你用的酒精便是这作用,古时用此法之所以伤口溃烂而死,就是少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陆知杭脸上逐渐郑重了起来,并未仔细给云祈解释起病菌。

    真要讲起来,他得把在学校学的病原微生物那套都讲完,对方都不一定能理解,不过为了让云祈能同意他的法子,陆知杭仍是尽心尽力解释起来。

    晏国的耕牛是不能随意宰杀的,除了病死累死的,经官府判定才能屠杀,这也导致了市面上根本没有能够立马制成羊肠线的牛肠。

    没了首选,陆知杭只能退而求其次。

    江南的商业最是发达,他初来乍到就曾听闻有些人会用羊肠制成细弦,经过长时间的浣洗浸泡,去除羊肠的腥臭味,再依照一些步骤处理晾晒,将其分割成一根根粗细不一的长线。

    陆知杭要的正是已经处理好的羊肠线,考虑到伤口的不同,再筛选合适的粗细,过于细的线容易断裂,便不中用了。

    从消毒到用曼陀罗花制成麻醉剂,缝合等步骤,他都一一解释给了云祈听,事无巨细,等他讲完时,王大夫已经熬好了药汤端了过来。

    “你意下如何?”陆知杭唇侧笑意清浅,温声询问。

    这毕竟事关性命,哪怕陆知杭说得句句在理,可毕竟在无数古籍中记载了失败案例,云祈哪怕再果决都要思忖一二。

    “大人,这药熬了,放凉些再喝。”王大夫的视线在两人挨得颇近的身影上停顿片刻,而后慌乱地移开。

    “嗯。”云祈不知何时又戴好了锦帕,冷冷道,待外人退下,他才抬眼望向陆知杭,蹙着眉说“要几时能缝合?”

    “我得先寻得合适的羊肠线,我记得昌昇坊中就有,我回府途中过去看看,兴许能找到。”陆知杭估算了会,又道“若是行,你吃过晚膳到符府上来。”

    他适才已经和云祈讲得明白了,这伤口的感染与缝合的关系不大,只要做好消毒就能在极大程度上防止感染,哪怕不缝合,也是需要用酒精消下毒为妙。

    好在云祈一月前就曾在符府内感受过酒精的妙用,这才能同意下来。

    “那我晚些时候便去。”云祈既做出了决定,反倒是轻松了些。

    陆知杭起身,一派温柔恭谦的书生模样,开口说“如今天色也晚了,就不再叨扰了。”

    只是那淡淡的疏离感却让云祈神情一冷,静静地看着对方沉稳的步伐,眼梢泛起薄红,眸子里写满了偏执的爱意。

    “真有那般重要吗?”云祈低沉沙哑的声音呢喃着,垂下眸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下,周身皆是令人胆寒的戾气。

    甚至摸不清对方的心疼究竟是因为自己这个人,还是缘于愧疚。

    空荡荡的静室内风过无痕,一片死寂。

    良久过后,云祈逐渐收敛起肆意的冷意,冷冷道“居流。”

    “殿下。”暗处中的人话音中含着敬畏道。

    “解忧的事办得如何了?”云祈从床榻上俯视跪在地面上的人,问道。

    毕竟事关性命,由不得他不重视。

    “已派人快马加鞭到晏都,另寻的医者一刻钟后就能到此处替殿下诊治。”居流不假思索,一一禀报。

    另一头从王大夫家中出来的陆知杭长舒一口气,走到外头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的马车被府邸的马夫驾走了,如今一时半会找不到马车,只能自己徒步回去。

    至于报官,这事可以缓缓,让府中的许管家去办即可,他得先找找羊肠线。

    “万幸这儿离鼎新酒楼徒步一刻钟即可,还能到那借一辆自行车使使。”陆知杭扯了扯嘴角,认清路后,庆幸道。

    只是他平日里多是乘坐马车出行,自己孤身一人大摇大摆走在闹市中的情形甚少,自然而然就引起了不少人的侧面驻足,这阵仗看得陆知杭头皮发麻。

    弃了往日的仪态,加快步伐之下总算到了鼎新酒楼。

    “公子,你怎地这个时候来了?”陆昭四下瞅了一会,见他不仅是在过了饭点才来,还是徒步走来了,不免诧异道。

    陆知杭一脚踏进鼎新酒楼,本欲借辆自行车就走,可在念头刚起时,蓦然想起在符府中的种种旖旎。

    若是云祈在还好,他思绪一团乱麻,这会清净下来,回过味来了,顿时觉得摸过的那只手横竖看起来都不对劲。

    “我过来办点事,可有闲置的自行车?”陆知杭自顾自地踱步往庖房走去,缓缓道。

    这问题无需多问,陆昭心里有数,连忙回道“自然是有的,公子若是要用,我这就给你牵一辆来。”

    “不急。”陆知杭就着眼前的清水浸湿了手掌,用着放在一边的肥皂洗漱了起来。

    摊开的掌心中点点干枯的血迹沾染其中,正是在密林中替云祈包扎伤口时留下的,事情繁多一时没清洗过。

    陆昭没去问自家公子来庖房作甚,视线在那古怪的洗手姿势上略过,笑道“公子,这几日鼎新酒楼的生意太红火,一时忙不过来,还想着何时能得空服侍公子。”

    “你早已不是我的书童,无须服侍,都是我陆家的人。”陆知杭洗手的动作一顿,由衷道。

    “嗯嗯!”陆昭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将手中的泡沫冲散,血腥味淡去,而那股炙热坚硬的感觉好似仍旧残留,陆知杭又默默洗了一遍,不知洗去的究竟是什么。

    “陆昭,要是有朝一日……”陆知杭张了张口,又觉得这么说不妥,换了句话道“你说,两个男子在一块,可能长久?”

    “那不就是断袖?”陆昭歪了歪头,调侃道。

    陆知杭低声应了一句,“嗯,也不算是。”

    “不算是,又是个什么意思呢?”陆昭显然没弄清楚陆知杭话里话外的意思,自个琢磨了会,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不过只要情真意切,断袖又如何呢?”

    “要是皇亲贵胄呢?”陆知杭淡淡道。

    “那不是更正常了,不论前朝还是本朝,有权有势者,不论爱不爱男色,身边多有个娈童跟着,哪怕是往上数几代皇帝都不少佳话。”陆昭说这话时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个,羞赧了会又道“不过,皆是难以长久就是了,身边莺莺燕燕才是常事。”

    “明年你也到了议亲的年岁了。”陆知杭擦干净手,若有所思。

    “公子,我不想娶亲。”陆昭一听话,脸就垮下来了。

    “待你日后遇到心仪的姑娘再谈,我不逼你。”陆知杭轻笑了一声,如实道。

    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要强迫一个少年成亲。

    只是……他与云祈的缘是该断了,等这伤替对方缝合好,离皇帝摆驾回晏都的日子也不远了。

    就是科举一事得重新规划,待云祈伤势好转,陆知杭必然会找个时机和他说清楚,能善了,指不定还当继续科举,不能的话,他说不准就真的得另寻生路了。

    从鼎新酒楼到昌昇坊时已经未时,差不多到了申时,再晚些昌昇坊可就关了,届时再想找羊肠线就得明日再来。

    这昌昇坊的羊肠线多是用作弦,至于是什么弦他就不得而知了,之所以有所耳闻不过是因为这线乃是用羊肠所制罢了。

    “客官,可是要买弦?”候在门口的店小二见到来了人,还是位衣着不凡的公子,骑着近日风头正盛的骑自行车,立马上前谄媚道。

    “有没有晾晒好的线?”陆知杭直奔主题道。

    昌昇坊中制成的成品并不能用于缝合,反倒是半成品适合些。

    “呃……有是有。”小二被他这话说得有些云里雾里,寻常人家都是买做好的,怎么这公子生得翩翩如玉,要求如此古怪呢?

    不过上门便是客,小二只敢在心里嘀咕两声,而后就拿着一批晾晒好,还未处理的羊肠线过来。

    陆知杭的视线在那一根根丝线略过,在瞥见其中一根时顿住,而后拿在手中试着拉扯了一下,那线直接应声断裂,看得小二目瞪口呆。

    “客官,你这……这是来砸场子的不成?”小二捡起那根断裂的羊肠线,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闻言,陆知杭想起来还未说清楚,连忙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我这些弄坏的,一会价钱再多给你一些。”

    “真的?”小二愣住了,想不明白这人怎地如此古怪,不过有钱赚,他懒得多想,脸上复又堆笑道“您看!您看!”

    那嬉笑的表情怕不是恨不得陆知杭多损坏几根。

    “适才那根倒也可以,只可惜太脆了。”陆知杭惋惜了一声,重新在那一堆丝线找了起来。

    羊肠线本就制作不易,同一批制作的丝线中,能够成品的不过一半之数,他又要挑选用来缝合的,自然就更困难了起来。

    在经历了太脆直接崩裂,太粗会留下针眼瘢痕后,终于找到了一根头发丝粗细,韧性又足的细线了,继续找了两根备用,陆知杭这才付了钱,多了几十文钱当做致歉。

    好在他之前在忙乎自行车的事宜时,接触到铁匠铺,顺道托着打了些简易的外科器具,否则他现在都不知上哪找持针钳去,不求多精确,勉强能用就成。

    回到府中,陆知杭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酒精消好毒,突然又有些后悔没用羊肠再做一双无菌手套了。

    不过羊肠线被他幸运的找着了现成的,手套就不好找了,一一摆弄好所需的物品,又找了些可替代物,再回神时天色已经晚了。

    “夜莺,替我多拿些蜡烛来。”陆知杭坐在卧房内的桌案上,清点了一下物品,轻声吩咐道。

    得了令,夜莺连忙应声去办了,符元明对他向来阔绰,府上的资源应有尽有,自然不存在克扣的道理,几根蜡烛摆放在桌案上,只点燃了其中一根。

    夜莺细长的双眼在上边古怪的器具停留了会,鼻尖闻着熏人的酒精味,待陆知杭消毒好盖上后才好了一些。

    公子拿这些玩意是要作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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