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白皙如冷玉的脸, 肉眼可见地红了,云祈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低首垂眸漫不经心道:“美人计?”
闻言, 陆知杭微愣, 回想方才的举动, 忍不住朝他勾了勾唇,故意轻声笑问:“那公主中计了?”
云祈平复好了眼底掀起的波澜, 这才不咸不淡地看向陆知杭,似是对此无动于衷,淡淡道:“你睡外边, 不许碰到我,也不能越过红鸾被。”
陆知杭听着他这话,眉头一挑, 忍不住乐开花了。
云祈弦外之音, 不就是同意了, 那是不是说明……
长得好看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不碰, 绝对不碰, 我睡下了,还是规矩得很。”陆知杭心情分外的畅快, 当下就了然地笑着应下了。
人的底线,总会在一步步试探中, 逐渐被麻痹,到最后烟消云散。
云祈见陆知杭慢条斯理地从柜中又拿出两条软被, 轻手轻脚地在床铺整理,笑得如三月春风, 好看得紧, 眸色渐渐深了几分。
他思量了会, 似是觉得自己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下来,有些许不妥,容易让陆知杭顺着杆子往上爬,现在伤处还隐隐作痛,便把玩起了锋利的剑刃,轻启薄唇:“敢越过半寸,驸马应是知晓后果的。”
陆知杭听到自家媳妇开口了,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过身打量了眼,双眼被那剑光刺得有些疼,心下却是淡定得很,点头说:“公主放心,我这人向来识时务。”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
后面的话,被他咽在嘴里了。
把床铺好了,劳碌了整日,云祈也有些困倦了,他起身就要更衣躺下,就见陆知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莫名的有些觉得不自在起来。
明明都是男子,该有的都有,他又扭捏什么呢?
“是我疏忽了,应亲自帮公主更衣才是。”陆知杭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恍然地惊呼出声。
云祈嘴角抽了抽,后撤几步,直接用行动婉拒了。
“我不喜与旁人亲近。”
“是吗?”陆知杭神色莫名,低喃了一声。
“……”云祈一言不发,收回落在陆知杭身上的视线。
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乖乖坐在床榻上的陆知杭,这会却是回忆起了两年前的云祈,分明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他亲近,尤其是吻下去的时候,眸光如水的迷离,更是让他心头滚烫。
待云祈躺在了床上靠里边的位置,陆知杭这才吹灭了明亮的烛火,蹑手蹑脚上了床。
没盖同一条被子,就连架子床都被分成两个位置,中间一条红鸾被阻隔彼此的肢体接触。
虽说没有昨晚那般亲热,陆知杭还是不可抑止地翘起了嘴角,心满意足。
能与对方在同一屋檐下入睡,已是之前求不得的幸事了,他可不能太过孟浪,把他的承修吓到了。
遥想之前,连面都见不着,现在隔着被子算什么。
陆知杭替自己盖好软被,余光偷摸着看了几眼躺在身侧的人,见他惑人的丹凤眼轻轻阖上,呼吸平稳,想是入睡了。
两年不见,云祈身量又拔高了不少,更是鲜少在外人面前露面了,要不是十几年的刻板印象,本身长相就美得雌雄莫辩,又涂了脂粉遮掩,怕是会惹皇后猜疑。
样貌比之两年前,要凌冽精致几分,陆知杭却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那半张如画的容颜,在夜色下若影若现,处处让人觉得美得惊艳,尤其是眉心的一点红痕,更是惊鸿一笔。
陆知杭瞧见那抹红痕,自得地翘了翘嘴角,这可是他当年亲手为云祈描绘的。
在他端详着心上人时,云祈同样不得安宁。
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就
连沐浴更衣都是亲力亲为,不喜与旁人肢体接触,如今有了一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底线,偏生他在事情水落石出前,还不能对他怎样。
虽说调查结果还未出来,可云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从他下意识对陆知杭的反应,就能窥见一二,哪怕脑子里半点记忆也无,心里总无端地生出熟悉,心悸。
他双眼未睁,陷入黑暗的人总是意外的敏感,尤其是身边人缠绵缱绻的视线,更是让他起了点紧张的感觉。
云祈不想让陆知杭发觉自己的反应,只好克制着不自在,装出一副陷入深睡的姿态。
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心跳声,难免不习惯,直到那目光离去,他才悠悠睡下。
陆知杭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盯着头顶的木架子有些出神,先前还有几分睡意,怎地身边躺下了个人,就辗转反侧起来。
后日就是归宁之日了,届时他需得携云祈一同进宫面见皇帝和皇后,出嫁的公主,尤其是不受待见的公主,日后想再进宫就不容易了,皇帝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陆知杭觉得,怎么也得趁归宁时,让皇帝对云祈的印象改善一些,至少不能天天与他冷眼相对。
从云郸这几年的行径来看,他年岁越大,越觉得身边人阿谀奉承,便越想念徵妃,云祈本就与盛扶凝相似,只需打扮上靠拢,说不准就能让皇帝动恻隐之心。
但态度软化是一回事,主要还是得解开云郸的心结。
可他要如何才能让小王爷的隐疾被皇帝得知,要是被云岫发现,陆知杭觉得自己十条命也不够用。
只能把这事先压下,另想办法。
陆知杭越想,思绪就止不住地往这方向上狂奔,略显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就要睡下,怀中却猛地传来一阵温度,鸦色的发丝蹭着鼻尖,轻轻痒痒的,就像挠在了心尖。
这屋子里就他和云祈两人,除了自己外,还能是谁呢?
“……公主?”陆知杭愣了好半响,手脚完全不敢动,迟疑地唤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呼气时的热气,尽数喷在了陆知杭的脸上,他轻轻地转过头去,才看到云祈半边身子越过红鸾被,一手揽住腰间,无力地垂下,显然不是处于清醒状态。
陆知杭这会的心情,就像走在大马路上,突然迎面被一堆钞票砸中,当然是欣然接下,于是他在回过神后,就把人搂进怀里了。
滚烫的温度透过轻薄的里衣传来,将人一把抱住,心莫名的有一丝忐忑和激动。
“这可是你自己来的……不怪我。”陆知杭沉默了会,补充道。
他是想规规矩矩睡觉的,第一晚就失信,他怕云祈以后不让他睡床上了,但现在这种情况,谁招架得住啊。
他就抱抱,绝对不做什么……
陆知杭默默想着,云祈倒也安静得很,除了抱着他,而后就一动不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总觉得身体的温度慢慢上升,让人心烦意乱,忍不住支棱起来,精神了一夜。
就算是会试、殿试前一晚,他都没有这么失眠过,硬生生眯着双眼到天明。
云祈昨夜意外睡得舒坦,本以为会因为多了个人而难以入睡,但事实上他不仅睡下了,还一觉直接到天亮。
窗外的微光透过,洒遍新房的每一处角落,云祈虽是睡在里边的,按理是照不到的,奈何他向来斯文的睡姿,今日出了点意外。
方才半睁开眼,就觉得腰间被人箍紧,鼻尖是若有似无清爽香皂味,瞬间什么睡意都消散了。
他噌得起身,见陆知杭眼底泛着淡青色,萎靡不振的样子,神色不定,那双染了墨的眸子满是阴沉,张口就要询问,却被先发制人了。
陆知杭一看他这表情,就猜到对方
要说什么了,指了指云祈身后的红鸾被,随后咬着被角哽咽道:“我昨晚睡得好好的,谁知道公主半夜兽性大发,抱着我意图不轨,我……我又挣脱不过,无奈只能从了。”
“???”
云祈本欲兴师问罪,这话到嘴边,看着陆知杭好似满腹委屈的姿态,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公主无需自责,我知你定是睡迷糊了,非你本意,不怪你就是。”陆知杭扯开被角,勾起唇粲然一笑。
云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活灵活现地表演了一番,闷声不发,先是侧过脸,端详了眼身后的红鸾被,果真越界的是自己,一时无语凝噎。
“明晚……你睡地上,我会让司荷铺好床褥,不会让你委屈了。”云祈自知理亏,压住眼底的仓皇凌乱,从床榻上下来。
话音落下,陆知杭就扯住了他的衣角,情深款款道:“公主半夜喜欢抱着我,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云祈微微侧头,嘴角止不住地抽了抽。
“不成,这每日让司荷到屋里铺床褥,日子久了,岂不是让皇后的眼线生出猜疑?”陆知杭别有所图,哪里舍得分开,正色道,“为了公主的大计,被你抱抱也不是什么事,还望公主以大事为重。”
陆知杭这话说得大义凛凛让,要不是前天洞房花烛吃过闷亏,云祈还真就信了。
他不是不能忍受与男子睡同一张床,只是当这人换成了陆知杭,心思就跟着不纯了,难免在意良多,无法一视同仁。
更何况……他昨夜睡得极好,竟失了警惕性,这让云祈有些难以接受。
“那就要劳烦驸马自己亲力亲为了。”云祈扯开被抓住的衣角,说道。
“公主,对我这般厌恶吗?终究是阶下囚,又哪敢奢望。”陆知杭长叹一声,垂下眼帘,似乎是明白云祈已下决心,不容更改,话音里满满的怅然若失。
看着陆知杭从眉眼含笑逐渐转为怅然,再到最后的悲戚,云祈无措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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