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山坐到办公桌前还有点懵,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刚才进门时见那小助理低眉顺眼看书的样子心里突然痒了一下,又看他受惊抬头瞪着一双凤眼,赶紧站起身来问候自己,突然有种山大王回房看见刚抢来的压寨夫人含羞带怯地给自己纳鞋底的错觉,没怎么过脑子就把手里的汤送出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觉得自己想象力有点神奇。
余光瞄到那个助理在看他,他也没事人一样看了他一眼,助理又把脸扭回去了。
傅远山中午必须要休息,不然一天脑活动量太大,下午办事效率不高。他换下西装,去用屏风隔出来的休息间睡了。
肖贝短暂地惊讶过后就没什么想法了,笼络人心的小手段呗。不过打开后看到有虾,有点遗憾,他对虾过敏。他又盖上盖子,拎出去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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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几天下来,肖贝发现这个傅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伺候,虽然要求多了一点儿,但自己脾气温顺,学东西快,再加上有那本“注意事项”,他觉得几天相处下来还是挺愉快的。
他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用手摇咖啡机、画兔子奶泡还有插花。
“注意事项”里也说过,每周都会有从云南空运过来的鲜花和干花,他需要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找到相适应的花瓶然后施展插花大法,弄出一个让总裁满意的造型,再摆到相应的位置。
今天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工作,花是下午5点多送到公司的,往常都是周天送到,这次因为要换一个供应商,所以提前把余货送了。
花一送到,他就开始忙活了。他脚底下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瓶和小花篮,不得不说,他觉得傅远山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在他身上,严谨和诗意二者并存。
每日从发梢到鞋底都一丝不苟,对上对下、对内对外都面面俱到、显得圆滑知变通,商场酒场你来我往,本应让人觉得是个活在世故里的人。可是在细节处,却能见这人全然不同的一面,比如对兔子形奶泡有执念,比如会用花朵精心装扮自己的办公室,又比如会让他每天用自己手机登录各个游戏账号,坚持签到领积分、金币什么的,还比如总会在办公室这一方小天地里露出他的小脾气。
真是矛盾……但好像也很和谐。
“发什么呆呢?”傅远山突然推开玻璃门,肩膀抵在玻璃上,露出一个头无聊地看着他。
肖贝回过神,笑着冲他举了举手中的花:“这周的花来了。”
“怎么才来,”傅远山推开门,走过来拿起他手中的花,“我看看。”
傅远山看花在肖贝眼里很专业,先看再摸后闻,最后一点头,说:“嗯,还行,还有小虫子,挺新鲜的。”
然后又说:“我说你这屋这么香呢,”他走过去把玻璃门打开,“通通气。”
肖贝身旁就是一个和他椅子等高的花架,堆满了各色鲜花。他一个大男人,根本不会插花,他一边看着手机里百度教程一边拿着剪子别扭地剪着。
傅远山往他桌子边一坐,双手换胸,手工皮鞋蹬在地上,量身的西装裤因为姿势原因一下短了一截,露出黑色的高筒袜。
肖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觉得这个上司单纯就外貌来说,真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就这么随意地往他桌子边一坐,荷尔蒙就飘了满屋。
不过他除了欣赏也没什么别的兴趣,总裁更不可能有。
他赶紧站起来:“我给你搬个椅子来吧。”
“没事,你坐着。”傅远山把他按回去,看他剪花的样子,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以前没养过花吧。”
“没有。”肖贝老实答道。
有句非主流怎么说来着,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他哪有闲情逸致养花。
傅远山快下班了,现在好像很闲,开始跟他聊天。“养花其实是有一种心情在里面的,有的人喜欢养兰花、绿萝、富贵竹之类,那种好养,基本不用费什么心思,适合长性的人。你知道我为什么养鲜花吗?”
不是你养,是我养。肖贝还是温顺地摇摇头。
“因为鲜花有种朝气,虽然花期很短,它摆在办公室就时刻告诉你,每一天都是新的,有雨露有阳光,它就可以尽它所能地生长下去,就算自身客观条件无法改变,它也会热烈地开放到最后一天,哦,就是周天,然后新的补上,周而复始,你自己也会感觉,每天都在热烈地活着。”
“嗯。”肖贝状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挺天真烂漫。
傅远山看着他,觉得这个助理年纪轻轻,却有种他说不上来的暮气沉沉的感觉。
傅远山:“送你束花吧,这么多呢。”说着就去肖贝身旁的花架上挑了。
肖贝看着突然到自己身边弯腰挑花的男人,赶紧拒绝:“不用了傅总,我不会养,浪费。”
傅远山已经挑出了一捆,没有理会他:“拿这个吧,”见他赫然拿出了一束玫瑰花,“第一次养的话其实这种常见的花种最好养,香味也比较馥郁,适合养室内。还是说你喜欢跳脱一点的花香,比如说茉莉、含笑?”
肖贝见傅远山神色如常,拿着一束玫瑰花也好像只是在问你喜欢萝卜还是白菜。
他说:“那就这个吧。”
傅远山看他拘谨的样子,挑眉问道:“怎么,第一次被人送花?”那是不可能,他这助理来了还不到一周,就有好多女同事在谈论了,光他听到的就好几次。
肖贝笑了两声,说:“第一次被领导送花。”并不是。
傅远山看见他笑,并不宽敞的小隔间里俩人距离有些近,暖黄色的灯光散射在玫瑰花瓣又映衬到肖贝带着笑容的脸上,傅远山鼻子有点痒痒,不知道是不是花粉太多的事,然后鬼使神差地不知是不是带着几分试探地问道:“拿玫瑰回家,女朋友不会误会吧?”
肖贝笑容更深了:“我哪有什么女朋友,工资连自己都养不活呢。”
傅远山自己都没有察觉地松了口气,转口就是纯粹开玩笑的语气了:“荣信的工资你还嫌少?你一个人能花多少,俄罗斯熊吗?”
“我吃是吃不了多少,但是房租水电网费要交,您这种金字塔尖上的人是不会懂的。在q市,我这阶级的根本存不下钱啊。”
“嗯,”傅远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听着挺惨的,原来你们底层人民的生活负担这么重。”
肖贝一愣,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就跟着抿起嘴,点点头。
傅远山接着道:“我哪是金字塔尖上的人,我也就是个打工的,咱俩一个阶级。”他起身把冷气调低了一点,“你起步很好了,很多人在你这个年纪还为了找工作在埋头考研呢,你已经当上总裁助理了。”
肖贝惊讶于他居然在安慰自己,然后就听见他倨傲地说:“你以为我助理是谁都能当的?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当我助理,就外面格子间那群人,男的想晋升,女的就不知道怎么想的了,一个个的都想入主这小隔间,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心里很清楚。”
肖贝也不知道傅远山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夸自己,或是在抱怨员工。
傅远山觉得热,把衬衣上面两颗扣解开了,接着说:“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上进心始终是件好事,但得用到正道上,一味地靠关系,长远不了。怎么这么热?”
肖贝觉得他应该是知道前几个助理走后门的事儿,这是在旁敲侧击地提点自己。
“热?还行吧,26度。”他看了眼控制屏。
“我刚才不是调成22了吗”傅远山边调气温边说:“26度以前我奶奶在家喜欢把空调调成26度。”
肖贝小声说:“我这房间小啊……傅总,下雨了。”
傅远山透过两重玻璃看外面,果然下雨了,怪不得有些闷热。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的,整座城市已笼罩在瓢泼的雨幕中,大雨冲刷着白日被太阳晒得反光的高楼大厦,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再转瞬落下,留下一道好似流星划过的痕迹。高楼下打伞的人们行色匆匆,没带伞的已经小步跑了起来。
肖贝就是没带伞的,他有些发愁。
傅远山抬手看了眼表,“七点多了,你还不走?”
这表达的是总裁自己要走了。“走,我把这束剪完就走。”
傅远山点点头,抬屁股回了他办公室。
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东西出来了,敷衍地跟他说了一句:“别弄太晚,早点回家。”就走了。
肖贝算着时间,觉得傅远山应该走了,他也收拾好东西下楼了。
到楼下才发现这雨真的很大,而且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他想叫车,可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接他的单。
哎,算了,回去接着剪花等雨停吧。
他抬脚往楼里走,结果刚转身,就见一辆迈巴赫从地下车库里开上来。那速度不像是刚起步的,简直是从车库口冲出来的,这是傅远山的车。他想,总裁开车也这么不同凡响。
那车擦着他飞驰而过,他只能从剪影中捕获到傅远山转瞬即逝的俊脸。
然后他接着走,没想到迈巴赫“呲啦”一声,在前面停了。
他扭头去看,只见傅远山从驾驶座窗户里伸出脑袋喊了一声,“肖贝!”然后又被急促的雨点打回了车里。
“啊?”肖贝有些惊讶。
从车里传出声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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