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自己可以吗?”
肖贝笑着摆摆手,往卫生间去了。靳康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有点担心。
肖贝到卫生间,手撑着洗手台。
他不爱照镜子,此刻镜子里的人,皮肤很白,但喝酒喝得通红,丑死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为什么从小到大那么多人一个接一个的,就是因为这张脸?
为什么要来招惹他?为什么又全都要离开?为什么他就要承受这些?为什么?
他喝得有点多了,眼底全是红血丝,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过这些了,已经很久不再想这些问题了。
他慢慢松开抠紧大理石台面的手指,转过身靠在台面上,拿出手机给靳康发消息。
——我好像有点醉了,你来一下吧。
“肖贝,肖贝,你在哪间?”靳康本来就想来看一下他,接到短信后就马上来了。
“这儿。”一个隔间的门被微微推开,里面传来了肖贝有些醉意的声音。
靳康走过去就看见了坐在地上扒着马桶的肖贝,“怎么坐地上了?”
他拽起肖贝一边胳膊要往上拉,但肖贝却摁住他的手,扭过头看着他。
靳康呼吸一滞,肖贝此刻眼尾嫣红,眼中像蒙了一层水雾,瓷白色的肌肤因酒精的缘故而微微泛着些粉红。
靳康问:“怎、怎么了,地上凉。”
肖贝摁着他的手,慢慢把脸贴了上去,说:“我有些难受。”
“哪、哪里难受?”靳康咽了口唾沫。
“这里”肖贝拉着他的手,贴着肚子往下滑去。
靳康傻眼了,这这简直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及时住了手。尽管他很想要和肖贝发生关系,但不应该是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
他手从肖贝手里挣脱,发力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说:“你今天喝多了肖贝,我把你送回去。”
肖贝站起来后却是伸手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拥挤了。
肖贝把身子凑上去,两个人的嘴唇几乎要挨到一起,他把视线定在了靳康的唇上。靳康的心顿时狂跳起来,没有男人能受得住喜欢的人这样诱惑。
傅远山来上厕所,放水时听见那边一溜小隔间里传来不太清晰的对话声。
是一个男人很魅惑的声音:“你不是喜欢我吗?让我感受一下你有多喜欢啊。”
傅远山愣了一下,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像肖贝?随即他笑笑,想什么呢,肖贝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再说那个男人的声音媚到人骨头都酥了,但肖贝呢,肖贝要是能有这男人的万分之一傅远山傻笑着离开了卫生间。
肖贝边说边把靳康的手放在自己腰上,靳康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肖贝这是已经接受他了吗?那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了,男朋友?他感受着手里的触感,消瘦的腰肢,看起来一定很柔软
但肖贝下一话却把他从云端拍进了地底。
肖贝闭上眼睛笑眯眯地冲他吹气:“昨天晚上那个男的没你壮,看来286里也没什么好货色,你说,你跟他比,谁能让我更舒服?”
靳康抚摸肖贝的手瞬间停下了,他僵硬地问:“你说什么?”
肖贝笑了两声,浑身无骨似的贴着靳康,唇在他耳边似有似无地碰着:“我说,你和他,哪个能干得我更爽?”
靳康如遭雷击,他推开肖贝,怔愣地问他:“你把我当什么?”
肖贝无辜地眨眨眼:“嗯?”
“你昨晚去286干什么了?”靳康不敢相信地问道。
肖贝闭上眼,懒散而随意地笑着,“还能干什么?□□啊”
靳康震惊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眼里一直以来的肖贝,不是这样的
“干嘛?”肖贝看他傻了,笑着吐酒气:“大家都是这个圈的,你怎么跟第一次听到似的。”
靳康觉得自己快炸了,喜欢了几个月的人,居然这种事在gay圈里简直是家常便饭,约pao而已,但他从来没把肖贝跟这个圈联系起来过。肖贝总是不冷不淡的,温善有礼的,无法跟那些酒吧里的男人联系起来,他还就是喜欢他那个劲儿。可是,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t假的?!
他强忍着冲动,对肖贝说:“你跟我出来,好好说说。”说完推开门怒冲冲地出去了。
肖贝整整衣服,好整以暇地插着兜跟他出去了。
回去以后傅远山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都是刚刚在厕所听到的声音,越想越奇怪,那个声音真挺像肖贝的。他端了杯茶吹着喝,听周涯说话,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
突然,他看见一个无比熟悉的面孔,穿着修身的休闲装,细看的话衣领处和衣服下摆都有些褶皱,像是被人按压过的痕迹。气质却把周身的人差出了一截,他插着兜慢悠悠地从下面一楼经过,跟着一个男人出了饭店的门。
傅远山攥着杯子的手骤然用力。
-
肖贝回家时还不算太晚,九点多,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明天真的要胃疼了。他想了想,还是去厨房下了把挂面。
面一进锅,他就拉了个凳子过来守着锅坐下,手扶着桌台慢慢把头抵了上去。
靳康这儿算是完事了,今天晚上出去他还以为靳康会打他,结果没有,看样子是真气着了,喜欢的人是个人尽可夫的垃圾,这谁受得住。
肖贝伏着桌面低低笑了起来,也不算骗人吧。
手机震了一下,来消息了。
傅远山:你在哪?
莫名其妙。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呢?不是入职的时候,那不算进入他的生活。是什么时候真正开始注意到这个人的呢?不记得了,可能是教他插花的时候,可能是臭着脸非要让他去自己家洗澡的时候,也可能是一起在一张床上的那晚过后。或者是随便某个想不起来的时候,比如项目没做好却只凶别人不凶他,比如某天给他带了一份自己新做的加了盐的墨鱼饺子,又比如只是一个普通的一起加班的夜晚。
肖贝闭上眼,不应该,这些都不应该是他能有的东西。他没回复,关了手机放回兜里。
水开了溅到他手上,他才想起来锅里的面条,已经糊了,他把面倒掉,吃了两片药,上床睡了。
周一上班的时候,37层人满为患,荣信别层的员工都跑上来了,一个个端着咖啡聚在一起咬耳朵。
肖贝侧身从他们中间走过,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进了办公室,本想问问傅远山,却发现他们之间的玻璃被调色了。肖贝疑惑,傅远山从来没有把玻璃雾化过。他凑近听了一下,果然有人在说话,于是他坐下开始工作了。
中间他出去接水,被几个女同事拉住,难掩激动地问:“肖贝,你在里面看见许冰白了吗?帅吗?有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帅?有没有有没有?”
“谁?”
“许冰白,就是里面跟傅总讲话的那个人。”
“我没看见,傅总把玻璃调了。”
“啊。”几个女同事遗憾地叹气。
然后肖贝才知道今天来的这个许冰白是总部花重金费了很大功夫从华尔街请来的业界一位大牛投资分析师,年纪居然和他差不多大,而且不知从哪传来的风声,说这个分析师帅的一匹,完全没有精英的样子,倒像极了初恋的感觉。肖贝听完女同事的描述,起着一身鸡皮疙瘩回了办公室。
直到快中午,玻璃门才被打开,肖贝站起来,就见一个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身正装,却丝毫不显凌厉,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细看眼角处还有一颗赤色的点痣,鼻梁挺直秀美,唇色淡粉,笑起来是当下流行的括弧笑。确实帅,肖贝想。
肖贝本以为傅远山会介绍一下,但他却带着那个男人径直从他面前走过,看都没看他一眼,那个男人也愣了一下,随即歉意地笑笑,离开了办公室。
肖贝有点尴尬,又坐下了。
吃过午饭,他们平常睡午觉的时间到了,傅远山还没回来,肖贝想等一会儿,然后就见傅远山回来了。
他看着有些疲惫,推开门看他一眼,没说话,就直接进去了。
肖贝看着他,满脑子问号,自己今天穿隐身衣了随即他想起前两天好像自己有一条消息没回复他,难道因为这个生气了?
肖贝“啧”一声,真难搞。
他站起来推开玻璃门进去,傅远山正拿出来那个柯基的抱枕准备睡,那副样子一下戳中了肖贝的笑点,他差点儿笑出来。
他“咳”了一声,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直接问:“傅总,你生我气了?”
傅远山看着他,心里那种复杂的情绪又翻涌而出。那天晚上看到肖贝以后他心态差点崩了,基本可以确定在厕所听见的声音就是肖贝的了。他当时想也没想就把电话拨过去了,没接听,他一连拨了好几个,对方都是已关机,他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追下去,可能是害怕看到一些他不想看到的。可能会看到另一个男人拉着他的手,或者搂着腰?他们可能会上一辆车,然后会去哪儿?去干什么?
直到那一刻他才敢确定自己的心意,是雄性对自己雌兽的占有欲,是决不容许其他任何雄性染指的那种占有欲。到那一刻他才承认,他爱上肖贝了,在他在a界停留的第八年,他爱上了一个异界人。
或许感觉来得有些快,但一旦来了便是燎原之势。
他本该开心的,他在那天晚上知道了肖贝的性向,可同时也知道了他属于另一个人的事实。
以至他现在看到肖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看着肖贝低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肖贝被他看得有些奇怪,说:“你今天都没理我。”
傅远山说:“你还需要我理你?”
“什么?”肖贝问。
傅远山意识到自己的话,烦躁地闭闭眼,摆手说:“没什么,我今天累了,你先出去吧。”
“傅总”肖贝皱眉。
“出去吧,我要睡了。”傅远山加重了语气。
肖贝觉得太莫名其妙了,他呼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出了门才想起来,现在玻璃还是雾化的,他俩还是谁也看不见谁,他端起杯子喝了几口凉水,压了压,也趴下准备睡觉。
刚趴下办公室实木门就响了,他又爬起来,“请进。”
然后就见上午的那个男人进来了,肖贝才发现他很高,可能就比傅远山矮一点点。他看着肖贝眨了眨眼,“嗨。”
“您好,”肖贝站起来,“找傅总吗?”
男人笑笑,“他睡了是吗?那我找你也一样。”
“怎么了?”肖贝问。
“这附近哪里有咖啡店吗?我刚回国,很多地方都不太懂。”男人眨着大眼睛看着肖贝说。
“楼上就有咖啡机,您想喝咖啡可以让助理去帮忙做。”
“我没有助理。”男人继续眨眼。
肖贝内心翻了个白眼,撒什么娇呢这是。他说:“那我帮你好了。”
“谢谢,”男人笑着说,又问:“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许冰白。”他记忆力向来很好。
许冰白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你怎么知道?”
肖贝假笑:“公司请来的大牛,很多人都知道的。”
“哦,”许冰白继续笑着问:“那你叫什么?”
“肖贝。”
“肖贝,”许冰白重复了一遍,说:“是哪两个字?”
肖贝又在纸上给他写了一遍。
“很好听的名字。”许冰白弯着一双桃花眼说道。
肖贝发现这个男人很爱笑,他笑起来很好看,有种温柔的感觉。
他倒是从来没觉得自己名字好听,客气话罢了。他笑笑,拿上许冰白杯子上楼了。
下午一直到晚上,玻璃都是雾化的。傅远山的办公室进出了很多人,公司正在评估一个大项目,最近都很忙,肖贝忙起来也顾不上其他了。
到了六点多,公司人还很多,肖贝终于把报表做完,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打算拿进去给傅远山看一下,结果进去才发现里面是空的,桌子也收拾得整齐,傅远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沉默了几秒,关上门,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离开了公司。
回到家,做好饭拿到客厅,边看新闻联播边吃,一会儿手机响了,是许冰白发的消息,今天下午时他们刚互留了联系方式。
--在干嘛呢?
--吃饭,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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