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许冰白找过黄质阳之后,二人便一直有联系,黄质阳确定许冰白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道他棺材里买的是什么药。

    “黄董尝尝,今年刚下的小龙团,”许冰白给黄质阳斟了一杯,“岭南的朋友新寄来的。”

    黄质阳喝了一口,笑道:“这茶新鲜,我喝得不多,听说以前是贡茶?”

    许冰白一笑,顾自做着第三波冲水,水雾迷蒙,茶香四溢。“宋代皇帝喝的,茶饼上印有龙纹,所以叫小龙团。”

    黄质阳笑着点点头,又品了一口,说:“许工是什么时候去美国的?老祖宗的文化倒是没忘。”

    “黄董不知道?我是美籍的。”

    黄质阳一愣,然后端着杯子哈哈笑道:“这我还真不知道,许工是美籍的?”

    “是啊,”许冰白手指捻着茶杯,“在那边工作、生活都很适应了,所以就移过去了。”

    “那怎么又回国了?”

    许冰白突然一笑,看向他的眼中透着些狡猾,“黄董想知道?”

    黄质阳看着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他搓着手上的珠子道:“说来听听。”

    “我在美国的公司,叫vanten,和荣信一样,是家投行”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黄质阳总算知道许冰白接触他这么久是什么意图了,他听着暗暗心惊,愤怒的同时也有些久违的激动。

    许冰白跟他美国的公司一直没有断了联系,vanten在美国是家很大的风投公司,美国市场和中国不同,美国的风投可以要做多大做多大,vanten就是。爪牙伸的全世界都是,而荣信,成为了他们在中国渤海地区看中的猎物。

    他们派许冰白过来了解情况,伺机试探,等时机成熟了就出手,控股荣信。

    “黄董先别生气,我知道荣信是您这些元老当年一手创办出来的,您自然舍不得让它被吞了。但您是元老,这控制权现在也没落在您手上啊,它在傅远山手上。他是什么?您为荣信出生入死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呢,自己拉扯大的公司到头来管理权不在自己手上。说实话,公司有不少人私下都为您这类元老扼腕,我不信,您就没有抱负?”

    这实在是说道黄质阳的痛处了,他风雨共济地和荣信这么多年,傅远山从一个黄毛小子没干几年就被董事长破格提拔到总裁的位置,半辈子辛苦全为他人作了嫁衣,他怎么可能甘心。

    但他面上自然不显露,只说:“许工不用激我,傅远山再怎么样这几年也是把荣信做出效果了的,我再怎么样也是不会让荣信前面冠上别家公司的名字的。”

    许冰白明显能听出他这句话里的底气不足,笑容在嘴边荡开,说:“黄董,您对荣信的这份情谊让我感动,但是您得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现在,你当一个闲散股东,股份这几年还被傅远山一挤再挤,而且以后也就这样了,他处处压您一头,就算您心存仁善不想跟他争,但您能保证他不会使手段再对付您吗?若是您跟vanten联手,我保证,今后荣信管理层绝对有您的一席之位。”

    黄质阳不是没有野心,相反,他一直在计划着,在等待着,等一个机会,把傅远山移出荣信管理层的位置。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虚与委蛇一番,最后,黄质阳低着头坐在雕花檀木椅上,沉声问:“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许冰白杯中的茶已冷却,他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黄董只占了一个环节。这个环节不难,我们的人会借本次万星珠宝的事在外面唱衰荣信,而黄董要做的是做空荣信的股票。”

    黄质阳骤然抬眼看他,做空股票,他已经很多年不敢这么玩了,毕竟预测未来股市走向不是每次都百分百的,没人能肯定自己现在卖出的股票未来就一定能够低价买回来。

    “现在的市场应该很明晰了吧,我是做这个的,不会忽悠您,即便我们不去宣扬,接下来荣信股票也一定会跌,这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再加上我们的努力,现在做空一定是最好的时机。”

    “等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vanten会和您一起买进。到这里,您的任务就完成了。不仅自己赚一笔,日后vanten成功收购后也会分您一杯羹。”

    “万星的法人,也是你们的人?”

    许冰白笑笑,不置可否。

    黄质阳懂了,只有这样他们才敢卖力唱衰荣信,他们需要在成功控股荣信后让万星法人回来,再让荣信股票升值,要不到手的就是一个烂摊子。

    也就是说他们在傅远山参股万星后找上了他们的法人排了这一出戏。

    “你们做这些,傅远山会一点察觉准备也没有?”

    “一个法人的突然不见,他当然会起疑心,但不会怀疑对方的目标是荣信。他远没有股东会议时表现出的那么镇定,据万星那边传来的消息,目前他一直在给万星加压,一方面让他们加大力度寻找王有才,另一方面尽快准备法人变更的事宜。”

    黄质阳沉吟片刻,问:“为什么找我?”

    许冰白笑了,似乎不解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现在除了陈润铭和傅远山,属您手里的股份最多,您的股份对我们很重要,您跟他二人又一向不睦,我找上您,不是再合理不过了吗?”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黄质阳看他道:“荣信内部应该不止你一人吧?”

    “这个恕我无法奉告。”

    “现在做到哪一步了?大概什么时候能收尾?”

    许冰白但笑不语。

    “许工,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没办法答应你。”

    “黄董,您知道的,这属于内部机密了,我还未必了解上面是怎么想的。您只需要走好这步棋,剩下的交给vanten,荣信会有一个完美的落幕的。”

    半晌,黄质阳无力道:“把合同拟好给我,还有你们和万星法人的合同也给我,我回去让我的律师看看。”

    “没有合同。”许冰白笑道。

    黄质阳瞪大眼睛看他。

    “vanten和万星法人的合同我无权拿到,至于和您的合同,总部也只是给了我一个口头承诺,我无权拟出合同来,但您放心,vanten老牌公司讲究信用,不会言而无信。”

    黄质阳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愿者上钩,你不相信不愿意我就去找别人。

    “再说,这件事对您来说几乎没有风险,就算什么都没得到您也能靠做空股票赚一笔。更何况,您帮了vanten的收购工作,离傅远山走出荣信还远吗?”

    “我怎么保证你们如果成功以后,不会继续让傅远山留任管理层?毕竟他这几年把荣信做得很好。”

    “vanten不会用一个不好控制的人,他的不确定因素太多。”

    “那万星呢,万星也是你们计划内的?”

    许冰白摇头,“vanten和傅总没有私人恩怨,我们只要荣信,万星还是他的,不过之后怎么整改,就看他的手段了。”

    优雅的茶室内一时只有茶汤在壶内翻滚的声音。

    许久之后,黄质阳眯起眼睛来,暗自握住拳头,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好。”

    许冰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轻抿了一口凉茶。

    “周涯走了?”肖贝扒着栏杆问道。

    “嗯。”二人站在阳台上,一人手里捧了一杯牛奶,可开合的阳台此时被傅远山调成半包围式的,呼吸着高档小区内绿植成群的负氧离子,心旷神怡。

    “周二走的,还挺激动,说怕他妈见他的时候哭。”

    “你们中间不是想回去的时候也可以回去吗?”

    “他嫌麻烦,好像平均下来,每年也就回去一次吧。”

    “麻烦很麻烦吗?”

    傅远山今晚去应酬,喝了点酒,此刻身上透着点燥热,跟肖贝站在阳台上吹风,两条手臂支着,背靠在栏杆上,微醺的眼神看着肖贝,抬手搓搓他耳垂,说:“看个人了,想回去就不嫌麻烦,”他凑近说道:“等以后咱俩结婚了,你也可以跟我回去。”

    肖贝惊讶,“结婚?我也可以去你们那儿?”

    然后他就被傅远山圈进怀里,后背抵上一个灼热的胸膛,“对,等我移民成功以后,你作为我的伴侣在i界也能得到合法身份,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傅远山往他颈间拱了拱,“同性在我们那儿是受法律保护的,我所谓的‘移民’其实只是给了我一个在a界永久停留的能力,i界还是要我的。所以到时候只要移民证、i界的结婚证和你a界的身份证齐全,你就会被给偶尔出现在i界的能力,一次大概几个小时,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肖贝听着心里暖暖的,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有“婚姻”,他和他的同性恋人关系能受到法律保障,他甚至没想过他能和人走到结婚这一步。

    光是想一下,就好像充满了希望和勇气。

    他拍拍傅远山放在他腰间的手,说:“给你妈打个电话吧。”

    傅远山咬了他嘴一下,纠正道:“咱妈,”又问:“什么意思,主动要求见公婆了?”

    肖贝看着黑色瓷砖上映出两人颀长的身量,说:“我把她儿子拐跑了,我要有个交代。”

    “你不需要对谁有什么交代,”说着往前顶了一下,肖贝一时没站住手撑在了栏杆上,傅远山贴着他说:“你只对我一个人有交代就行了。”

    肖贝见他又要开始了,连忙制止,“别闹了,冬天都要到了你发什么情。”

    “宝宝,”傅远山冲他耳边吐着酒气,“你不觉得冬天时欲|望格外强吗?”

    肖贝一想,还真是。

    但现在也不是时候,他扭身推开傅远山,“我说真的,今天让我见见你妈吧。”

    傅远山被推开,怀里的温度和触感瞬间没了,他撅起嘴,说:“到底我说几遍你才肯叫‘咱妈’。”

    “咱妈咱妈咱妈。”肖贝推他进屋拿手机,他好不容易准备好了,好不容易攒足勇气了。

    “靠,还能不能再敷衍一点?!”傅远山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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